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六七年前寫的故事,文筆還很稚嫩。
我沒有再修改過,原篇奉上,原汁原味
不過好像不算小故事哈哈o(≧v≦)o
很久很久以前,在遙遠的西方的邊境,有過一座富饒的小城鎮。
奇異的氣候讓泥土呈現出一種鐵鏽的紅色,吸引不少旅人聞名前往。
只是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流傳了這樣一個說法──
因為長年累月的浸染在鮮血中,所以泥土才會泛著乾涸了的血液的顏色,於是漸漸便沒有人願意踏足這片赤土。
當中最為詭異荒誕的一個故事,發生在東邊森林盡頭的一座洋館,那是一個可怕,叫人顫抖到極致的故事,人們都說,只要洋館一天不消失,就永遠都不會有結局。
紅土鎮流傳流了百年的故事,您願意聽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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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瑪格麗特!又去替你的父親送信嗎?」滿頭花白但仍然精神抖擻的老伯打招呼道。他經營著小鎮裡首屈一指的麵包店,他家的椰香麵包圈又甜又軟,是難得的好味道。
擁有一頭柔順的金髮,扎成了整齊麻花辮子的少女轉過身去:「早安,先生,麵包圈已經烘焙好了嗎?我送完信之後想要買兩個。」
少女的名字叫做瑪格麗特,是街角老工匠的女兒。
「剛出爐就已經賣完了,你可是來慢了喔!」麵包店老闆笑呵呵的回答,只是看見了對面的少女露出的失望神情,他連忙又添上一句:「不過沒關係,我明天給你留兩個好了。」
於是瑪格麗特的臉上重新揚起了笑容,陽光落在她的金髮上,像是鋪了一層金子,「那麼我就先走了,祝您今日過得愉快!」
麵包店老闆朝少女離去的背影揮了揮手,重新投入工作之中。
瑪格麗特送完了信回到家時,他的父親正在修補客人的椅子。老工匠抬頭,空出來的手遞給了女兒一封信:「回來得正好,剛才信差說是給你的。」
「這是什麼?」瑪格麗特接過信件,參詳了好一會兒。白色燙金的信封,還灑滿了香水,連火漆都是異常的精緻:「看起來像邀請函。」
小心翼翼的拆開來看,上頭只有簡單的幾句話,一目瞭然。
致親愛的瑪格麗特小姐:
誠意邀請您範臨參加今晚的舞會。
地點已在紙頁後面附上,期待您的到來。
比利.龐 爵士
瑪格麗特將信紙翻到後頁,果然寫了「東邊」、「森林盡頭」、「洋館」幾只字。
「上面寫了什麼?」老工匠好奇地問了一句。
「是龐爵士邀請我參加他舉辦的舞會……」瑪格麗特呆呆的答道,然後才像是反應過來似的,低聲驚呼:「天啊!我這是在做夢嗎?我早就想去看看那間洋館了!」
老工匠從興奮的女兒手中接過信紙,懷疑的看了一遍,質疑道:「好端端的怎麼會邀請你?我們又不是什麼顯赫的人家。」
只可惜瑪格麗特完全沒有在聽,而且還一副高興的樣子:「我都不知道龐爵士長什麼樣子呢,那麼神秘的一家,哈哈!」
「我可以去吧?爸爸。」
看見女兒瞪大著一雙酷似自己逝去了的妻子的藍眼睛,明媚的臉蛋上滿是期待的神色,老工匠不由得嘆了一口氣:「記得早點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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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格麗特費力的撥開擋在面前的樹枝,厚重的白霧讓她徹底迷失了方向,天知道她現在連通往森林盡頭的方向都分不清,更別說是找到那間洋館了。
「哪怕給我一張地圖……」金髮的少女一邊抱怨著自言自語,一邊繼續探索著前進。直至她終於看到在前方被重重樹影遮蔽下的房子,才正式松了一口氣:「老天,終於找到了。」
那實在是一座十分漂亮的建築,即使因為年代久遠而到處布滿了藤蔓,卻仍然不損其古老典雅的風格。尤其因為今夜是月圓之夜,柔和的月光籠罩著這座洋館,徬佛連棕紅色的磚牆都泛著一種奇異的銀輝。
瑪格麗特打量著自己身上穿的服飾,這已經是家裡拿得出手最貴重的裙子了,可惜在森林行走時被樹枝划破了裙擺,現在顯得不偏不類的。不過既然來到了,也只好硬著頭皮去敲門。
沉實的「叩叩」聲響起,半晌,那道雕花的大門緩緩地打開,瑪格麗特緊張的抿了抿唇。
開門的是一個年輕的黑髮男子,瑪格麗特注意到對方是管家的打扮,純黑色的衣服讓他俊秀卻目無表情的面孔看起來更加冷漠,帶著冷冰冰和不易近人的氣息。
「請……請問,這裡是龐爵士的公館嗎?」瑪格麗特定了定神,故作鎮定的開口。
只見對方迅速的打量了她一下,隨即禮貌的回答:「您就是瑪格麗特小姐吧?我是這裡的管家,歡迎您來到洋館。」
「請您跟隨我來,主人已經在等您了。」
等她?什麼意思?她不是來參加舞會的嗎?還沒等瑪格麗特有反應,黑髮的管家已經走了進去,留了瑪格麗特自己站在外面,她愣了一下後也快步跟上。
大門發出老舊的「咿呀」聲,然後「呯」一聲的在身後關上。瑪格麗特回頭看了一眼,看見了樸素的女僕站在大門邊,鞠躬著直至她們的身影走上了二樓。
瑪格麗特默默跟在管家的身後,柚木鋪成的地板整齊而又堅實,讓人踩上去有一種安心的感覺,不像一般的木材,容易被蟲子侵蝕。聽著管家走路時皮鞋接觸地面的聲音,瑪格麗特忽然發現了一件事情。
「為什麼不鋪上地毯呢?這樣的話走路時就不會很吵了。」
「因為容易髒掉,所以清洗的時候會很麻煩。」管家的聲線沒有一絲停頓,步伐不緩不急,直至到了其中一間房門前,停下了腳步。
管家伸出手敲了敲門:「主人,瑪格麗特小姐到了。」
「快請她進來。」
那是一道溫和的中年男人的聲音,光是聽的好像很好相處的樣子。
瑪格麗特走了進去後不敢東張西望,只是不自然的拎起厚重的裙擺,低頭行禮間,金髮的長髮柔軟的垂落在臉頰兩側,顯得十分柔和。
「初次見面,爵士,我是瑪格麗特。很高興得到您的邀請,我——」
話還沒說完,比利.龐,這個熱情好客的中年貴族便打斷了她,「歡迎來到我的宅第,瑪格麗特小姐。這是內人,和我的一對兒女。」
瑪格麗特愣愣地望向站在旁邊的美貌女人和一對稚氣的孩子,才回過神來:「您好,龐夫人,很高興見到您。」
「真是一位可愛的小姐嘛,迪安和凱西,快來叫姐姐。」
龐夫人看起來比龐爵士要年輕十來歲,張揚的美貌讓她不像是有了兩個孩子的母親,尤其是那頭華麗的鉑金色長髮,雖然低調的輓在了腦後,卻依舊亮麗得像是月光的色澤。
只見龐夫人輕柔的推了推身旁兩個孩子,大約是遺傳了母親的美貌,兩個孩子雖然才八九歲,卻依然能夠從面容看得出那精緻的輪廓,只是髮色不同,女兒遺傳了父親的紅褐色頭髮,兒子則是像母親,擁有一頭鉑金色的短髮。
「瑪格麗特姐姐!」兩個孩子一點都不怕見生人,脆生生的童音格外好聽。
看見這麼美滿的一家人,瑪格麗特不由得生出羨慕的感覺。她的母親早逝,她連母親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加上從小都是和爸爸相依為命長大的,沒有兄弟姐妹,附近也沒有同齡的朋友,怎麼能說不寂寞呢?
「瑪格麗特小姐?」
「啊?」瑪格麗特從回憶中清醒過來,發現整屋的人都在盯著她看,雙頰不由得泛紅:「真是的,我居然不小心發起呆來了,實在不好意思!」
「哈哈,過來坐吧,晚餐都已經準備好了。」龐爵士體諒的笑道,指了指對面的軟椅子。待龐夫人和一對孩子也在長桌落座後,女僕才將晚餐端上餐桌。
瑪格麗特品嘗完美味的牛排,女僕又送上了甜膩的奶酪蛋糕作為飯後甜品。當她終於感覺得到完全飽足的狀態,她才發現在旁邊服侍的女僕和進來時站在大門旁邊的是同一個人。
察覺到金髮少女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女僕恭敬的開口:「請問小姐有什麼需要的嗎?」
「沒有沒有!」瑪格麗特連忙揮了揮手,她是粗生粗養慣了,不太適應被人這樣服侍。
這個時候有人敲響了門,進來的是那位年輕的管家,儘管是面對著自己的主人,臉上卻仍舊是那副冷漠的模樣:「已經在會客室準備了茶和點心,這裡就交由僕人清理了。」
「知道了。」龐爵士點了點頭:「那麼瑪格麗特小姐,我們去會客室聊天好了。」在仰頭喝完了玻璃杯中最後一口紅酒後,中年男人率先起身離開了房間。
剛才瑪格麗特上來時走的是左邊的走廊,會客室卻是在相反方向的走廊。管家依舊走在前面領路,煤油燈的光線將他的側臉映照得忽明忽暗,鮮明深刻的五官有種說不出的味道。
在經過大廳中央的擺鐘時,瑪格麗特還刻意留意了一下時間。因為爸爸說過讓她早點回家,她不能因為貪玩而讓爸爸擔心。
她看見紅木製造的擺鐘上的時針指著數字九,也就是說現在是晚上九點,距離十二點還綽綽有餘,那麼再留久些也沒有問題。瑪格麗特這樣想,心裡也有了分寸。
那再留一個小時左右就回家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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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客室內,幾個人有說有笑的,相處得十分融洽。
「你真是一位活潑的小姐,真後悔沒有早點邀請你。」龐爵士半是可惜半是高興的感慨道。
龐夫人摸了摸兩個孩子的頭髮,也溫柔的說道:「我們一家人在這洋館裡頭早就已經待膩了,沒有想到鎮裡有這麼多有趣的事情。」
瑪格麗特一開始也沒有想到龐爵士一家會是這麼和藹可親,居然會羨慕她們平民百姓的生活。不過這也是情有可原,瑪格麗特從來沒有見過他們在小鎮出現,洋館建在森林深處的盡頭,附近也沒有什麼來往的貴族,想必過得非常寂寞吧?
「如果可以,很歡迎您們到小鎮來,大家都會很歡迎您們的!」瑪格麗特心中的話脫口而出,只是一出口她卻覺得自己顯得太過熱情,說不定人家會覺得說得太冒昧了。
只是龐爵士的表情卻是瑪格麗特看不懂的。不只是龐爵士,連龐夫人和兩個孩子都露出了落寞的神情。怎麼說呢?那就像是一種混合了渴望和不甘心的情緒,忽然冒出來的低落讓這一屋子剛才還十分活躍的氛圍頓時消退。
「非常抱歉!實在是我太過唐突了,還請原諒我的無禮!」瑪格麗特慌慌張張的道歉。
龐爵士搖了搖頭,微笑重新粉飾上面孔,徬佛剛才的失落都只是虛空一現:「沒關係,有機會的話我們一定去鎮上看看,一定去……」
瑪格麗特說不出哪裡奇怪,只能轉換話題:「我一直忘了問,您今夜舉辦的不是舞會嗎?怎麼到了現在才只有我一個人呢?」
「因為只邀請了姐姐你一個呀!」鉑金髮色的小男孩忽然出聲,他身旁的凱 西撅著小嘴,扯了扯哥哥的袖子,大約是覺得太沒有禮貌了。
「只邀請了我?」瑪格麗特茫然瞪大了眼。
龐夫人拍了拍兩個孩子的肩膀,溫柔的責備道:「不許亂說話,你們回房間自己玩吧。」兩個孩子明顯地露出了意猶未盡的表情,不過還是乖巧的隨著門邊的女僕離開。
「孩子不懂事,亂說話,真是不好意思。」等待兩個孩子都離開了房間,龐夫人才重新開口,美麗典雅的臉上帶著抱歉的神色。
「是這樣的,本來今晚的確是要舉辦舞會的,只是不知怎的,受邀請的客人 都臨時來不了,最後就只剩下瑪格麗特小姐你了。」
瑪格麗特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真是對不起,我老是問些不合時的問題。」
「沒關係,繼續喝茶吧?我和老爺也想繼續聽你講鎮上有趣兒的事情。」龐夫人笑道。
大概是茶喝多了,瑪格麗特發現她突然很想上廁所:「我可以出去一下嗎?那個……茶喝太多了,我有點急……」
龐夫人見瑪格麗特說話直率,卻在上廁所的話題上難以啓齒,不禁覺得她可愛,體貼的答道:「需要管家為你領路嗎?」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只要告訴我怎麼走就好了。」瑪格麗特揮了揮手,自認沒有路痴到連上廁所的路都找不到的地步。
龐夫人用手掩著唇輕笑起來,眉眼彎彎,極為好看。瑪格麗特不禁羞紅了臉,在龐爵士和夫人善意的微笑下退出了房間,走廊的黑暗將她的身影籠罩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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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三急,內急最為重要。瑪格麗特上完了廁所,只覺得渾身一輕,無比的舒坦。
「這房子也真是的,建得這麼大有什麼用,找個廁所都用了這麼久,差點要憋死我了。」
瑪格麗特獨自佇立在空無一人的走廊,自言自語時的聲響回蕩在揚長的通道間,愈發突顯出洋館的幽靜。本來剛出來時龐爵士和龐夫人兩人聊天的聲音還若隱若現的,這刻卻連那丁點兒的說話聲都消失了,徬佛她處於的是真正毫無生氣的一個空間。
「我在胡思亂想什麼呢,大約是我太累了,肯定是!」瑪格麗特喃喃自語的走著,她打算回到會客室跟龐爵士告別。時間已經夠晚了。
她走到一扇門前,輕輕敲了兩下,裡頭卻沒有任何的回應。瑪格麗特疑惑的開門進去,黑漆漆一片的什麼都看不清楚,她順手扭開了一旁的煤油燈,昏黃的光線亮了起來。
「這裡是……書房?奇怪,難道我走錯了……」瑪格麗特一邊好奇的走了進去,一邊環視著房間周圍,只看見擺放整齊的書桌和椅子,還有幾列已經積塵的書架,能在上面看見結網的蜘蛛,似乎是很久沒有人進來過的樣子。
「好厲害!這不是早就賣斷了的小說集嘛!」瑪格麗特眼尖的發現了書架上放了她一直想要的硬皮書籍,粗略的掃書架幾眼,上面還有不少上了年代,由著名詩人寫出來的詩集和小說本,都是瑪格麗特想看可一直找不到的。
瑪格麗特看見這些頓時心花怒放,她真後悔沒有早點來拜訪龐爵士,看這些書架都積了塵的樣子,大概是主人很少來,真是浪費了這幾架子的名書。
要是她問一下的話,說不定龐爵士會把這些書當禮物送給她?
「嗯?這是什麼……」瑪格麗特白晢的指尖滑過了其中一本書的書脊,上面的字掉色掉得很嚴重,連作者的名字都看不清楚,只能隱約看見書名是──《洋館》。
小心翼翼地抹去書面的灰塵,封面是黑色的,訂裝鬆散,完全是破破爛爛的樣子。瑪格麗特掀開一頁,一段潦草的字跡首先映入眼簾。
我一直在寫,直至墨水乾涸又重新濕潤起來,我還是在寫......
我一直在寫,直至門鈴響起又重新沈寂下來,我還是在寫......
我等待了無數個醒來和入睡的晚上,直至豐盈的金髮失去了光澤,清澄的藍眸失去了光亮;
可始終無人能拯救我;夜依然黑,月依舊圓,一切都沒有改變;
於是我只好繼續寫,直至『我』打破時間的鎖鏈,來到我的身邊;
來吧,我勇敢又美麗的少女;你如果不來,我就只好繼續寫了......
親愛的,瑪●●●
一段莫名奇怪,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說話,瑪格麗特看完之後完全沒懂是什麼意思。最後的名字又因為字跡太過凌亂而看不清楚,只猜到這段話應該是書的主人寫的。
瑪格麗特又掀過了好幾頁,都是些異常凌亂又密密麻麻的字跡,某些字詞和句子用墨水筆划過後又在旁邊不斷修改,只可惜燈光太暗了,看不清楚寫的是什麼。
「難不成這是劇本的手稿嗎?」瑪格麗特發現了在後面的紙頁有很多都是空白的,她翻到了其中的一頁,上面只寫了一句:門要開啓了,是進去還是離開?
門?
忽然中間的書架傳來移動的聲音,瑪格麗特嚇了一跳似的抬頭,卻看見原本應該是牆壁的位置敞開了一條暗道,裡面徬佛一點光線都沒有,卻無形地吸引著瑪格麗特進去。
瑪格麗特徬佛察覺了什麼似的打量了一眼手中的書本,難道所謂的門就是指這條暗道嗎?
聽說很多貴族的房子都會有地道通往地下室,沒想到居然是真的。現在一條活生生的暗道就出現在瑪格麗特眼前,機會可遇不可求,她當然會進去。
瑪格麗特似是做賊似的走到門口,看了走廊兩側都沒有人才回到房間內。她端起牆角掛著的一盞小小煤油燈,然後放下書本,毫無畏懼的走進了那條漆黑的暗道中。
直至瑪格麗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暗道的黑暗中,虛掩的門才慢慢被推開,黑色的皮鞋踏在木地板上發出沈實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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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格麗特沿著青石樓梯一級級的走下去,煤油燈的光只足夠讓她看得見三步範圍內的路,因此在她的前路依舊是一片黑暗,旋轉式的樓梯徬佛永遠也沒有盡頭。
時間像是過去了很久,也有可能只過了一分鐘,總之在瑪格麗特察覺到自己的喘氣聲時,她的前面早已經沒有了樓梯級,看來是到達了最底層的地下室。
瑪格麗特聽得見自己穿的女士小皮鞋踩在地板時發出的一下清脆響聲,那一瞬間整個地下室都亮了起來,牆壁上一根根火把的火光清晰地映在她眸間,還有那排列了滿室——
黑棺材!
瑪格麗特敢保證,在她過往十七年的人生,都沒有像此刻震驚過,她甚至能夠感覺到冷汗從額角滑到了臉頰,好像還不夠似的滴落在青石地磚上,那一下細微得幾不可聞的汗滴聲徬佛被放大了無數倍,毫無保留的在她的耳邊爆發,準確地提醒了她現實是什麼。
她近乎散亂的目光突然集中在一起,並且不自覺地落在了一口沒有掩蓋好的黑棺上。從那條細小但陰森森的隙縫間,她徬佛看見了有無限的可能性在擴大。
那一刻,瑪格麗特忽然很想知道,裡面躺著的是什麼人。
當瑪格麗特回過神來,她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那口黑棺的旁邊。而那條透著絲絲森冷的隙縫已經近在咫尺,正在誘惑她伸手推開上頭沈重的棺蓋,一睹裡面的真相。
瑪格麗特盯著棺面精緻得無與倫比的藝術雕刻,還有在火光下泛著瑩潤光澤的黑色貴重的木材,她迷迷糊糊的想,可能是自己胡思亂想太多了,說不定這只是一個比較特別的收藏品?
怎麼可能!快推,推開它不就知道了嗎?腦海裡的聲音告訴她。
白晢的小手不怎麼費力地將那條隙縫拉得更寬,直至棺蓋被拉開了大半,棺材裡面的東西也終於展露了出來。怎麼說呢,瑪格麗特在看見她的第一個反應,就像是小孩子猜中了謎語,然後擺出一副『果然是這樣』的姿態。
只是當她看清躺在棺材里的她的面孔時,下一刻,唇角那抹得意的笑容忽然僵住在臉上。
棺材中的少女有著像金子一樣燦爛的發色、柔和的臉頰輪廓、還有那雙睜得大大的,幾乎是從眼框暴突出來的藍眼睛;瑪格麗特透過那雙已經失去了焦距的瞳仁間看到了自己,那個驚慌失措的自己徬佛在問:怎麼可能?
她忽然像是發了瘋似的去翻看身邊任何一口棺材,一樣的雕刻,一樣的花紋,還有棺中少女臨死時永遠一致的驚恐,瑪格麗特透過一雙雙眼睛,看見了此刻表情一模一樣的自己。
是了,她們都是死不瞑目的。
「已經看夠了嗎?」冷靜的男聲冷不防從身後響起,瑪格麗特嚇了一大跳,短促的尖叫聲響徹地下室。
來人穿得一身黑色的管家制服,俊秀的面容上永遠只有冷漠。
「管……管家先生,怎麼是你?」瑪格麗得按捺住劇烈跳動的心臟,故作淡定的詢問。
年輕的管家反問道:「您才是,為什麼會在這些地方?」不等瑪格麗特回應,他又自顧自的接了下去:「這裡是禁止客人前往的,看見這些棺材了嗎?她們都是因為誤入地下室,結果最後變成了這副慘狀……」
「我還以為,瑪格麗特小姐不像她們那麼愚蠢呢,沒想到還是自己跑來了死神的鐮刀下。」管家像是自言自語的說著,冷淡的面孔忽然浮現了淡淡的笑容,充滿了惡意的諷刺:「既然被您看到了,那麼只好請您也留下來好了。」
空氣中不知何時充斥著濃厚的血腥味,引人作嘔。瑪格麗特聽得渾身冒著冷汗,光是看見管家臉上的那副不對勁的表情,就已經足夠不詳了,還有接下來管家的一句話——
「請放心,我會給您準備好一口漂亮的黑棺的。」
瑪格麗特轉身就跑!
看著金髮少女慌亂消失在另一條的樓梯,黑髮青年的臉上又重新變回目無表情的樣子。
女僕的聲音從管家背後傳來:「就這樣不管她嗎?」
管家冷冷哼了一聲,轉身就踏上暗道的樓梯:「去告訴她捉迷藏的玩法,不然遊戲就進行不下去了。」
❍
瑪格麗特瑟縮在廚房的一角,她是從另一條通道逃出來的,沒想到樓梯居然會通往廚房。
「這座洋館到底怎麼回事,那些棺材……怎麼可能全都是我?!這不可能呀!!」瑪格麗特用冷冰冰的掌心擦拭著眼淚,她畢竟也只是個少女,看見這麼荒唐的事情怎麼會不害怕。
「那些屍體全部都是您喔,瑪格麗特小姐。」平淡的女聲從廚房門口冒起。
瑪格麗特猛然抬頭,她看著出現在門口的女僕,一步一步走過來,在經過櫃子的時候從裡面挑了一把切肉用的剔骨刀,然後在渾身顫抖的金髮少女面前蹲了下來:「這是捉迷藏的遊戲。您只要把洋館裡的人全部殺了,就算您贏,明白了吧?」
「我不想玩,我想離開這裡而已……」瑪格麗特含著眼淚說道。
「不玩就當您輸,地下室里所有的瑪格麗特都是因為輸了才死的。」女僕勾起一抹微笑,然後把手中的剔骨刀輕輕放在瑪格麗特的掌心,合攏五指,然後將尖銳的剔骨刀猛然捅向自己的腹部。
「請記著,還有五個人……」
鮮血染紅了潔白的圍裙,也染紅了她的臉頰。利器插入柔軟的腹部的觸感鮮明得可怕,在非自願的情況下,她親手殺死了女僕——
她殺人了,殺人了;
死了,人確實死了;
遊戲開始了,遊戲正式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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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戲開始了,遊戲開始了……親愛的朋友你們在哪裡?」金髮少女一邊哼著不成調的歌謠,一邊走上通往二樓的樓梯,女士小皮鞋踩在木地板上,發出輕巧的聲音,像是為她的歌謠伴奏:「來吧,來吧,來到我的寶劍下,我的名字叫瑪格麗特……」
「瑪格麗特姐姐?」稚嫩的童聲從身後響起。
金髮少女轉過身去,她看到了兩個八九歲的孩子,手拉著手,目不轉晴的盯著她看。
把手中握著的剔骨刀藏到身後,金髮少女招了招手:「晚上好,小迪安和小凱西,我正無聊呢,要帶我去你們的房間玩嗎?」
小男孩和小女孩笑得十分天真,蹦蹦跳跳地帶著金髮少女來到他們的房間,「這是我和凱 西最喜歡的一對小熊布偶,你看漂亮嗎?」
鉑金髮色的小男孩指著床頭放著的小對熊布偶,用像是提到寶物似的語氣跟金髮少女說話。毫無表情的小熊躺在床頭,用它那雙紅色的眼珠,一動也不動地打量著金髮的不速之客。
少女彎了彎唇角,紅褐色頭髮的小女孩扯了扯她的衣袖,仰頭去看她,細白的小脖頸看起來異常脆弱:「姐姐,你背後拿著的是什麼?」
誰拿了我的寶劍,來到了森林?
小熊,小熊,快逃,快逃,獵人已經來了;
一刀割斷你的喉嚨,兩刀割下你的脖子;
我可愛的小熊,晚安了
鮮血再次噴灑在少女身上,這次連那頭柔軟的金髮也染上紅色。少女將兩顆髮色不同的人頭溫柔的放到床上,分別在它們額頭誠懇地落下一吻,然後邁著輕巧的步伐離開了房間,短短續續的童謠從喉間哼起。
小熊,小熊,不用怕,以後再也不會寂寞了。
「天哪!瑪格麗特,你幹了什麼?怎麼那麼多鮮血?!」龐夫人驚慌的聲音從走廊傳來。
「我殺人了。」少女漫不經心的研究著手中的剔骨刀,粘稠的鮮血沿著刀身一滴滴滑落到地面,形成了一個小血灘。少女徬佛沒有看到龐夫人驚愕的表情,自顧自的接了下去:「要去見見你可愛的迪安的凱 西嗎?他們就在房間里。」
話音剛落,龐夫人就像陣風似的衝進了房間,三秒後——
「我……我的孩子們!瑪格麗特,你怎麼可以這樣做?!嗚嗚……我可憐的孩子啊!!」
少女百般無聊的靠牆站著,從房間傳出了龐夫人哀淒哭聲,她不耐煩的撇了撇嘴,提起手中的刀又重新走進了房間,這次她唱的是……
大家都喜愛你的美貌,還有那頭月光般的長髮;
過來吧,過來吧,我也完全被你吸引了;
寶劍刺入你的心臟,紅色染上了你的秀髮;
不得不說,你這樣更美了
「高興了吧?能跟你寶貝的孩子們待在一起了。」金髮少女笑得滿足,將剔骨刀從女人心臟拔出來時,鮮血飛濺了她一身。現在,少女幾乎渾身上下都是鮮血的痕跡,徬佛是從地獄走出來的惡鬼,偏偏這只鬼還笑得一臉孩子氣,還會低頭抱怨著被弄臟的裙子。
「下一個是誰好呢?」
少女用天真的語氣說著,一邊跑過長長的走廊,來到了一開始的會客室。伸手敲了敲門,少女朗聲道:「爵士,您在嗎?」
「是瑪格麗特嗎?你去了哪裡了?」
門被打開的同時間,只見銀光划過,一條清晰的血痕,伴隨著大量鮮血從男人的脖子噴出。男人的身體無力向後倒下,一條寶石墜子從脖間滑了出來,打開來看,是一張合照——女人輓著男人的臂彎站在沙發後面,一對孩子乖巧坐在沙發上,四個人都笑得十分幸福。
金髮少女眸間布滿了陰霾,唇角勾起了冷笑的弧度:「活該。」
說罷,少女握緊了她的寶劍,搖搖晃晃的又離開了,一邊喃喃道:「管家先生,你在哪裡呢?快出來吧,讓我殺了你。」
不知不覺間來到了大廳,逃離的大門就在眼前,可遊戲還沒有結束。沈穩的腳步聲出現在少女身後,熟悉的男聲響起:「您殺了他們。」
「那又如何?遊戲的規則就是這樣呀。」輕快的笑聲毫無猶豫,金髮藍眸的少女轉身:「所以請你站在那裡不要動,讓我殺了你吧,管家先生?」
少女猛然擲出手中的短刀,剔骨刀在空中打著轉兒,光滑的刀面反映出少女扭曲的笑容,最終如願以償地命中黑髮青年的眉心。
一絲鮮血沿著眉心流下,青年的表情帶著死前的難以置信,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瑪格麗特看著最後一個人在眼前倒下,她徹底心滿意足了。
輕盈的身軀在原地轉著圈,飛揚的裙角像是在舞動。半晌,瑪格麗特忽然停了下來,她的表情像是記起了什麼似的,急忙走去拉那道大門。只是無論她用了多大力氣,即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大門依然絲毫不動。
渾厚的鐘聲驀地響徹了整座洋館,瑪格麗特猛地回頭去看擺鐘,金色精巧的時針絲紋不動的指著數字九,一瞬間,她的瞳孔收縮了一下,驚懼的目光落在管家身上。
她看見了本該死掉,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黑髮青年爬了起來,神色淡漠的拍走衣服上的塵埃,然後抬起頭來靜靜盯著她、開口。
「你真傻,瑪格麗特……你就像之前幾百個瑪格麗特一樣,犯了同樣的錯誤。」
「這座洋館的時間是靜止的,可是你不同,你是從外面的世界走進來的,因此你會死。」
「這次的遊戲又是你輸了。」
龐爵士、龐夫人、迪安、凱 西和女僕,七手八腳的將已經完全呆愣在原地的瑪格麗特抬到地下室去,一口全新的黑棺已經擺放在角落。金髮少女被逼躺了進去,合上棺蓋,鋪天蓋地的黑暗湧來,這就是那雙藍眸子看見的最後的景色了。
「晚安,瑪格麗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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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內,一個披頭散髮的黑影慢慢走出來,她翻開殘舊的劇本,提筆蘸了蘸墨水,潦亂的字跡在紙頁浮現。
沈默的鐘聲再次響起,結局卻強差人意;
那麼只好期待下一次的開幕了;
森林的盡頭,響起的門鈴,美麗而又勇敢的少女來到了洋館;
提起你的寶劍,遊戲要開始了。
黑影擁有一頭失去光澤的金髮,從空洞的藍眸間流下一滑晶瑩的眼淚,落在泛黃的紙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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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響了沈實的大門,穿著被樹枝划破裙擺的裙子的少女緊張的抿著唇。冷漠的黑髮管家出現在眼前,金髮少女故作鎮定的開口:
「晚上好,這裡是龐爵士的洋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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