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柾國〕
他才創作到一半,卻謊稱快完成了?
手和眼睛攪在一起,整體主要運用三個暗沉的顏色在描繪交融。原來極端主義向來都這麼壓抑,他似乎對黑白灰情有獨鍾,我就不多評價了。有一次他硬拉著我去參觀藝廊的展覽時,我看半天都理解不來,這些作品和那些莫名其妙的時裝設計有什麼分毫的差別嗎?在我看來都很奇異古怪啊
泰亨當然是毫不遲疑否決了我的說法,並丟出一句你不懂以封住剩下我想駁斥的句子。我那時應該告訴他,我不想懂藝術,我想了解你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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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門開了,他去洗了澡,身上那股荷爾蒙在外部香味的影響作用下更加濃郁,正好突顯了藝術的特質
床墊已經鋪好在床旁邊,他瞥了一眼,隨口問:「萬一你們有人睡一睡摔下床呢?我會被壓得鼻青臉腫」智旻愣了一下,顯然完全沒料到可能會出現這種結果
我視線望著電視,彷彿一世紀那麼久,而後我又脫口而出,「我們可以橫著睡」,從容地堵住他的嘴
他抿了抿唇,不打算再出言刁難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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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旻很早就洗洗睡了,懷裡緊抓著那個淺黃色的小抱枕,有我們兩個在而變得天不怕地不怕,不久便升起細細的鼾聲
看過去床面,我多眨了幾次眼確保自己沒眼花看錯,他還真的橫躺著....。我想等人睡熟點再給搬正位置,畢竟睡覺時雙腳還莫名騰空的感覺挺差勁的。金泰亨在彆扭什麼?
我壓低聲音警告他不要在那麼近的距離盯著電視。「你管我」他隨性說道,接下來我的憤怒卻是無中生有,轟的一聲在腦裡炸了個天花亂墜
所有理智線就如同弦一般的斷了。
我逕自搶過在他手中搖搖欲墜的遙控器,關掉螢幕,啪的一聲全黑了,我動作之飛快,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我已經先藏好遙控器了,就夾在沙發縫裡
「你要不要聽我說話?」
「我有在聽」他像個被父母責罵的孩子,咬著唇瞳仁裡放的滿是倔強
「我看不出來」
很不想說,但是我的耐性幾乎快被泰亨磨光了
他要我少講那些鬼話連篇的情情愛愛,好,那我改往處處限制他的自由。反正過個人生總是要付點代價的,也要學會順從什麼。
比如有人要他停止看電視,他就應該自動自發關上電視去睡覺,這就叫順從,連個國小生都懂的事,他沒有理由對我不理不睬。
這個世界沒什麼不好,就是稍微爛透了點。
「你想要我回應什麼?過去什麼我都告訴你了,田柾國,你就這麼缺愛嗎?」他以戲謔的神情望著我
即使你不常回應我,但我有你就夠了,我缺什麼愛?
不得不說,此時此刻,我極度想朝他一拳揍過去。我很清楚他會努力不讓自己慘叫,為了不吵醒正在夢鄉的某人而把事情鬧大
「缺愛的是你,不是我。」我轉頭瞥了床位一眼:「當然也不會是智旻」打呼聲微弱地傳入了這端的我的耳裡
他不急著駁斥我,談吐得體道:「我以為我們都能諒解彼此,可現在事實是,不可能」
他溫柔地讓掌心包覆住我腿上緊握的拳,好似只有我一個人在鬧脾氣,他不過是在包容我
是喔,壞人都讓我來做,你就什麼也沒錯了嗎?
「有一種做個愛就結束了的東西,就叫作你一直口口聲聲嘮叨的那些愛情。做愛就是這麼簡單,否則一夜情怎麼來的?」
我逐字逐句咬牙切齒地說:「金泰亨,不要逼我動手打你」我冷下臉,控制不住驟然滑降的氣氛
他笑盈盈的臉發散著暖熙,原來同時愛一個人也討厭一個人是有可能的,如今我才知道,金泰亨已經帶給了我好多好多,我想殺了他以表達我的感激之情
「少來了,你不是有一度還很反對暴力嗎?肯定下不了手吧。媽媽她那麼對我的時候為什麼你當時不在?為什麼要任由我被傷害?」看來他今晚是存心要激發我的怒火了
我深深吸了口氣,把那些話一股腦兒全朝他砸去:「我問你腿上的傷是怎麼回事,你給出的解釋是早上急著出門時不小心撞到門的一角,我還能問什麼?一問出口你就會說我多管閒事,愛嘮叨愛發牢騷愛東問西問,嫌東嫌西,無意義的廢話一堆,在我身旁總是得不到安寧,是這樣嗎?」
出乎意料地,他沒有在第一時間就澄清還什麼的,而是搖了搖頭,我注意到他粉色的唇瓣夾雜了細微的血絲,也許是剛才偷咬的
也許是氣我氣到不小心傷害到自己的...。
「你當時很黏智旻,壓根就沒在乎過那一點瘀青,因為要非得等到老師告知全班說明天起金泰亨同學將不會再來上學因為他快撒手人寰的那個時候,你才會恍然大悟說,噢,金泰亨再也不能搞他最喜歡的藝術了因為他快死了,然後在大家心情都很低落的時候轉過身繼續和智旻聊天」
「你可以不在乎我,可以只想和朋友談天說地,但能不能先在乎你自己?」
我第一次看進他的眼裡原來那樣深邃,那樣空洞,黑得我心慌意亂。也許我的內心在他眼淚劃過臉頰時早已無聲訴諸了無數個歉語;也許仍維持著沈默是金的逃避心態,但現在我自己也不清楚這種錯綜複雜的心境究竟該歸咎於誰
因為我從來不需要擔心寧靜祥和的家庭會出什麼亂子,因為在遇見金泰亨之前我從來不曉得什麼是家庭暴力,故我更沒有資格要求他也以同樣程度來愛我嗎?
如果我愛他用數字化呈現是200%,那他現在對我載浮載沉的愛意就大約是二百分之一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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