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雅的告別式 - 二十四﹑分歧

真不敢相信俺搞砸了。

一名二年級生潛入新生班別裡當臥底，首要條件就是跟新生們搞好關係。除非真的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要向校務小組報告以及退出該班別，否則就要待一年，跟分配到同年級的班別無異。

傑夫煞有介事地召開會議，讓大家交換電話號碼，宣佈他的「邪惡計劃」，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挑戰故事機器的邏輯什麼的……這不是明擺著要在學校裡搗亂嗎？好端端的為什麼要跟賽雅過不去？

俺是沒想過要直接告發他們啦！可是……

——對呀，因為你就是一個「好學生」嘛~~學校最喜歡培育出像你這種聽話的「理想學生」了，老師的走狗。

不﹑不要說了！

俺用被子裹住自己，捂住耳朵，但那些可惡的嘲笑聲還是在耳邊縈繞。

「……斐？阿斐？」

在那些嘲笑聲之後，有一把微弱的聲音。

俺把被子掀開一點，從縫隙間窺看外面的情況。

月站在床墊上，併攏翅膀，歪了歪頭。

「哈囉，我可以跟你聊聊嗎？」

***

晚上的茶會最終不歡而散。

客廳的布藝沙發雖然舒服，但光是一張橢圓形的小茶几明顯容不下多個人同時書寫，所以只好移到慶和我的房間裡。

晴嵐和冰正在改寫明天要用的三題故事，書桌的位置都讓給她們了。慶和我只好分別坐在床沿，各自找事幹。

我以最快的速度在最常用的聊天平台建立了「420」群組，晴嵐和冰的電話立即發出通知鈴聲。

晴嵐拿起手機一看，問：「為什麼不直接在「創意都」上建立群組？」

我聳聳肩，答道：「因為太麻煩了。」

「創意都」是賽雅創意學院的專用網上平台，由學生委員會建立和管理。校內職員及全體學生都算是使用者，校內社團也很常在裡面建立群組。

問題是每位用戶都必須把帳戶綁定手機號，用戶名稱也只能是真實姓名。

「可是我覺得還挺方便的……」晴嵐一邊盯著手機屏幕，一邊碎碎唸道。

像你這種擁有好名字不用愁的乖學生當然沒煩惱。

不過，從資訊流通的角度而言，我也覺得「創意都」不錯啦。學生固然可在平台主頁裡留言；校方發佈消息時也會在平台上建立帖子。

聽說部分老師特別喜歡為任教班別建立群組，方便交流。

要我登記使用「創意都」也不是不行，等哪天我改了一個更帥氣的中文名字，或者「創意都」的管理者取消採用「實名制」再說吧。

看到一臉茫然的慶，我就猜到他對「創意都」一無所知。

我搶在他開口之前，說：「慶，你有筆記本電腦吧？」

他一愣，片刻才點了點頭。

「啟動你的電腦吧！是時候跟你講解一下收集學校消息和課堂基本事項的渠道了。」

雖然師生皆可自行決定使用「創意都」與否，而這些基本事情也應該在七月的迎新活動中提過了，但慶比我們來得要遲，我還是跟他說明一下比較好。

我這麼積極當然是為了堵住晴嵐的嘴巴，讓她專心修改手上的三題故事了，否則她解釋起來肯定會說個沒完沒了。

但她還是忍不住開口。

「對了，慶，你還是趕快買一部新的手機比較好。」

正在為筆記本電腦輸入密碼的慶一怔，「嗯」了一聲。

剛才交換電話號碼的時候，就他一個沒有手提電話，說是摔壞了之後一直沒買新的。沒有手機不是應該很不方便才是嗎？

「我們一共需要五位主角，對吧？」

我剛在慶旁邊坐下，便聽見晴嵐小心翼翼地發問。

「不就是故事裡的角色數量要等於或超過我們組裡的人數嗎？」

說完我才意識到這個答案就像口訣，簡單卻有點死板，而且不是馬上就能讓聽者明白當中的含意。

冰點頭表示同意。

「我只是想再確定一次。」

在這種小事上，晴嵐總是特別謹慎，但我是覺得不需要考慮這麼多啦。

現在有沒有五個人也很難講呢！

「說到這個，你們介意把角色的基本數目多加一個嗎？」慶一頓，續說：「我想把月也算進去。」

晴嵐微微一笑，道：「當然沒問題。」

冰也回過頭來向他點了點頭。

「記得多加一點奇怪的情節進去喲！」我半開玩笑說了一句，卻馬上遭到晴嵐反擊。

「傑夫，你是不是應該過來接力呢？」

我連忙低頭埋首電腦屏幕。

「我什麼都沒說。」

我替慶開啟了課程介紹的頁面，慶突然像想到了什麼，問：「說起來，月好像不在這裡？」

我勾起嘴角，回道：

「月嗎？我讓她去辦一些事情。」

***

老天爺啊！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俺到底做錯了什麼？

「斐~~~斐？」

你這可惡的小鳥，幹嘛一直纏著俺不放？俺都已經說了不要聽了嘛！之前真是小看你了。

汲取剛才幾次教訓，俺決定躲到床下，不發出一點聲音。

這樣的話，她也許就會放棄，然而離開了吧？

「啪啪」的翅膀搧動聲停止了，房間一下子陷入沉默。

只希望這不會是暴風雨的前夕。

「斐？」

假如俺沒有判斷錯誤，她如今就站在俺的正上方，用視覺和嗅覺搜索著俺的蹤跡。

她一直保持安靜，不知過了多久才長長地嘆了口氣。

「後來那個男孩就再也沒有回來……我以為我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聽我講故事的人。」

話音剛落，俺便聽見落寞的振翅聲，她沮喪地離開的身影彷彿出現在俺的眼前。

直至那聲音完全消失，俺才爬出來，把窗戶關上。

一瞬間，俺真的覺得自己好過份。為什麼今天每件事都非得要搞成這樣子？

月主動來找俺，也不過是看得起俺，想找俺來當她的聽眾而已。

她說她想了一些故事，卻一直沒有分享的對象，希望俺可以聽聽。

但俺沒想到，她要說的是鬼故事！

光是聽了開場白，俺就已經嚇得不敢上廁所了。你要俺今天晚上獨自一人睡覺時情何以堪？

自從知道420班裡有學弟帶著一位鬼妹妹來上學，俺一直極力保持冷靜，因為俺覺得月應該不是什麼壞心眼兒的鬼魂。

俺真的受不了那些鬼故事嘛！什麼晚上睡覺時窗外會蹦出一個黑影﹑在森林裡聽見淒厲的哭泣聲﹑在暗角無意中發現自己被一隻詭異的大眼睛盯著……今天晚上能不能睡得著覺也成問題。

可俺愈是害怕，她就說得愈起勁，害俺要以這種方式躲開她，趕她離開。

怎麼辦？想上洗手間了……這種時候只有硬著頭皮上了，郭洛市的各路神明，請保佑俺，讓俺平平安安地上一趟洗手間……

通道盡頭，傑夫雙手插著口袋，倚牆而立，雙眼在半空漫無目的地游移。他是在等誰嗎？

要上廁所的話，是一定要經過他面前的。這樣的話，俺要裝作看不到他嗎？

不可能，這通道能有多闊？不擦肩而過就已經很好了，難道俺要全程盯著地板走路嗎？

「斐。」

意想不到的是，他居然率先開口。

打從認識他以來，他不論什麼時候看起來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整天嬉皮笑臉，又有公孫晴嵐這種美女時刻伴隨左右。他大概就是被稱為陽光開朗型的那種男孩吧？

跟俺這種刻意營造出來的陽光形象完全不同。

「剛才我說的那件事，不是在開玩笑的。我希望你能認真地考慮一下。」

他難得地擺出了正經八百的表情，就是為了這件事嗎？

此刻俺的臉色一定變得很難看。

「俺也是認真的，俺不能接受有人蓄意損害賽雅苦心經營的這間學校的聲譽，更別說參與其中。」

說實話，賽雅是俺的偶像，更是俺的救命恩人。當年要不是賽雅的作品，俺現在就不能站在這兒。

因此，俺是不會允許你們故意給賽雅添麻煩的。

聽到俺的發言，傑夫連連點頭。

「我明白……你是賽雅的書迷吧？」

知道就好。

傑夫驀地抬頭，看進俺的眼睛，單眼皮下的那雙淺啡色瞳孔閃爍著堅定的目光。

「我發誓，我這樣做絕無惡意。

我這樣做，都是為了賽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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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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