有些毛骨悚然的景象，林悅忍不住揪著顧南的袖口往後縮了縮。一個小男孩已經倒在地上昏過去了，臉上都是瘀青和血，女孩仍不管不顧的用力朝他的頭砸下。林悅和顧南同時驚呼，會出人命的。
顧南下意識就衝出去推開了女孩，鐵鍋掉在地上發出響亮的聲音。林悅跟著跑過去，看著顧南扶起兩個受傷的小男孩，回頭看向跌坐在地的女孩，發現她身上也有和別人扭打留下的痕跡跟傷口，連忙走近扶起她。
女孩臉上還是沒有任何表情。林悅直覺不對勁，就聽見那邊兩個小男孩哀號著告狀：「她沒有爸爸，所以得了奇怪的病……常常亂打人、我們已經被打很多次了！警察都不把她抓走！」
女孩聽見男孩的話，臉上終於出現表情，眉間忽地一皺，失控的大吼起來：「我沒有病！我沒有病！」
「你有！老師說你得了品什麼的！」那個昏倒的男孩醒來，發現自己現在安全了，便大叫著反駁她，語氣熟練的挑釁著。
「品行障礙！」另一個男孩跟著尖叫道：「暴力女！」
顧南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兩人大吼大叫的，無奈的嘖了一聲，趕忙摀住兩個男生的嘴巴。就你們這樣講話，活該被打吧。
林悅有些發愣，眼見女孩又要發狂，連忙奮力抱住女孩的身軀，按在自己懷裡輕拍著她的後腦勺安撫。以前，她發病的時候，爸爸也會這樣抱著她，輕拍她的後腦勺，她就能安定下來。現在，林悅也用同樣的方式抱著女孩，兩個人的身體都在發抖，像裹著一層暮氣，在夜色裡漸漸透明，一步步接近消散。半晌，女孩的呼吸漸漸平靜下來，喘息聲清晰可聞。
顧南過來拍了拍林悅的肩膀，示意自己先打電話報警了。林悅眼神發懵的點了點頭。低下頭的瞬間，眼淚不自覺的順著臉頰滑落，滴在女孩頭頂上。林悅輕喘著在她耳邊問道：「……你有品行障礙？」
女孩用力地搖頭，緊咬著牙的樣子倔強又委屈。林悅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嘴角是笑的，聲音卻哽咽著說道：「生病不是你的錯，沒什麼好否認的。」
女孩依然緊攢著拳頭，眼神裡有困獸般的固執和不甘。林悅又在他人身上看見了自己過去的影子，心臟深處傳來鈍痛的感覺，本來就很難呼吸了，這樣的表情簡直要讓她窒息。
「即使這樣也認真活著，辛苦了。」林悅輕輕摸了女孩的頭。
女孩不禁一愣，抬頭看向林悅。
警察來了。
林悅用手撥了撥女孩凌亂的頭髮，聲音輕柔的道：「沒能成為一個開朗善良的人，一直都是我的遺憾。希望你不會跟我一樣。」
語畢，便鬆開女孩站起身，逆著昏黃路燈的臉龐被陰影籠罩，像在無聲的傾訴著悲傷。臉上最後一點光，是淚水的折射。林悅轉身，踏著平靜的步伐走了。
接下來的事交給警察處理，接下來的人生要讓她自己去走。林悅也是有點私心的，她想要那個女孩走出和她不同的、燦爛的人生，就當作是平行時空的另一個自己過得好了，那樣的話，她也會感到安慰的吧。好幼稚的想法啊，林悅抿起嘴，默默地吐槽自己。
胡思亂想著往前走，胳膊突然被拉住了，回頭一看，顧南拉著她的手肘，指向頭上方寫著韓晶屋的招牌，輕聲問：「是這家吧？」
看見熟悉的招牌，林悅點點頭，跟著顧南走進店裡。店裡開著暖氣，解救了林悅凍紅的指尖，她忽然有點想哭，於是點了最辣的泡菜鍋。一邊哭，一邊吃，慢慢的就不想哭了。
【長日盡處，我來到你的面前，你將看見我的傷痕，你會知曉我曾受傷，也曾痊癒。】——泰戈爾
痊癒得就像從沒受過傷一樣吧，笑得就像從沒哭過一樣吧。
那樣的話，也許一切都不會變得更好，但至少都不會更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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