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鱗魚的鱗 - 軌（下）

「不可能！」

她死死地摀住嘴，臉色蒼白得彷彿毫無血色，看起來就像是個脆弱的瓷娃娃，彷彿被人輕輕一碰便會支離破碎。

她慢慢地蹲在地上，手再也拿不住報紙，任由報紙從她指間滑落，散落在地上。

報紙頭條佔了大半個版面，全是慶祝國內首屈一指的大財團董事長和他妻子慶祝結婚三週年。

「黎總不惜以重金請來國際首席珠寶設計師，替他的愛妻設計一款全世界獨一無二的戒指，上頭沒有多餘的裝飾，以精緻典雅的粉色碎鑽點綴，環繞著鑲嵌在中間的三克拉白鑽......」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但報紙上兩人的照片早已深深地刺痛了她的眼睛，她說不出心碎的感覺是什麼，只覺得心已經痛到麻木，好冷好冷......

她不住地顫抖，腦海裡停留的終是他們倆擁在一起的畫面。

他擁著他妻子的模樣，就像他對她所做的，他低頭對著妻子淺笑，眼眸裡滿是濃濃的寵溺和愛意，細碎的光芒在他的眼中流轉，他的妻子嬌羞地靠在他的肩上，手臂環著他的脖頸，依偎在他的懷抱中。

如果只是上面的照片並不足以讓她感到絕望，畢竟他們之間有著更為親暱的關係，她安慰自己，他也常常這麼抱著她，嗅聞她的髮絲，吻了吻。

「黎總開心公布妻子腹中胎兒四個月大超音波照片，並發誓會好好照顧孩子和孩子的母親。

『我很感謝我的妻子為我付出這麼多，甚至在我最絕望的時候，給了我這麼大的一個驚喜，讓我有了繼續奮鬥的動力。

為了我的孩子，還有孩子的母親，我這輩子最愛的女人，我發誓會好好保護你們，保護這個家，許你們這輩子的幸福快樂。』

黎總深情告白擄獲不少女性的芳心，許多人祝福這對夫妻幸福美滿、白頭偕老，並期待他們的小公主或是小王子的誕生。」

她幾乎沒辦法思考，只能顫抖著手，試圖撥通他的手機，即使是在意料之中，但當她聽見冰冷禮貌的女聲說：「您撥的電話未開機，請稍後再撥......」淚水依然忍不住滑落，在她的嘴裡化成鹹鹹的酸澀。

她發了一封又一封的訊息，卑微地渴求他給她一個回應。

「不管多晚，打電話給我，好嗎？」

「在嗎？」

「拜託，一個電話也好，求求你。」

「我愛你。」

淚水讓她的視線變得模糊，指尖顫巍巍地觸著鍵盤，一個個敲打著字。她的心像是被一隻大手用力地扭轉，疼得她幾乎快喘不過氣。

以前他親口對她說的甜言蜜語還有許下的山盟海誓在這張薄薄的新聞紙面前，不過就是個可笑的玩笑，像極了小孩的童言童語。

她不知道是她太愚蠢才會相信他的話，還是他真的愛過她，只是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才使得他做出這樣的抉擇。

對他、對妻子、對他尚未出生的孩子、甚至是他的公司，都有益處，唯獨對她——

是一種抽筋剝骨、撕心裂肺的心痛。

心碎的感覺狠狠地扯住她的喉嚨，血液中的不安逐漸發酵，就連過去她和他的回憶是怎麼樣的甜美她都已經忘了。

她的心臟像是被一隻隱形的大手捏住，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現在她只想大笑，笑自己的愚蠢，還有義無反顧的衝動，都成為現在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想起她在茶水間裡說的那些話。

「錢，家世背景，外貌......這些都不是理由和藉口——」她的腦海裡浮現當時的她，是多麼自信滿滿地說出這種話，而此刻，她卻狼狽地跪坐在地上，滿臉淚痕。

她苦笑著。「可是......不愛了就是不愛了啊......」

她不是輸給他和他妻子之間的愛情，只是輸給那一張結婚證書罷了。

如果問她，「有沒有後悔愛過他？」她會認真地回答：「沒有。」

沒有。所以，你能不能回來？

五個月後，他收到一封信。

自從公布他妻子懷孕的喜事之後，他就和她斷了聯絡，彷彿從來就沒有那個人出現，就好像夢一樣，夢醒了，枕邊人的溫度都不再有了。

信裡面什麼字都沒有，只有一張照片，照片的背後潦草地寫了幾個字。

「謝謝你。」

照片上的女人笑得很燦爛，彷彿她的人生是為了喜悅而活，純淨而無半點雜質，她的背後是一片遼闊的大海，海面上波光粼粼，閃爍著碎鑽般的光芒。

照片上落下一滴水珠，暈開了寫在上面的字。

「為妳，千千萬萬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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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