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達林之死動搖蘇共政壇後,今日局勢甫定;蘇聯第二十屆共產黨代表大會召開前,主席團中央委員們面色凝重。
身為部長議會總召集人,赫魯雪夫坐在馬林科夫原本的位置上鎮壓眾人,處之泰然。身在長桌盡頭的主位,他望著一桌子的alpha被他玩弄於股掌之中;這兩年來他最引以為豪的,是憑著頭腦與狡猾、對在上位者諂媚的技巧與看風向的天才,而非alpha的天生優勢,終於爬到這個夢寐以求的地位。
沒有人知道他是個omega。那是沒有必要的。共產黨的路線不在乎這種事。事實上,赫魯雪夫謊稱「舍弟需要」,將莫斯科藥劑師配與的抑制劑,混合偽裝氣息的藥劑兌在伏特加中當水喝,對自己的身體狀況如此漫不經心,竟然未曾出過岔子。
然而偉大的新任總書記對自身的輕忽,即將使他付出代價──這兩日他沒有服用抑制劑,只吞下雙倍的將體內信息素偽裝成alpha的藥物。據說那玩意兒是間諜們的發明:使人民聞之加倍服從,幫助秘密警察抓人時更能夠掌握全局。
赫魯雪夫道:「同志們,如今成千上萬名政治犯從古拉格集中營返家,或遲或早,他們在『大清洗』中種種不人道的見聞將為世人所知,我們得在稍晚的黨代表大會上,宣布公開調查史達林的罪惡。」
「調查大清洗,贊成!我舉雙手贊成!」
布爾加寧在史達林死時,以主席團員的身分支持赫魯雪夫,而今日更是打蛇隨棍上,徹頭徹尾地成為赫魯雪夫的跟屁蟲了,不管頭子說什麼,他都舉手舉腳表示贊同。
其他人則是嗅到會議廳內異常的氣息,比素日更加心不均平,火氣甚大,不滿全寫在臉上。此時赫魯雪夫尚未意識到問題出在哪裡,自忖必須強硬應對眾位中央黨委的反對意見,見招拆招。
勞動部長卡岡諾維奇痛苦地哼哼,故意哼得全體聴得見:「新官上任三把火,我就知道這一天會來。」此君是建議史達林讓不順從的知識分子,藉著地獄般的勞動以改正思想的推手,也就是人人聞之色變的「勞改」。
莫洛托夫道:「赫魯雪夫同志,搞清楚,在大清洗中簽下政治犯判決同意的,你也有份。」
馬林科夫厭惡地道:「大家都有份,我們吵這件事情已經幾百次了。」
赫魯雪夫不疾不徐地道:「我們都是現實的人,而馬林科夫說得完全沒錯,莫洛托夫。我以為我們老早達成共識,今後別再提誰有份誰沒份的事兒,這一切是秘密警察頭子貝利亞的所作所為,跟我們無關。負責背黑鍋的死人已受蓋棺論定,『去史達林化』政治路線是為了我們好。」才說完,他胸口一緊,暗暗「咦」了一聲。
卡岡諾維奇用方才窮哼哼的音量,自言自語道:「NKVD的老大貝利亞還沒被朱可夫槍斃前,已經忙著釋放政治犯了,赫魯雪夫與貝利亞這兩人看風向的眼光畢竟一致,成敗與生死卻是兩樣。我是流放勞改營的頭子,我現在的立場可真糟糕。」
莫洛托夫擰著手指:「黨的舊路線幫助我國贏得戰爭,所以我總是問心無愧地跟著史達林的路線前進,我真的無法接受……去史達林化是『為了我們』好這種說詞。為了誰好呢?」
赫魯雪夫一邊試圖壓制體內深處升起的異樣溫熱,一邊讓自己表現得像個alpha,與眾人沒有不同:「莫洛托夫,軟弱的人無法被信任,我信任你算是便宜你了!回想看看,總是惹史達林不悅的究竟是在領導面前放廢話的你,還是你老婆?然而揹上政治犯罪名的卻是她,你只會對那位可憐的女beta搞落井下石!這是貝利亞控制你的手段,在政壇上生存的alpha永遠是殘酷的!」
莫洛托夫尖聲道,聽上去卻像快斷氣:「不要提我的妻子!我也許是個老糊塗,你再將我看扁下去,你會後悔,赫魯雪夫同志。」
馬林科夫道:「主席開口閉口提有關過去的罪惡,教我們如何跟上黨的新路線?」
身體的突發狀態令總書記非常慌亂。赫魯雪夫勉強冷笑,這一屋子火氣大的alpha,不斷發出濃厚的費洛蒙氣息,讓他非常痛苦:「你現在倒想跟著『新』路線走了,馬林科夫,還有你,莫洛托夫,我才看不懂你們兩個的風向,你們走新還是走舊?到底是不是一國的?」赫魯雪夫以精巧的用詞,輕輕挑起這兩個alpha之間的矛盾。3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WiDb2mW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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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赫魯雪夫的概念中,alpha追求高階級、當強人,但都是蠢貨,跟隨領導意識過重不知變通;他們在政治上永遠鬥不過奸詐的omega,也就是他自己。永遠鬥不過。
可惜他唯一的障礙,就是這不方便的身體。
「尼基塔·謝爾蓋耶維奇·赫魯雪夫,我坐在你現在那個位子才九天,你就把它搶了去,有朝一日別人會從你的屁股底下奪走它。你不等於黨,誰都不等於黨,你忘了這點,你會犯下與史達林相同的錯誤。」馬林科夫道。
「我當然不等於黨,黨屬於人民。搞史達林個人崇拜,到最後究竟為我們帶來什麼?什麼鬼都沒有,只有一地麻煩!所以我們得趕在放出去的政治犯將一切公諸於世之前,在人民之前保有黨的正當性。」赫魯雪夫語氣惡毒。
外交部長葛洛米科僵著一張臉道:「我想中國共產黨不會喜歡蘇聯這種奇怪的新路線,而西方人則會看我們的笑話。」
赫魯雪夫道:「管他們去死,我們從中國人身上也撈不到什麼好處。西方人的存在本身就是笑話,該死的資本主義偽善者!」
「您真的是這樣認為的嗎?」
馬林科夫對葛洛米科道:「您安靜閉上嘴吧,這整桌子的人就剩同志您一個,在赫魯雪夫老大面前是清白的,我們的總書記大人有紅軍統帥朱可夫撐腰,不好惹呢!還記得貝利亞是怎麼死的嗎?」
布爾加寧道:「為赫魯雪夫黨主席撐腰的,算我一份!」
聽見布爾加寧的多嘴,所有人同時覺得此君少根筋,實在不會看臉色、讀空氣,過不久政治生涯就要完蛋,謝謝下台一鞠躬,他還作夢呢。
赫魯雪夫隨著體內的熱流一浪比一浪高,對作壁上觀的葛洛米科說話,較能平心靜氣:「外交部長先生,別聽這幾人胡唚,這裡沒有誰幫誰撐腰這種事,朱可夫大元帥與貝利亞本來矛盾極深。貝利亞妄想讓他的NKVD秘密警察取代元帥的軍人們,朱可夫將軍怎能吞下這口氣?」說罷,他感覺快要撐不住了。赫魯雪夫調節呼吸,內心慌亂。為什麼?難道抑制劑是無法被其他藥物取代的?
那名莫斯科藥師是個連話都說不清楚的低能兒,面對問話,只會說「好好好」。「發情」兩個字劃過他的腦海,總書記不由得背上一片冷汗。這是最糟糕的事態。
「朱可夫將軍不知道中了這個男人的什麼蠱,那可怕的戰爭英雄是處處維護著赫魯雪夫的忠犬!大家小心!」馬林科夫以拳頭敲桌子,卻是表示無助的抗議,「朱可夫的軍隊等於是他的禁衛軍!」
葛洛米科外交官當慣了,非常討厭滿屋子蠻橫的氣氛:「諸位想跟總書記算舊帳,我沒有意見,別把我扯進去。」
布爾加寧道:「總書記的臉色好白,您的身體怎麼了?」
赫魯雪夫正極度恐懼被一屋子alpha發現他是唯一的omega,偏偏布爾加寧哪壺不開提哪壺。他猛拍桌子大罵:「共產黨主席團不能團結一心,我的臉色好得起來嗎?」
「對不起……」
卡岡諾維奇扶著頭:「這裡一直有很奇怪的氣息,搞得我這吃貨心神不寧,頭好痛。」
「還吃貨呢。」葛洛米科翻了翻白眼。
馬林科夫道:「我也覺得這裡有種奶油味擾亂我的心智。我覺得有些……」他想說「淫亂」,但他不想跟布爾加寧看起來一樣蠢,改口道,「別理我。」但大家都知道他想說什麼,反而顯得他更蠢。場面一片尷尬。
「別告訴我你們跟史達林的酒鬼兒子一樣,一旦自知失言,就想搞陰謀論混過去。」越來越感到說話吃力的赫魯雪夫想轉移話題。他頭腦混亂,一心堅持不能讓眾人發現他是omega,還是個發情在即的omega:「沒有人擾亂你的心智。」
卡岡諾維奇皺眉:「既然總書記您藉著個緣故,想攤牌就攤牌吧。赫魯雪夫同志想將我們通通跟瓦西里‧史達林,還有他的酒瓶軟禁在一起嗎?」
「攤個屁牌!換作是你,你也不能承擔讓史達林滿口胡說的醉漢兒子流亡國外的風險!老天爺,卡岡諾維奇,你真不該跟馬林科夫坐在一起,愚蠢似乎會彼此傳染。還有一小時是黨代表大會,你們下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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