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光臨。」
老師傅親手將我包裝,並且遞了出去,接下我的是一名青年,約莫二十來歲,西裝筆挺,看上去很勞累,應該是下班就趕過來購買。
我被裝在透明塑料盒中,跟著青年的腳步,看著外面的風景,這是我第一次離開那個舒適的櫃子,一切都相當新奇,閃爍的燈光,行走的各色路人,並在一起有些不和諧的建築,從熱鬧的商店街走到寧靜的公園,隱約聽到了鞦韆搖動的聲音,青年停下腳步。
坐在紅色鞦韆上的是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女性,染成亮棕色的長髮燙了大波浪捲,妝容恰好,套裝凸顯她窈窕身材,完美展現了成熟女性的魅力,青年見此,原先疲憊的神情轉變為驚喜,張口似乎要對她說些什麼,聲音都還沒傳出,另一個人來到了這個夜間舞台。
「老婆……剛剛很抱歉。」
又一個穿著西裝的的男性出現,直接走到女性面前,並且喊著女性。
「老公?」
女性看著眼前的男性,而那個男性看上去有些狼狽,頭髮凌亂,有涼風的夜晚他居然全身都是汗水。
手裡拿著我的那位青年楞楞的望著一切,嘴闔上了,似乎有些失落,他轉身快速離開,於是我的視線從公園,又慢慢轉向灰暗的普通住宅區。
破舊的小公寓裡,青年將我擱在桌上,接著無力的倒在有點霉味的單人床上,我靜靜看著他,許久都沒有動作。
「宜蓁前輩……居然已經結婚了阿……」
他用棉被蓋住自己的臉,好像想要掩蓋自己流淚的事實,其實沒有必要,這裡根本沒有別人,要說有誰看的到,大概就只有我了。
可是我只是一塊蛋糕。
「也是啦……這麼優秀的女性當然阿……」
他開始無謂的自言自語,而我多少知道發生了什麼,用人類的說法,就是失戀了吧。
本來想將我送出去順便告白,在夜晚的公園巧遇卻目睹心上人與其丈夫對談的現場,天底下恐怕沒有第二塊蛋糕會看過這等悲哀的事情,這簡直像是一場安排好的玩笑,就像早上在店裡聽到兩個奇怪人類的對談。
「所謂幽默,通常都是某人的悲劇。」
我記得其中一名是這麼說的,雖然可惡,但我覺得一點都沒有錯,我現在就真希望有張嘴可以哈哈大笑。
「我又不喜歡吃甜,這個怎麼辦阿……」
這時候,青年突然爬出棉被,坐在我面前,臉上還有淚痕,一副可憐又苦惱的模樣。
那你就別吃阿,我很想這麼說,但是我沒有辦法跟他溝通,除非他能夠跟食物心電感應,但是別說食物跟人類,其實我也不能跟其他食物說話,它們本來就沒有靈魂,只是單純的存在,然後被吃掉而已。
我只是恰好,在製作過程中,被什麼東西給附身了,到底現在這個靈魂是誰,我也不清楚,但是這讓我有了活著的意識,這是普通食物不會感受到的世界。
青年盯著我許久,讓我煩躁的在心裡叫了一句「看什麼看。」,然而這句話居然有了聲音,使我跟青年都有些錯愕。
「誰?」
青年慌張的確認周圍,除了自己,一個人都沒有。
他只得認為是聽錯了,而我卻在想要不要再說幾句話。
「我果然孤單過頭了嗎……」
他在我面前坐著縮成一團,雙眼無神,再也沒有看著我,而是完全放空,沒在思考,沒在看東西,完全不動,活著卻像個死物一般。
一片沉寂,他睡著了,用那一點都不舒服的姿勢睡著,我就這樣被丟在桌上,所幸天氣稍涼,大概不至於壞掉,但是裝飾也許會軟掉吧,不打緊,反正擔心也沒什麼意義,只是青年就這樣睡,怕是會著涼,如果能搬動他就好,想著,試圖朝他靠近一些,居然還成功了。
感覺有點奇怪,身體有點輕,甚至沒什麼重量,我看了看自己,視角非常奇怪,居然可以從上往下看到自己的樣子,一塊在盒子裡,裝飾精緻的巧克力蛋糕,難道說,我是浮著的?映照夜晚的窗戶像是一面鏡子,我看過去,才發現自己變成像是人類的模樣,不過有些透明。
這就是所謂的靈魂吧,我猜,不過這樣的狀況下就有手腳了,我嘗試搬動青年,還以為會透過去,卻是順利抱起了,青年對我來說有點沉,我盡量小心,一鼓作氣,將他放到床上,他翻了翻身子,還沒有醒過來,我順道為他蓋上被子,這時的我,身影已經逐漸淡去色彩,也許我要變回一塊普通的蛋糕了。
「還讓區區一塊蛋糕操心,人類真是愚蠢的生物。」
完成後,在意識將要消失之際,忍不住小聲碎念,希望他沒有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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