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閉少年 - 11

「你覺得……這地方還存在嗎？」阿海直直盯著我手中的書。

「不知道，但今天就是為了確認這件事才出來的吧？」我和他站在樹蔭下等著公車。

「是沒錯……」

這裡艷陽高照，要是沒有這顆樹，我想我們大概已經熱暈了。

看著遠方的公車緩緩進站，但我們也沒有打算上車，望著乘客一個個的步出，最後終於等到了她們。

「好慢啊……」阿海率先抱怨。

「對不起，不小心錯過上一班公車了。」小敏牽著小芯面帶歉意的笑著，時不時的抿嘴唇看起來相當可愛。

今天本來依照慣例是要我帶著小芯出門的，但小敏不管怎麼說就是要先幫小芯打扮一番，所以這重則大任就交給她了。

今天這兩位少女是穿著濃濃夏日風，連身裙相當的吸睛，小敏就不說了，公主頭配黃花頭飾相當的合適，小芯被硬是紮起了馬尾，部分瀏海被往耳後梳，儘管看起來很不自在，但看起來清爽許多。

「沒關係，反正時後還早，出發嗎？」我笑笑的闔上書本，心想周末還能跟兩個女孩出門真是太幸福了。

此時，小芯突然往我身上湊，揪住了我的衣角。

「啊……芯儀很努力了呢。」搭著公車到這麼遠的地方，身為自閉症患者真是太辛苦了。

我不自覺的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不會發生上次那件事吧？」

「阿海！」似乎是提起甚麼不該提的，小敏打了阿海一掌。

「啊哈哈……拍謝。」似乎是打的真的有點大力，他摸了摸被打的地方「話說，阿隆你對這裡有印象嗎？」

「嗯……沒有，但我覺得這裡並不陌生，感覺很怪。」依照書上寫的地點，是往這邊走吧。

「會不會是很小的時候在這住過啊？」小敏默默跟在一旁，雖然中間夾了一位拉著我衣角的自閉少女。

「這個嘛……可能要問我爸了。」

「我！」

「嗯？」

小芯突然喊了一聲，嚇了我們一跳。

「我、我住過……」說完，似乎是太緊張，我的衣角被捉的更緊，身上的體溫也湊近了一些，弄得我有點不好意思。

「啊……啊嗯，那芯儀有印象這附近嗎？」小敏的眼神有點奇怪。

小芯只是搖搖頭。

我們在各種小路裡穿梭，不時的比照著google地圖，約莫走了大概二十分鐘吧，終於抵達目的地。

『動物收容所』門牌上面是這樣寫的。

我拿出那本皺皺的書，封面寫著『奇珍異獸畫展』，裡面盡是一些像是小朋友塗鴉的東西，各種天馬行空的畫，比較令人在意的是有一張圖被圈了起來，那是個雜亂無章的圖，看不出來是甚麼形象的動物。

「你們覺得……這裡會有畫裡的動物嗎？」我乾笑，深深覺得這種線索跟本不算是線索。

「只能進去看看囉，這不就是今天的目的嗎？」阿海總是行動派的，自告奮勇打頭陣的推開門。

「不好意思打擾囉……」小敏禮貌的打了招呼。

不過沒有半個人影呢，櫃檯空著沒人，往內探去也沒有看到任何人，不過這裡也不是沒有在運作，可以發現桌子櫃子甚麼的都還是有好好的清理，電腦也是開的，可能是去上廁所吧。

這裡的空氣有一種氣味，不是很好聞，可能是各種動物氣味混雜在一起的關係。

「不好意思，有人在嗎？」稍微鼓起勇氣，我喊了一聲。

安靜的像是廢墟一樣。

「啊……來了來了……」隱隱約約聽見有人這麼喊著。

這地點給人的印象都會是一個很年長的歐吉桑或是歐巴桑出現，但卻意外的是位看起來蠻年輕的男子，大概二十幾歲吧，外貌普普，戴著粗框眼鏡理了個平頭。

「請問……是來領養動物的嗎？」悠悠哉哉的整理起辦公桌上的資料。

「痾……不是。」

「不要跟我是來丟棄貓狗的……雖然看起來不像。」他皺起眉。

「怎麼可能呢，那是犯法的吧！」我乾笑。

「是啊，但總是偶爾會遇到這種人，假裝撿到狗啊貓啊其實都是自己養的。」他站在那惦惦著我們幾個人「啊……所以你們是來幹嘛的？」

「嗯……我想請問，請問你對這本書有印象嗎？」小敏指向我手中的書，我連忙舉到他面前。

「蝦毀啊……『奇珍異獸畫展』，沒印象，怎麼了嗎？」

「我們是看這後面寫的地址找到這裡來的……」我有點尷尬的翻開最後一頁給他看。

「不不不……就算你這麼說……我還是沒印象啊，難不成你要說……這些奇珍異獸是我們收容的動物啊？」男子接過那本書翻閱著，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痾……的確不太可能呢。」

「這些都是小朋友的塗鴉吧！地址大概是寫錯了吧。」男子搔搔頭「可附近也都是一般住家啊……」

「那……至少讓我們看看你這裡收容的動物吧！」阿海拿起訪客單就擅自簽上名字。

「……可以是可以，但這裡沒甚麼動物了。」男子苦笑。

「咦？為什麼？」

「你們一定想說流浪狗流浪貓這麼多，一定很多被捉來這對不對？」那笑容看起來有點輕蔑。

「是呀……難道不是嗎？」

「因為我這裡是公立的收容所啊……因為地區偏遠，經費都不太會過來，因為地區偏遠，捉到的動物也不太會送往我這，因為地區偏遠，也沒甚麼人覺得流浪動物該被抓過來呀！」

好像很有道理。

「啊……反正……你們要看就給你們看吧，這裡簽名。」

「好的。」

雖說沒甚麼人來，但整理的還算乾淨，我和阿海在每個籠子前看了看晃呀晃，而小敏不知道在跟那位男子聊些什麼，小芯則在她身後默默的聽著，真是少見。

「看起來都很普通呢。」阿海蹲在一個空的籠子前。

「是啊。」

「我還想說會不會是那個男的刻意把那些奇珍異獸藏起來呢，但看起來不像是有可以的地方。」說完，阿海就被自己的推論笑倒在地。

「想太多了吧，有那些奇珍異獸的話早就發大財了。」

「說的也是，話說，你家那隻阿龍怎麼樣了？」那隻黑貓嗎？

「過的很好啊，不是吃就是睡，已經不會跟來學校了。」

「這樣啊。」

最後當然是無功而返，白白看了幾隻待認養的貓狗。

「啊……明天又是星期一了。」我們四人坐在公車上最後一排，睡眼惺忪的望著空氣。

「又過一個禮拜了嗎？」我喃喃自語著，覺得腦袋有些沉沉的。

「最後還是沒能知道這本書是怎麼回事呢。」小敏細細的看著書中那被圈起來的畫。

「虧我覺得這一定是最終線索的說。」阿海深身吐了一口長氣。

「看來是想太多了呢……」我接過書本，收進我的包包裡。

「不對……」小芯又突然開口了，只是還好這次不是用喊的。

我意味深長的看著她，她隨即別過臉望向窗外。

「啊，該下車了。」阿海跟小敏雙雙起身「不打擾小倆口啦！我們去轉車了！」

「吼！欠揍耶！」我踢了阿海一腳，用最溫柔的笑容目送小敏下車。

「我跟妳搭不同車，我先走一步了，掰掰！」兩人下車後，阿海揮手跟小敏告別。

「嗯，明天見。」她輕撫臉上的頭髮，跟阿海道別後轉身幽幽的看向載著我跟小芯的公車離去「啊……糟糕……」像是想到了什麼，發抖的雙手急忙的從包包裡掏出了一包藥丸，隨手取了幾顆就吞了下去，冉冉淚珠滾著下巴落下。

剩我跟小芯兩人了。

這路上我們都沒對話，這是正常的，畢竟她可是有自閉症呀，能這樣跟我們出門已經是奇蹟了，不過話說回來今天她的打扮又是不一樣的魅力，綁了馬尾使我從側面能清楚看見她的眼睛。

突然心跳了一下。

等等，原來她的眼睛有這麼可愛嗎？

啊，閉起來了，是睡著了嗎？

公車一個晃動，小芯的頭直接倒上我的肩膀。

全身僵硬不敢亂動，頭髮……嗯……沒有想像中香，有點油油的味道……痾……

但還是蠻令人害羞的。

不說的話……我們看起來就像是情侶吧？啊……我在想什麼，我心裡可是已經有小敏了啊！

「哥哥……」咦？

小芯輕輕摟住我的手，是在說夢話嗎？原來她有哥哥嗎？

「對不起……」嗯嗯？

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伸手蓋住她的手背，安撫了她一下。

下車了，按了下車鈴的時候小芯全身跳了起來，慌慌張張的就衝下了車，害我追了一下，不過話說我為什麼要追上去啊……

「不要再這樣亂跑，很危險。」簡單的告誡一下。

「……」又開始摸瀏海了。

「快回家吧，已經有點晚了。」路燈照的我有點刺眼。

原本跟在我身後的腳步聲突然停了。

「那、那個……」

「嗯？」總覺得……好像有既視感？

「我有話……要跟你說。」

「嗯？」

這段話似乎很重要，我能感受到她相當的緊張，如坐針氈般的墊腳，並且拼命用握拳壓抑自己數劉海的衝動。

「我……我……我其實……」

落葉被一陣風吹起，掃過我的臉龐，但我毫無感覺，只見路燈愈來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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