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閉少年 - 22

熱氣在我背後追趕著，我靠著火光在黑暗中奔跑，狼狽地尋找生存的路。

如果說小敏真的是主事者，那麼她一定也在這大樓裡的某處，而既然現在失火了，最後一個燃燒處必然也是她躲藏的目標，而重點在於，當我找到她時……是否能安然離開這裡？

情緒不穩的精神病患者，選擇同歸於盡的機率也相當大……

我停下腳步休息一下，好險火勢不算延燒太快，但可以感覺到空氣愈來愈難呼吸，我瞧了一下被火焰吞噬的下面樓層，真的是燒的很乾淨。

話說自動灑水器沒在工作嗎？

算了，先找到人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說情緒崩潰的瞬間是引發這一切的開端，那那個瞬間一定是發生了什麼，而發生的那件事定將是找到她的關鍵。

那時發生了什麼……啊！

不就是我跟小芯抱在一起的時候嗎？在那個密室裡，小芯害怕的躲在我懷中，就是那時候電就停了，外頭也安靜了下來，小敏一定看到了那一幕！

因為忌妒心引發了強烈憂鬱症，使能力暴走吞噬了整個百貨公司，當時能看到我們的地方只有……密室裡，跟櫃台監視器。

總之都要回到密室逃脫那裏。

最終都要回到原點，好像經典故事裡的結尾啊。

啊，這是劇透嗎？我想……大家可以裝做沒看到。

密室逃脫的位置在上面兩層樓吧，爬電扶梯有夠累人的。

也只能爬了。

我滿頭大汗，總算到了目標樓層，我整理了呼吸，徐步前往密室逃脫的專櫃。

「咦？」是這嗎？總覺得景色跟上午來的時候不一樣。

密室逃脫的入口顯得相當陌生，而其中的黑暗彷彿深不見底，但背後燃燒倒塌的聲響催促自己的腳步，我還是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果然很不一樣，本應頂多只有幾扇門的空間卻像迷宮一樣走不到盡頭，每一扇門都緊閉上鎖，可想而知，我迷路了，困在這無限的迷宮裡，就像電影《駭客任務2》中充滿門的白色長廊，只不過是蜿蜒的且黑暗的。

哇哩勒……這下怎麼辦。

可以確定的是這也是超自然現象，這感覺就好像……小敏不希望我找到她。

嗯，很合理。

卻又不是那麼的合理。

我站在走廊東張西望，看不出每一扇門的差異，敲門也沒有任何回應，這種狀況……我應該思考的不是哪一扇門才是正確的，因為不可能找到，而是我該怎麼解決眼前的問題。

溫度有些升高了，看來儘管這空間深不可測，也依然時間緊迫。

我把額頭靠在一扇門上，並不是為了感覺門後的甚麼，只是想幫助自己思考。

「小芯跟小敏也是人，問題能製造出來，一定有辦法解。」秉持這樣的想法，我閉上眼放飛我的思緒，首先我想到的是這空間如果是為了避免被我找到，代表小敏知道我來了，這表示……她能隨時觀察我？包括現在？如果說她能隨意改變這裡的空間，是不是表示我在她的腦裡面？

如果是這樣的話就好辦了。

「小敏！妳在哪！？」我吼了一聲，但當然不抱期待有任何回應。

至少這是第一步。

「我想見妳！我知道妳在這裡！」

毫無反應，只是個走廊。

看來是閉門不出呢……我必須把她當作憂鬱症發作來考慮才行。

應該總比自閉症好吧？

對她的態度不應該強硬，我愈是找她，她會愈是抗拒，那麼……我該怎麼做？

只能試試了。

我躺了下來，感受著微溫的地板，大字形的放鬆身軀，感受腦海裡每一個思緒，既然我在她腦裡，那這一切都是假的，只有思緒才是真的，而既然她能觀測到我，我們思緒裡一定有所連結，不知為何我就是這麼的肯定。

沒過多久……我就睡著了……

怎麼可能不睡呢？躺在溫熱的地板上，還是在龐大體力勞動之後，這實在是太催眠了。

不過我意識卻異常清醒，像是清晰的夢，周圍盡是混沌的空間，我搞不清方向，而遠遠的……遠遠的……我似乎瞧見了一個人影。

如芝麻般小，我很難辨認是誰，但直覺告訴我那就是小敏，我便朝她狂奔。

距離似乎沒縮短多少，但我還是持續邁步，稍微仔細端詳了一下，小敏呈現抱腿的坐姿，把臉埋在雙腿之間，一動也不動。

「小敏！」

我真的有在跑嗎？

「小敏！妳真的不想見我嗎！？」

有股力量在扯住我。

「難道前幾天說的想要拯救我！想要跟我在一起都是假的嗎！？」

『不要過來！』遠方的小敏仍捲縮著，聲音是從周圍的空間傳來。

我沒有停下腳步，儘管距離沒有縮短。

『都說不要過來！』

「嗚！」那股力量瞬間把我拉倒。

『你就去跟詹芯儀相親相愛吧！不要再傷害我了！』

強力的風壓吹得我站不起身。

『果然是因為忌妒而起的嗎？』我心想。

「我看起來是那種人嗎！？我不想傷害妳！」

『你騙人！』

瞬間，我被風壓壓扁，意識支離破碎，腦中一片空白，這裡是哪裡？發生了甚麼事？

我感受不到我任何的肢體、五感，就是單傳的意識在漂流，我這是……

我現在……我■做什■……

嗯……所■說……

■■我是誰……到■……

為■■■■看不■■■……

……

■■■■■■■■■■■■■■■■■■■■■■■■■■■■■■■■■■■■■■■

『咚咚』

「？」

『咚咚』

這是甚麼聲音？

『咚咚』

我在哪裡？

『嘩………』

啊，是下雨的聲音。

煞然，我睜開了眼，冰冷的空氣緊緻了我的肌膚，面前是個座椅……汽車座椅，我在汽車上？看向窗外，外頭正下著大雨。

「快到展覽會場了唷，可以準備起床了。」駕駛座傳來一個成熟女性的聲音。

展覽？我低頭發現我手上拿著一本書，是那個……『奇珍異獸畫展』……！？這是之前我和大家一起調查的東西。

奇怪的是，我的坐姿，我居然是捲縮在座位上，緊緊抱著這本書。

「期待嗎？有展覽你的畫呢！」女性似乎正向我說話。

我緊閉雙唇，用書敲了敲我的頭，發出『咚咚』的聲音。

「■■，我想喝這個。」副駕駛座有另一個人的聲音，聽不太清楚，而他似乎稱呼駕駛為■■，我的腦袋搞不清楚他們到底在說甚麼。

「等我一下喔，等到了停好車我再幫你開好嗎？」■■繼續開著車。

啊，這是……我之前做的夢嗎？又好像不太依樣。

「不要啦……我想現在喝……」副駕駛的聲音聽起來不太情願。

「等一下，就快到了。」■■試圖安撫。

我再次看向窗外，但窗外的景色在我眼裡無法辨識，就是一堆幾何色塊的堆疊。

『咚咚』

「啊！」

『呚───！！！』猛烈的氣音在車內炸開，扭頭一看，車內被黑色的液體填滿了，隨即，我感受到猛烈的撞擊，風景啞然停止，我被拋飛到相當遠的地方，頭痛了起來。

周圍的空間一片黑暗，我蹲在地上抱著頭，痛的咬緊牙關，感覺……有甚麼東西在我腦袋裡沸騰。

「想知道真相嗎？」一個渾沌的聲音在不遠處，似乎走了過來。

「……到底……」我只求頭痛快停下來。

「向她請求吧。」這聲音走遠了，似乎是剛剛坐在副駕駛的人。

頭痛停止了，雖然不知道發生甚麼事，但我仍困在這裡，而且我……感到相當的哀傷。

「這是……」我手一摸，臉上盡是淚水，明明甚麼都想不起來，卻感到痛徹心扉。

這時我感受到了一個無法迴避的事實。

在這裡，有秘密的是我。

而且是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的祕密，我也大致明白了這一陣子小敏想對我做的事。

「小敏，妳在聽嗎？我在這喔。」我抱膝而坐，神色平靜「也許妳是對的……我騙了妳，我也騙了大家，甚至是我自己，而妳似乎知道真相……拜託妳……告訴我……」

『嘀！』一滴液體打在我的鞋尖上，我伸手一摸，是溫熱的？有些黏……是血！？

心頭一驚，抬頭一看血是從小敏的手腕上流下來的，她不知何時已經站在我的面前。

「小敏！」

她手中拿著美工刀，看不出是甚麼表情。

「小敏，很痛吧！」我急忙捉住她手腕上的傷口，試著幫她止血「嗚！」

美工刀刺入了我的脖頸。

「妳……」

「痛吧！很痛吧！」她抱住了我「這樣我們就永遠在一起了♥」

儘管刀沒拔出來，但血不斷的從我的傷口流出，沒一會功夫就浸染了我與小敏，像在拍三級恐怖片一樣。

「不，跟妳比起來，這一點也不痛。」我反過來把她緊緊抱住，畢竟……我就是在等這一刻啊！「跟妳明知一切真相，卻配合著我……配合著一切，裝作不知情的過著日常，壓抑自己的感情……這種痛我無法想像。」

「……你又在騙人了，不過沒關係♥反正我們要永遠待在這裡。」小敏把刀拔了出來，又重重刺了我的背。

「妳才騙人吧。」

「？」

「其實妳根本不想跟我待在這裡吧，這裡又黑又冷，甚麼都沒有。」

「可是有你，又有甚麼不好。」又刺了一刀。

「如果可以，妳一定還是希望能與我一起在學校度過一天天的日常，一起嬉鬧……」

「跟別人分享你嗎？我才不要！」再刺。

「如果真的是這樣，妳又是為何出現在我面前呢？」我用力摟緊她。

「！？」

「妳大可等我完全彌留在這個世界，為何要出現呢？而且難道過去在學校快樂的時光都是虛假的嗎？妳的美好回憶都是虛偽的嗎？」

「我……」

「告訴我真相吧，讓妳不再孤單。」

「……」

「求妳了。」

「其實……你已經聽過真相好幾次了呢。」

「咦？」

「每週日固定都會跟你說一輪呢。」小敏緩步退開。

「什麼意思？」我已經聽過了？但我完全沒印象啊。

「不記得對吧，這就是癥結點唷，那還記得我那天放學時，被校長打斷的談話，我當時想給你看的東西嗎？」

是在說那時想從書包拿出來給我看就被中斷的東西嗎？

「就是這個喔。」小敏手中緩緩浮現出一個物品。

是一張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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