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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和庭,同是教育制度下的白老鼠。安是不愛念書的孩子,在家中的嚴厲控管下,勉強進了成績不算好的私立女中。庭是個默默耕耘的類型,雖然總是埋頭苦幹,卻因為教育政策的不穩定性,屈居本不該屬於她的,和安同一所的私立女中,卻也因此,悄悄牽起二人沒有結局的緣分。
「太陽好大,等等跑步我一定會熱死」新生的第一堂體育課,運動細胞不好的安抱怨著,默默在心裡下注隔壁的同學會不會搭理自己。
「我也是」總是不慍不火的庭附和。
「對了,妳是哪裡畢業的呀?」「啊!我知道,我小學很多人也讀那裡」「你住南港嗎,我知道,我媽媽上班的地方也在那」安見到庭並沒有排斥自己的搭話,便放膽找話題。
下午是新生都必須出席的集會,社團介紹時間,各社長都竭盡所能的展現團裡優點,然而安和庭倆心中早已默默定下志願——合唱團。另外引起二人興趣的,還有宗教學校獨有的唱詩班的宣傳單,此時二人還不知道彼此心向著同一方向,走在回教室的路途,安才厚臉皮地勾著庭的手問其志願。兩人心想,說不定眼前的此人,和自己很合得來......
女校的教室裏,溢滿銀鈴般的八卦笑聲,不慣喧囂,安走出了教室。冬天刺骨的風,吹掀起長至膝蓋的裙擺,仗著黑色褲襪,不在意,反而在意起眼前瞇著眼望向藍天的那人。
「庭~你在看什麼?」
「沒有,我只是喜歡看著風景發呆」
是啊...我也是。安默默在心裡回答,便陪著她一同定睛天際。如果庭是男生,安差點要以為她是她命中注定的情人,如此相同的興趣,這般相仿的理念,如同親姐妹般相像的成長環境。兩人沒有甚麼磨合,一冷一熱,安深受庭那獨立傲骨的氣質吸引,雖然有時覺得自己熱臉貼庭的冷屁股,卻在想放棄時,被回以一點溫度,讓安還有信心收服眼前的冰山美人。僅僅在累了懶得主動想話題時,就會像現在一樣靜靜陪在看似孤獨的庭身旁。說也奇怪,安靜時不怎麼尷尬,反而獲得了寧靜的片刻,兩人沒有明說,卻都享受此時。
一年轉眼即逝,過去的數個月裡,安已經習慣了看著庭的背影晚自習了,庭不知道,冬天夜裡看著她的背影,安就不冷了。高二的第一個學期也不例外,安依然坐在庭身後,看著她沒有抬起過的頭,相較沒心情讀書而東張西望的安,怎麼樣都是兩個世界的人。突然,庭的背被戳了,從書海裡戳回了現實,是安,用空白測驗紙折成心型遞了過來,接著用氣音說著:「情書」兩人相視而笑,庭將愛心打開,其他句子沒有看進去,只有一句話悄悄地被放在心裡:「謝謝妳在偌大學業壓力裡陪著我,走過各種風風雨雨,在下一次升學,我想我可能沒有那個智商再和你同學校,但妳還是要記得我這個厚臉皮勾著妳不放的朋友。」
庭默默將紙條放進鉛筆盒,安也默默告訴自己,就算知道很難,也要竭盡所能考進同一所大學,即便沒有,也要努力趨近於庭。
「你看,我超喜歡這個兔子,牠好可愛」
「我也超喜歡的,買飲料可以集點送兔子公仔,我們一起買?」兩人出遊看展覽,路過和人氣爆棚的兔子貼圖聯名的飲料店,少女心噴發的過程,店員是第一目擊者。
「好阿,欸板橋那邊有這個兔子的主題餐廳,下次一起去?」
「好阿一起」那時,安已經默默期待了,沒有人預料得到,忙碌的升學之路,斷了彼此的約定。
高三了,還在詩班裡,為了高中生涯最後一次聖誕報佳音努力。明明用盡了心血,身為隊長的庭,身為伴奏的安,無一不是如此,卻被校長潑婦罵街般咆哮表演效果不佳。那天,第一堂課早已開始,二人沒有回班上,還緊緊相擁在詩班教室拭淚。生命裏,能有幾個人能夠共患難?互相拭淚互相打氣?此刻證明了她倆友誼的堅定,見證者是座落於一旁的鋼琴,躺在教室後方的禮袍,和寫著歌詞的黑板。
學測結束,成績一向優秀的庭,繁星上了台北中上的私立大學,安則是為了心所嚮往的科系準備面試,當然,因單科成績優越,也如願爭取到了與庭相同學校該科系的面試機會,面試日期,剛好是安的十八歲生日。
那天安早早先到了母親工作的便利商店,請店裡的哥哥載著忐忑的自己去了面試會場。結束後,如釋重負的安受到了庭的訊息:我本來想親自給你禮物,但是你不在店裡,所以先放你媽媽那裡了。三年了,安知道庭是不送禮物的,她認為生日是壽星跟家人的日子,和家人以外的人無關。盒子打開是安最喜歡的卡通人物造型的存錢筒,卡片裡除了生日快樂,還有對這次面試的祝福......我一定好好收著。安默默承諾。不久後,安確定和庭再度同校。
鳳凰花開時節,畢聯會籌備著畢業典禮,庭是美宣組,安是活動組。在此之前,身邊的朋友一直覺得庭的舉動怪怪的,認為她沒有必要為了意見不合而生氣,說話酸進心頭裡。安才赫然驚覺,任何事都悶在心裡的庭,三年時光裡都是自己在吐心事,庭卻寧願默默承受現實對她的衝擊,偶爾才抱怨雞毛蒜皮的小事增添話題而爾。這陣子庭對安也莫名冷淡,她知道庭不會跟她說發生甚麼事,安陷入如同青少年般的自我認同迷失:「庭有把我當作過朋友嗎?為什麼不跟我說她怎麼了?我也沒有做對不起她的事呀?是不是她覺得我一直黏著她很煩?還是我明明那麼愛玩還跟庭上同一所大學得失心重的她覺得不公平?」
安每個晚上都想問庭怎麼了,卻總是得到「沒有啊」、「沒事」等了無情感的回答,直到畢業,她倆已經一個月沒有當面好好說話了。典禮結束,傾盆大雨,安拿著祝福的鮮花回家,心情和外頭瀑布般的雨一樣沉重,默默拿起手機,又看見了庭將大家的文都按了愛心,唯獨自己的被略過,近一個月庭略過安的問候的畫面一幕幕浮現,於是默默點開發文頁面:謝謝三年有妳。於是送出,並退了庭的朋友。
又是聖誕節,大學裡,安有兩個非常照顧自己的直屬,約了去耶誕城看景,順便在一樣也在板橋的兔子主題參廳吃飯,那一夜,安很開心,同時也惆悵著。
「庭,當初約好的,一起來吃飯的。對不起,我的第一次不是和妳,但今晚,每上一道菜,就想到一次妳。現實可以逃避,回憶卻無法忘記,我還記得當初的約定,你呢?最近,過得好嗎?」
日記的一頁,墨水落下如此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