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原本是一個令人興奮的日子,因為在一個月前,我和我的三名好友相約到美國進行為期一個禮拜的旅行,並且決定在行程最後一天去爬山。應該說,去玩只是其次,我們主要的目的是到那裡去爬山,畢竟我們四個人從以前就是在登山社認識的。
但是大部分的人聽到我們為了爬山就出國,通常都覺得我們瘋了,但是我個人並不這麼認為,因為我們四人的共同夢想就是將世界上所有的山都攻頂,而且,當在歷經辛苦的爬山過程後,攻頂時的成就感是難以言喻的。再加上從山頂望出去的景色,因為是在辛苦過後才看得到的景色,那當然是更加的美好。
今天剛好就是行程的最後一天,所以我才會感到如此興奮,可是這樣的感覺卻沒辦法持久。因為我們四個人現在正因為山上發生了一場暴風雪而無法繼續前進,只能待在這一棟破爛且灰暗的小木屋裡等待風雪停止,但是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也跟我們有點關係……
好歹我們四個人認識到現在也爬過了不少的山的,所以通常在事情都會先進行一些規劃,並且調查一下周遭的環境,用以預測可能會遭遇到的事故,然後準備可能會用上的物品。是的,這些事情我們都有充分的準備,也早就預料到可能會發生暴風雪,甚至在我們要上山以前,住在這附近的居民和休息站的人員也提醒過我們。
可是……我們卻因為一時的熱血,而沒有考慮到一些事情。首先就是,現在是冬天,而且今天是大多數的山上最容易發生暴風雪的日子,而且這次所遇上的暴風雪,比我們以前所遭遇到的還要更加強勁。然後我們忘記向這附近的村民以及休息站的人員租借無線電,確保我們在發生意外時能請他們向當地的救難隊求救,導致現在才只能困在這個小木屋裡,不然一開始一切都還是很順利。
原本我們在爬這座山的時候並沒有起太大的風雪,天氣就登山而言還算可以接受,可是當我們爬到一定的高度時,就開始起了風雪,原本我是打算就這樣放棄,可是他們覺得這樣的風雪並無大礙,所以打算繼續往上爬。
但是當我們更往上爬得時候,風雪變得更大,視線也越來越模糊不清,到最後已經增強到回不去的程度了。因為沒辦法,所以我們只好拼了命的往上爬,結果風雪越來越大,加上視線已經是完全看不到了,很不幸的……我們四個人走散了。
我試著想回頭,可惜……看到的只有一片雪白,根本沒辦法認清楚方向,如果我就這麼貿然回頭,可能會走到懸崖邊摔死也不一定。迫於無奈,我只能繼續往上爬,因為停在原地也是死,倒不如繼續往上爬,也許有機會和他們會合。
可是,每當我越往上走,我就感覺到體力在加速流失,而且寒風一直在侵襲我的身體,我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體溫也隨著體力在下降。漸漸的,我的眼睛已經睜不開,下半身也完全失去力氣,我整個人像斷了線木偶一樣癱倒在雪地裡。曾經我以為斷了線的木偶這種說法,只是書上或是電影裡面誇大的說法,但是實際發生在自己身上,卻一點也不誇張。
當我癱倒在雪地上時,我幾乎快要失去意識了,我甚至在想,會不會就這樣死在這裡呢?一個才剛要三十歲的登山社社員,身體還在強壯的時候,就要在山上死去,聽起來還真是諷刺。
雖然我已經覺得自己快死了,可是上天可能還不希望我死吧,他讓我聽見了一個聲音,一個熟悉的聲音:「喂!阿水,你先別閉上眼睛啊,等我們到了小木屋你再睡!」
我用我那幾乎無法睜開的雙眼看見一個人影站在旁邊,這聲音聽起來應該是威樹的聲音,但是我並不確定他是不是人,所以我並沒有回答他;而他看我沒有回答他,便將我扛起來,然後不發一語的往上走去,我也就這麼失去意識了。後來當我醒來以後,我就已經在這棟小木屋裡了,當時和我分散的他們也都聚在這裡,聚在這破爛且灰暗的小木屋。
現在小木屋裡是一片沉默,忽然威樹率先打破了沉默:「現在怎麼辦?難道只能這樣困在這裡,然後等待可能到死都不會來的救援嗎?」
說真的,威樹算是我們裡面最壯的一個,畢竟他能將我扛起來,然後一路走回小木屋,就知道他有多壯了。
接著,家仁拍了拍威樹的肩膀說:「依照現在這樣的情況,我們也只能待在這了。不過目前來看,我們的東西都還夠撐個二到三天,我們現在只困了十個小時,靜靜的等吧。」
有時候我實在不得不配服家仁的冷靜,他應該是最能適應這種情況的人吧,畢竟大多數的行程規劃都是他安排的。而且他說得也對,現在這種程度的暴風雪,貿然出去,絕對是送死。
「所以只能靜靜的等了嗎?那如果三天後沒有人來救我們,暴風雪也沒減弱,那該怎麼辦?」坐在我旁邊的志哲突然向家仁提出了這些問題。
雖然他很常把自己的處境預設在最糟糕的情況,但是他現在問的這些問題,我也並不是沒想過,所以我也很好奇家仁會怎麼回答。
但是他也只是聳聳肩,然後一臉無奈的說:「這種事情,等發生以後再來想辦法吧。」
這之後,我們又再一次的陷入了沉默,不過我趁機稍微看了一下四周,仔細一看,這個小木屋裡該有的東西幾乎都有,可是有一個很大的問題,就是角落有好幾處的破洞,以至於風會從外面吹進來;雖然一次吹進來的風都很微弱,但是如果照這樣持續下去,三天後就算不餓死,我想我們大概也會冷死,再怎麼說,室溫並不到十五度。
於是我一臉嚴肅的對他們說:「現在我們食物充足,並且還能保持體溫的時候就盡量睡吧,不然,情況如果變得像志哲說的那樣,那我們就死也不能睡了。」
他們看了我一下,然後全部都點頭,接著我們就簡單的吃一下飯,然後找到自己喜歡的位置,就這麼睡了。
就這樣,我們按照這樣的生活模式過了三天,風雪一點也沒有減弱,救援的人連半個也沒有,更糟糕的是,食物幾乎都吃光了,只剩下一些不能填飽肚子的零食,還有幾瓶水而已。
「現在開始是最重要的時刻了,千萬不能睡著,因為室溫已經降到十度以下了,我很難保證你們睡著以後還能醒過來,就連我自己也是。」這時威樹警告我們每一個人,這些話由體力最好的他來說,更是有說服力。
而且為了讓身體能夠保持在一定的溫度,所以我們大約每三十分鐘就做一小時的體操,然後食物跟水也只能簡單的吃一下、喝一下,這一切都是要確保我們能夠活下去。
然後,我們又照著這樣的生活模式過了兩天,這樣算一算,我們已經困在這個小木屋六天了,卻沒有半點救援,唯一值得慶幸的大概是風雪減弱了一點點吧。可是照我們現在這樣的體力,根本沒辦法出去,更別說撐到下山了,所以我們還是只能在這等待救援的到來。
只是,靠我們現在這樣的體力,想要做體操來避免體溫流失也很困難了,現在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觀察身邊的人是否有睡著,並且試著把快要睡著的人給叫醒。
但是這樣,效果還是很有限,所以我決定放手一搏:「欸,我們都已經困在這裡六天了,我想再怎麼遲鈍,休息站的人應該也會找救援來救我們吧,可是如果在這之前就死了,是不是很沒有意義?」
他們都點頭同意,並且看我想要說什麼,當然,我也接著說下去:「我知道一個可以保持清醒又可以簡單運動的方法。」
然後,我要求他們三個人站在小木屋的其中三個角落,而我自己也站在一個角落,然後我說:「現在我打算放手一搏,我們把僅有的食物和水都給分一分,然後吃掉吧。」
「為什麼?這樣我們不就會因為沒有水和食物而死嗎?」他們三個人異口同聲的問我,不過他們會有這樣的反應也在我預料之中,如果是我大概也會像他們一樣的反應。
「理由很簡單,因為這樣我們才有足夠的體力來進行這項活動。」在說完這句話以後,我也順便告訴他們我想到做的事情。
大致上的步驟是這樣,由我來碰威樹的肩膀,然後威樹去碰家仁,家仁去碰志哲,最後由志哲來碰我,這樣不停的循環下去。這個方法好像是我很久以前在某個論壇的文章看到的,聽說是能夠四人同樂的遊戲,雖然不知道有什麼意義,但是我覺得這是能夠保持清醒的好辦法。
然後遊戲開始了,雖然只是用走的,但是勉強能夠維持體溫,而且只要有人沒有來拍我,或是我拍的人沒有前進,那就代表有人睡著了,這樣也能確保每個人的清醒。
在我拍了威樹以後,大概過了三十秒,我感覺到肩膀被志哲拍了一下,只是這感覺很奇怪,並不像是志哲的手,而且感覺冷冰冰的。但是我並沒有想太多,畢竟在這種室溫不到十度的小木屋裡,會手腳冰冷也是正常的事情。所以我又繼續走到威樹的位置,並且拍一下他的肩膀,但是又有一點奇怪,加上威樹的肩膀也是冷冰冰的,所以我實在不太放心。
我擔心的問威樹:「你沒事吧威樹,你的身體有點冰冷。」
而威樹只是點點頭,然後說:「沒事,然後,這遊戲我聽過,千萬不能回頭看對方,不然會有詛咒,雖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所以等一下志哲拍你的時候,你也不要回頭。」
我驚訝的說:「不是吧……這遊戲這麼可怕喔?」
「反正你聽我的就對了,繼續吧。」說完以後,威樹又繼續走過去拍家仁的肩膀,然後我們就這樣持續了三個小時。
雖然說事先已經有喝水跟吃東西了,但是這樣一直走果然還是會累,加上只吃那一些些東西,過了三小時早就消化掉了。不過我們也只能繼續玩下去,如果不這樣,那麼救會睡著,然後就醒不過來了。
遊戲期間,我們四個人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沉默的走到對方身後,並且用力的拍一下對方的肩膀,僅此而已。之後又過了兩個小時,我覺得我的體力已經到了極限了,因為我的眼睛已經快要睜不開了,甚至是連走路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但是為了讓他們不要擔心,所以我用我最後那一點點的力氣,走到威樹後面拍了他的肩膀一下,確定他已經走過去家仁那邊以後,我便整個人倒在地上,閉起眼睛,然後……
「喂!先生,快醒醒,您沒事吧?」我感覺到有人在搖晃我的身體,並且不停的在我耳邊喊著。
我慢慢的睜開眼睛一看,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一群不認識的人,我轉頭看了看旁邊,有幾條像是救難犬的狗正在旁邊待命,我心想,該不會是救援來了吧。於是我站起身子,準備告訴他們這個好消息的時候,忽然……我卻不知道要告訴誰才好。
我看了看小木屋的四周,除了我和這些人以外就沒有其他人了,威樹、家仁、志哲,他們三個早就不在小木屋裡了。難道……他們丟下我先走了嗎?
於是我趕緊問那位將我叫醒的人:「請問你有看到跟我在一起的三個男人嗎?」
「沒有,我們到這裡的時候,就只有看到你而已。」
「是嗎?那沒事了,感謝你們來這裡救我,我們走吧。」我無奈的看著這些救難人員,再看一看那棟小木屋,看來他們已經不在了。
在平安回到台灣以後,我去拜訪他們三個人的家,但是並沒有任何他們三個人回來的消息。直到幾個禮拜後,我看到新聞的時候看到那座山上發現了三具屍體,我才意識到,那天摸威樹的肩膀會覺得異常的冰冷,原來是這麼一回事。仔細這樣一想,淚水就如同瀑布一樣,從我的眼中一洩而下。
就在我一邊感到悔恨而痛哭的時候,我又忽然想到一件事情,那個遊戲除了不能回頭以外好像還有一個條件——那就是一定要有五個人。
可是我們只有四個人就把遊戲完成,那……多出來的第五個人又是誰呢?
一想到這,我的肩膀又再一次的感到冰冷了。3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KJjEGxF8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