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愛,給了別人,但我的愛,卻是你的,永遠不變
我的愛是他的,我的命也是他的。
D8曾這麼發誓著,而直到現在,還是如此。
那一年,柳晉向研究所提出辭呈,他於夜深人靜時,把一個外表跟真人一模一樣的機器人,拖著打包帶走,其實這是他手下的大實驗,但研究所無人支持,甚至揚言要把他資金準備三年的機器人收拾,他忍無可忍,才決定假裝答應,傷心離開,而後半夜實施他的計畫。
這項技術沒有人成功過,他用瘦小的身體搬動著體型高挑的機器人,到實驗桌上,甦醒的機器人沒有呼吸及心跳,它唯一知道的只有誰製造了自己而已。柳晉看向機器人,它,或著說他,裸著身子,高挑的身高和瘦長卻不失力量的身材,這是柳晉夢想的模樣。
他優雅修長,渾身雖閃著冷冷的金屬光澤,但身型流暢,比例接近完美,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靛藍色的眼睛宛如星辰大海般,黑色的髮絲順著耳尖垂至後頸,尖尖的耳朵,這看起來到不是機器人,反倒像個墮入凡間的精靈。
反倒柳晉自己,和女孩子差不多的身高,單眼皮丹鳳眼,柔順的瀏海乖巧地落在前額,長年不外出導致他皮膚有點病態的白,但可愛的外表與個性天差地遠,冷淡、少話、嚴格,也不能說他內向,而是他凡事要求太高,不論是對別人,還是對自己,但也多虧這樣的個性加上天賦,才能完成這項技術。
他筋疲力盡地看向甦醒過來的機器人,嘴裡反覆吸著已經沒有的可樂,對他說出第一句話「自己穿上衣服,別吵我,我要去睡了。」甚至連名字都還沒取,柳晉直接把準備好的衣服丟給他,渾渾噩噩地走向床躺向,入眠。
再次醒來時,是聞到一股香味,柳晉很久沒有聞過了,自從自己搬出後,他才發覺大名鼎鼎的天才科學家,竟然是個不會下廚的人,他迷迷糊糊地醒過來,衣服顯然被人換過「搞什麼啊。」柳晉說道,他穿上拖鞋,拖著腳丫子走到廚房。
原本髒亂的廚房,只堆滿柳晉平時的泡麵碗和外帶的微波食品,如今望眼乾淨一片,他看到自家機器人站在離自己不遠處,端著盤子向他傻笑,與他那精靈外表充滿違和感「傻子,你在幹嘛?」柳晉明知故問,坐在餐桌椅,看著機器人為他做的早餐。
一顆半熟蛋、各兩個培根和火腿再加上歐姆蛋,看上去挺豐富的。
「傻子? 這是我的名字嗎? 我昨晚一直在待命,後來看這好像很亂就稍微整理了下,也掃描主人的身體壯況,並為您做出符合身體健康的餐點,以上。」他準確的報告道,歪頭疑問著。
「不是。」柳晉這才想起來,他還沒幫他取名字,他鼓起腮幫子吃著,眼睛瞄向那一袋垃圾袋「D8,你的名字叫D8。」柳晉說道。
「是主人之前的愛人名字嗎?」
「不是。」他吃完,把髒盤丟給D8,開冰箱拿他最愛的可樂,並在D8面前晃一晃「飲料的名字,還有別叫我主人,別吵我,我要去做新實驗。」柳晉轉頭走人,而D8乖乖端著盤子,在他身後說
「那我該怎麼稱呼您?」
「自己想。」
門「喀」的一聲打開,又「梆」地一聲關上。
柳晉沒猜錯,過了一個禮拜,研究所的人找上他,詢問機器人的下落,但他只是說不知道,而人員也拿他沒辦法,他們也沒有見過機器人,甚至和D8擦身而過也沒發現,這個俊美的男子竟然不是人類,從這點可以看得出來,柳晉的實驗很成功。
但他也沒想讓D8去做壞事、統治世界什麼的,越聰明的會想得越多,發明的基礎就是怕麻煩,柳晉只是想讓D8幫他做免費家務事,還代替他參加各式會議,代言『柳晉』這個人。
「哥,我做的怎麼樣?」他稱呼柳晉為『哥』,D8說這是在他的大腦知識庫看到的,代表尊敬敬愛的人。
「普通,別吵我。」柳晉從不給他誇獎,頂多只是伸出手揉他的頭髮,而後轉身去工作。
但這對D8而言,卻是至高無上的獎勵,他總會瞇起眼睛去感受,尖尖的耳朵還會舒服地抖動一下,他本身是沒有溫度的,所以柳晉觸摸他頭髮時,那手心的溫柔與指尖傳來的溫度,他一輩子都沒法忘記。
連幾天的實驗,柳晉不停滯的實驗著,他每次沉浸在工作時,彷彿不會累似的,這也導致他身體不好,特別是胃,長期的可樂會促進他精神,但卻會間接害了他的胃,有時實驗到一半,他會跑去洗手台,灼熱的嗓子如同岩漿般燃燒,胃酸幾乎衝上喉嚨,又再次被壓下,柳晉習慣了,在洗手台吐出一口積血,擦下嘴巴,再次返回實驗台。
儘管D8三餐做給他,但老是忘記,等到熱騰騰的晚餐變得冷卻,柳晉才想起來,讓D8在做一份給他。
「哥,你身體得顧一下。」D8擔心地說道,皺起眉看向柳晉,但柳晉老是說別管他,有時還體力不支的倒在地上,這時D8就會默默背起他,走去臥室給他蓋上被子,讓他休息。
而柳晉嘴上不情願,但其實挺喜歡有別人照顧他的感覺,D8的身子冷冰冰的,雖然感覺不是很好,但比起別人,還要好多了。 柳晉心中默默地想著。
但之後,兩人因發生件事,而冷戰了,與其說冷戰,倒不如說是柳晉單方面迴避D8,而D8還是照往常照顧自己。
起因是柳晉難得的休息日,他跟D8兩人窩在沙發,柳晉躺在D8的膝蓋上,而D8則是專注看著電視上播的連續劇「哥,我在學習人類的情感,這樣可以更快了解哥。」他說著,像個優等生般看著。
「那你說,你對我是什麼情感?」柳晉隨意開口說道,他原本不大在意,沒想到D8卻說出讓他整身跳起的話,使他措不及防。
「我喜歡哥啊,我的整個人是哥你的,我的愛也是你的。」他傻笑著,靛藍色的瞳孔彷彿可以看的到整個星河,但柳晉卻不想看到,他站起身子,戴帽子準備出去。
「哥? 你要去哪?」D8著急的跟著站起來,看向柳晉。
「我要出去一趟,晚上回來。」連看都不看D8,他穿上鞋子「還有,你對我不是喜歡,更不是愛,傻子,是機器人的自我意識。」他惡狠狠地罵道,便急忙出去,沒有看到D8害怕又不知所措的臉。
而那句話,不知是對D8講,還是對自己的說服。
他不敢面對自己的內心,也不想,所以他逃避了。
而這冷戰很久,久到柳晉終於和D8講話,卻是個尖銳的刀刃,狠狠刺向D8「欸,你知道怎麼弄賴嗎?」
柳晉從一個除了實驗就沒碰手機的人,倒現在有時都不做實驗,捧著手機用賴聊天,從一個只換穿夾腳拖隨意穿著的人,到現在偶爾出門,會在鏡子前打扮,問D8「你覺得我看起來怎麼樣?」
「哥在我眼中一直很棒。」他誠實說著,卻被當成拍馬屁,D8只好看著柳晉就這樣出門,看著柳晉不同於以往,溫柔地看著手機屏幕,他看向那已經關上的門,默不吭聲。
只有柳晉知道,他在逃避,但D8只知道,柳晉戀愛了。
但他也不敢奢求,從未,從一開始,D8被創造睜開眼的瞬間,他們的地位便是不平等的,儘管D8很喜歡柳晉,但他知道,他不能奢求著這份愛情。
他什麼也不是,不能說,也不能做。
隔年的六月,柳晉結婚了,他給對方當個六月新娘,D8最開始知道時,他並不知道結婚的真正含意,他在電視劇看過,男方與女方牽著彼此走向禮堂,直到柳晉真正辦婚禮時,他在一旁穿著柳晉給他的白西裝,看著兩人的模樣,才想,原來,這就是幸福啊,D8沒有忌妒,也沒有傷心,只是替柳晉,替哥感到開心而已。
你幸福,我就幸福了。
「D8,你有沒有想要有個屬於自己的人生。」柳晉舉起酒杯說道「有一個身份,有一個真實的名字,不再是D8,自己一個人生活,以新的身份活下去,我可以讓你的身份合法化,你再也不會代言『柳晉』,可以嘗試像個人一樣或下去......」
「不會的哥。」D8打斷他的話「我從沒這麼妄想過,我向天發誓過,如果我們真的發生了什麼事,我們還是會像以前那樣,不會不分離的。」他看向柳晉,如同沒有離開過雙親的孩子,但柳晉可以從他眼裡開出,他所隱藏的話語。
──不要,趕我走。
他不禁回想起那時,D8對自己說過的話『我的整個人是哥你的,我的愛也是你的。』
若是,他當年不逃避下來,好好面對自己的感情,會怎麼樣?
但他很快笑著搖頭,罵自己傻,柳晉看向自己的愛人,又看向D8,伸手摸著他的頭。
「你可真是個傻子。」他笑道。
「恩,我是哥的傻子。」D8回應著。
永遠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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