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夢者 - 拾柒之三、他的歸屬

　　我佯裝沒聽見。

　　「你能瀏覽記憶不是嗎？」

　　這渾蛋連這件事都猜到了，真的很機掰。

　　我輕輕掐住他纖細的脖子，低聲威脅：「如果你想體驗窒息的死法，我很樂意提供機會。」

　　「我覺得我們之間不應該有秘密。」他的一雙小手覆蓋在我的手背上，「你想看的時候，隨時都可以來看。」

　　「我不要。」

　　他微微瞇起美麗的桃花眼，笑得像是吃到糖的小孩，「我真是喜歡你，答應我跟我在一起好嗎？」

　　「我才──」

　　「當你下一次主動吻我的時候，我就當作你答應了。」

　　「靠北！你不要擅自──」

　　「就這麼說定囉！」

　　我氣得把他當垃圾丟了出去，火速離開宅邸，並隔絕雙方的連結，在自己建構的堡壘裡待到自然醒。一回到現實世界我即刻爬下床，看都不看背後的人影一眼，快手快腳地換上外出服，便跑出門搭車直奔ＴＯＥＳＰ總部，請卓燕燕治療我臉上的傷後又搭車前往分部。

　　分部隱藏在一排老舊的國宅裡，斑駁的牆面，狹窄的巷弄，崎嶇的水泥路面，十盞路燈壞了三盞，連行人都鮮少經過，相較氣派的總部，更突顯此處荒涼、頹敗的氛圍。我揮汗跑到其中一扇嚴重生鏽的鐵門前，按下門鈴。腕錶顯示現在是七點三十六分，希望這個時間老大已經起床了。

　　不久，梁研敏出來應門。

　　她駝著背，睜大綠豆般的眼睛打量我，「年輕人終究是年輕人，沉不住氣啊！」

　　我僵著臉笑問：「老大，可不可以進屋後再訓話？」

　　她應了一聲，徐徐走回屋內，從老太婆的外貌瞬間蛻變成龔璿。

　　「幹！」我幾近反射性地大罵且倒退六七步，「幹幹幹！不要用他的臉跟我講話，拜託！」

　　梁研敏哈哈大笑，不符合本尊的笑法和表情讓人雞皮疙瘩掉滿地，「他比鬼還可怕嗎？真是快被你笑死！」話落，她換成某個小女孩的模樣，坐上客廳的木桌，「我知道你要來做什麼，翁蒼曜不在那棟日式宅邸起居，已經搬到另一處了。」

　　「沒關係，我不需要和他見面，我只想請老大轉告他，請他幫忙看看他璿哥的……」

　　「嗯，他看了。」梁研敏翹起二郎腿，笑道：「他只說了四個字，『圓滿結局』。」

　　「三小圓滿……圓滿三小啦！」我不禁憤怒地捶了一下身旁的牆壁，「我把人找回來了沒錯，我也不介意他跟我住在一起沒錯，可是我──沒有其他的想法了！感情包袱很沉重啊！」

　　她歪頭望著我，「真的沒有其他想法？」

　　「沒、沒有！」

　　「好心虛的口氣啊！」她嘻嘻笑了幾聲，十足十頑皮小鬼的表情，「我會盡力協助成員們度過難關，可惜感情事我不懂，也無法插手你們的私事，我都替你問過了，翁蒼曜當真只說了那四個字。」

　　「好……圓滿結局就圓滿結局。」我氣極反笑，來回踱步，「王八蛋！講話不講清楚，算什麼預言家，幹！」

　　「你只有要問這些嗎？」

　　梁研敏的聲音令我愣了一下，轉頭看向她，「我確實是來詢問這些而已……老大的意思是？」

　　「我在等你問我為何和翁蒼曜聯手推翻他的曾祖父。」

　　我發呆數秒後，尷尬地想著自己一心尋找龔璿的下落，壓根沒關心過這件事。

　　「呃，好吧……為何？」

　　她給了我一個訕笑的眼神，「很簡單，ＥＳＰ部隊不留弱者。翁慶河自己的心裡也很清楚，能力一旦衰退，就注定退位讓賢。」

　　「老大，妳和他擁有多年交情，都不會覺得……」

　　她淡淡說道：「一點都不會。我們的世界裡沒有『朋友』這個觀念，你別想得那麼複雜。」

　　究竟是我想得複雜，抑或是他們想得簡單？

　　她似乎看出我的疑惑，接續說道：「就我個人立場而論，他確實不適合繼續擔任族長。他生長在威權時代，大半輩子都必須小心翼翼地行事，否則就會像他的雙親一樣被當成間諜拖去槍斃。」

　　我暗暗吃了一驚，望著她平靜的臉龐，「間諜？」

　　「人都死多久了，誰知道呢？反正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她聳肩一笑，「翁氏是在翁慶河這一代發達起來的，你應該聽說過才是。啊，話題繞得有點遠，我要表達的意思是他的思想早就僵化並且過時了，由翁蒼曜接班恰恰好。」

　　畢竟是他人家務事，老大都這麼說了，我就識相點不追問下去。

　　「對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也差不多該把蕭宇哲調回外勤人員的崗位了吧？讓他一直擔任我的隨扈真是糟蹋人才，若請他在追蹤領域發揮長才，前途將不可限量。」

　　「你說那個新人？」梁研敏跳下桌子，轉了一圈後變成蕭宇哲，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像嗎？」

　　「一模一樣……但是他不會做這種表情。」我感覺不太舒服地皺起眉，「我的重點在於他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一定要好好栽培，而且我可以獨立作業，不需要跟班。」

　　「嗯。」她頷首，然後伸出一根食指揮舞幾下，就聽見後方的廚房傳來打開冰箱門的聲音，沒多久一罐優格飛到她的手中。

　　「呃，老大，妳點頭是代表同意嗎？」

　　她舀了一匙優格送入嘴裡，「嗯哼，反正龔璿回來了，有他在你身邊，就不必浪費人力。」

　　我張口想反駁什麼，但又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便馬上識趣地保持安靜。

　　「還有什麼要報告的嗎？」她大口咀嚼著。

　　「沒有了。」

　　她咧嘴笑道：「放寬心吧！『圓滿結局』聽起來不是很好嗎？」

　　……真的很好嗎？可能只有天曉得吧！

　　⎔⎔⎔

　　接下來的一個月都無案可接，我閒到在家當廢人，不是打電玩、就是看電視，偶爾罵罵像八爪章魚一樣抱著我不放的男人。

　　「就說了我的手被你壓著動不了，抱這麼緊做什麼！」例如此刻，我正火冒三丈地命令龔璿鬆手，他已經嚴重妨礙到我吃爆米花配電影了。

　　原本自己舒舒服服地坐在客廳欣賞精采絕倫的科幻史詩片，看得正投入時，龔璿一屁股坐在我身邊一把摟住我，讓人動彈不得。

　　真看不出來他一副纖細的身材擁有這麼大的力氣。

　　「我得保護你啊。」他說話的氣息全吹在我的耳畔，「如果有人想要攻擊你，會先打在我身上。」

　　這什麼狗屁歪理？我只覺得耳朵癢得厲害，尷尬回道：「你少在那邊假公濟私！這陣子你天天抱著我，不膩嗎？」

　　他稍微鬆懈力道，讓我抽出一隻手臂活動，但是仍牢牢地扣著我的腰，然後摸摸我的腹部。

　　「你他媽的摸三──」

　　「你好像瘦了一點。」他自顧自地下結語，「難不成是我煮的份量不夠嗎？你要是再長點肉會更可愛的。」

　　「幹你的可愛！」我差點抓起旁邊的花瓶砸他的頭，「我自認已經很包容你了，你不要給拎北得意忘形！」

　　他笑瞇瞇地看著我，毫無反省之意，「你連生氣的樣子都好可愛。」

　　啪！我直接送他腦袋一掌。

　　他挨打後露出小媳婦般委屈的表情，在我惡狠狠的瞪視下，不敢再多說什麼，默默地走到角落和黑糖玩你丟我撿的遊戲。

　　一小時後電影落幕了，太陽也沒入西邊，門鈴恰巧響起，來訪者是蕭宇哲。平均一個星期會見到他兩三次，彼此早就習慣了。

　　「喏。」蕭宇哲面無表情地舉高大紅色的禮餅盒，「表姊結婚送了三大盒過來，阿嬤吩咐我拿一份給你。」

　　我道謝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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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柒之三、他的歸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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