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是《隱魂24小時逃出香港》一書其中一些背景資料及節錄,為天行者出版xPENANA科幻短篇小說創作比賽的閱讀材料。
大家亦可聆聽以下由Eric Kwok作曲的小說原創音樂以獲得更多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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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歷史:
公元2051年。互聯網這虛擬國度,經已全面突破至成為一個──全球用家以腦電波直接上線、彼此連通、完全無異於現實的三維空間──遊界。
同年的聖誕前夕。地球卻爆發了一場毫無先兆、一次過滅絕了全球九成人口的人類浩劫:星鱗事故。
巨災過後,國界瓦解;統一政府「太平連合」從而成立,開始重建世界。同時間,倖存的四億人類當中,更突然湧現了少數擁有強大異能的新人類──隱魂。
然而,該場浩劫的罪魁禍首,實為一對美國科學家夫婦:藍鈴與其夫鄧肯貝耐特。災發之前,他們曾對一塊源自月球背面、被美軍名作星鱗的奇特晶礦,進行了深度研究;並發現星鱗內藏一組──似在等待為人類進行補完的基因波頻。
最終,他倆避過了美軍的耳目,偷偷去到亞洲城市香港,通過當地的黑客伺服器,把那組基因波頻輸進了遊界。欲一看人們的腦電波對基因波頻生出何種反應;這實驗,反導致了星鱗事故那場浩劫的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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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世時局:
公元2242年。百年巨木也總有衰亡的一天。太平連合這全球政權,外興隆、內腐化,統治了五洋七洲近兩個世紀,最後也阻不了大規模內戰的發生;死傷以十萬計算,並於一夜間,分裂成兩個水火不容的國家──東連合帝國、西連合眾國。
東獨裁、西民主;可是大移民潮過後,兩國的當權者,雖視對方為敵,但目標相同;同樣也各自開展太空計畫,欲爭先出發到月球背面──大量開採星鱗。
矯枉過正;二百年前藍鈴那次實驗會以失敗告終,只因當年人們的腦電波僅屬連通在虛擬遊界,與肉身處於脫離狀態。所以兩國當權者刻下的終極目的,均是打算令國民的腦電波,於真實世界彼此相連;再一次散播星鱗內的基因波頻,以達成藍鈴遺下的隱魂傳說──全數人類一同踏上最終進化──超脫生死和戰爭、接觸異星創造者、靈魂回歸本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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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
封自來:二十五歲,仁祖之宿敵。於一年前那夜連合內戰,記憶全復;跟仁祖死鬥至將要分出勝負的一刻,卻重傷了紅顏知己方小琪,並眼看著對方落到仁祖的手中。擁有洞悉天下間所有因果關係的能力。為人堅毅、直接、重道義、邏輯精密但討厭用計;較顯眼的弱點是不善詞令。刻下自知要逼仁祖再次現身,從而救回方小琪,就先得進入遊界裡的香港,尋回失蹤已有十七年之久的──史上最強隱魂──向如歌。不料這趟回到星鱗事故爆發當晚、跨越兩百年時空的戰途,更令他親眼目睹了,當年人們腦電波對基因波頻所生出的抗拒反應──發現了人類一旦真的踏上所謂的最終進化,將會脫變至何樣的恐怖形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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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祖:東連合帝國大帝。一百九十歲、身高七尺、外貌如少年。暗影之化身、封建之象徵;於年前與封自來那一番死鬥之後,倒獲得感悟,漸漸由魔入道,重拾了年輕時曾緊持過的天命,欲成就其母親藍鈴遺下的隱魂傳說,帶領全數人類踏上最終進化。刻下其多重部署均已如火如荼,只尚欠最後一物;那就是──記有異星創造者的宇宙座標、卻依然為向如歌所堅守的──六角形手鐲。因此他便以方小琪為脅,兼且從不公開露面,利用封自來替他進入遊界,尋找向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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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如歌: 四十六歲,號稱史上最強隱魂。能隨時吸納及操控太陽和地心之火,甚至可引下星隕,以作攻擊;實戰力無人能出其右。十七年前因得知了仁祖乃藍鈴的親兒,而毅然進入遊界裡的香港,調查星鱗事故的來龍去脈,並自此消聲匿跡。性格正邪難分、好勝心強、守舊、宏觀;那宏觀,卻使他只以大事為重,必要時可變得極為心狠手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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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冬:2051年時空裡的人物。四十六歲,土生土長的香港人;更是藍鈴來港前預先聯絡好的接頭人。為人幽默且豁達、重道德、講信義。本為網絡上的一名鍵盤高手、當紅黑客,到了遊界的時代降臨,卻因接受不了自己面對面的欺詐他人,弄至表現每況愈下,變得死氣沉沉,進而屢被同行恥笑、遭組織遺棄、為大勢所淘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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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土巴:2051年時空裡的人物。三十八歲,美國黑人,軍方少校。受了美國總統之命,帶同特種部隊前來香港、進入遊界,緝拿兩名叛國犯人藍鈴和鄧肯。領導力強、精通各種搏擊技巧、嚴守原則、重視公平競爭,但更是一名不折不扣的愛國者;其首個目標是程冬,不管要用上甚麼手段,也絕不許基因波頻順利在遊界散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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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選節
歷史裡,人類曾創造過無數偉大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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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失控的進展速度,卻往往暗中蘊藏炸藥,等待時刻,反噬人類。
二百年前那場因基因波頻而起的星鱗事故,教全球超過九成人口同時暴斃,正是一例。
半夜零時一分,各國元首死去大半、各界精英暴屍街頭。
頓失主宰下,人造衛星全數停止運作、核電站自我啟動減效程序。
國界瓦解、通訊斷絕、意外頻生、餘災蔓延。
禽畜撞破圍欄、被飼養的蜂群湧飛山頭、鳥獸在噬食著人們的屍體。
大小城市火光處處、堤壩失調釀成洪災;倖存者家破人亡,流離失所。
最後,斷電,更全面癱瘓電腦網絡,導致學術性資料大量遺失。
地球,因而曾渡過一段科技大倒退的黑暗年代,幾近回到原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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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幸當年在瓦礫間,尚有一系列硬盤、一樣東西得以保存下來,留給後世──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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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是互聯網發展至終極後,所進展而成的虛擬完全體;屬三維空間、無異於現實,人們以腦電波直接上線,五感真確無倫。
其面積與真實的地球等大,當中的物理原則、生理反應、化學效果、甚至每個城市的面貌與佈置,也設定至與當年真實世界裡的相同,以助人們盡快適應、過渡、融合。
而由於當年絕大部分人類,都生活在遊界,所以基本上,它亦存有星鱗事故爆發前二十四小時的所有事情。
巴黎、紐約、東京、倫敦、首爾、上海、約旦、曼谷、法蘭克福。
凱旋門、帝國大廈、富士山、大本鐘。眾多的種族,眾多的膚色。
二百年前真實世界裡曾存在過的城市,於遊界這個副本裡亦同樣存在。
只是如此廣闊的地域,當中蘊含無限可能性,是一個龐大的因果迷宮。
缺乏一個明確的目標,不管派多少人進去,亦根本甚麼也查不著。
除非,遊界裡都有──命運──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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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下,封自來已進入了遊界裡的──東方之珠──香港。
回到過去;時為,前文明時期2051年12月24日,聖誕前夕,傍晚五時許。
此城,乃星鱗事故爆發時首個淪陷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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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界內的人,絕大部分都實為災發時在線者的殘餘腦電波,被統稱為──亡靈。
而這詭異的空間,有其特定的十條法則,必須知曉,絕不可逾越,亦無法逾越:
二十四倍速。內裡的一天,僅相等於真實世界裡的一小時。
系統會為用者實時反譯不同國家的語言,不存在溝通上的問題。
每名遊客,都可帶同一件於他而言、最重要的物件,進入遊界。
遊客的行動,可影響事態發展,卻絕對改變不了當日的最終結果。
亡靈會與遊客交流,並出相應抉擇,但,暫存記憶無法延至下一天。
皆因每當踏正零時零分,一切將回到廿四小時前的狀態,不斷重覆。
遊客在內裡身亡的話,大有可能換來腦死亡;然後腦電波陷入混沌,被遊界所吸納,轉化成新的亡靈。
除非意志堅定者,分得出意外的真假;那,腦電波將自動切斷連線。
每次循環的頭一分鐘,遊客可選擇脫離遊界,否則,即要帶傷繼續輪迴。
最後一條法則,就是隱魂進入遊界後,體能將降至與常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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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自來是於五天前的早上八時正進入遊界。那等於他,竟然已在遊界裡過了四個月,重覆了同一天──達一百二十四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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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字、條碼、方格、外型線條、二次元圖像、立體多邊型,不住閃爍、不住生成。
城市的輪廓,一浪接一浪地湧過眼前;銀白色的國際機場、閃閃生輝的大橋、狀如獅子的山、倒金字型的退役體育館、佈滿車龍的隧道入口、魔鬼魚般的會議中心、山谷內的賽馬場地。
面紗一揭。廿一世紀中葉的東方之珠,與想像中的不見得有太大差距。
油麻地區高樓臨立,也建有矮房屋苑;一陣復古潮,卻為大廈蓋上了唐樓式的外牆。
雲端彩霞轉淡,天空驟現斜紋。冷雨下,數以千計、層層疊疊的霓虹燈牌、巨型屏幕,隨日落陸續亮起,混成一抹仿如霧化後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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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全城都瀰漫著聖誕氣氛。四周都彷彿滲著一陣陣抽離的感覺;一切,也顯得疑幻疑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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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聲交雜的廟街上,人們把著傘子,熙來攘往,分不清誰屬遊客、誰屬亡靈;有些戴著鹿角頭飾在與親朋閒聊歡笑,有些在聽老者拉奏電子二胡,有些在觀賞年輕人跳街頭熱舞。
料想之外的是,眾多的曲式同時並奏,旋律卻非常近似。攤檔和商鋪內所售賣的貨物,雖然選擇繁多,樣式和設計竟也是大致相同。
網絡科技經過半個世紀的發展、演變,令人類間的溝通速度大幅跳升。想不到人們距離拉近,資訊互通,各國文化共冶一爐,互相影響;品味、要求、價值觀、優劣的尺度、對事物的看法,反隨時日和世代愈趨單一化,致使用以表達個人情感的藝術,較欠缺了多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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廟街轉角,馬路中央有著一道人工河。一艘蓋著布篷的收費快艇,於此時駛近,引擎在水面留下了圈圈漣漪。
封自來著司機在此稍等,之後從中步出;粗劣的黑色皮衣、墨綠色的多袋軍褲、額角一片淤青、頸側更多了多道深深的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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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天同慶的快樂佳節,內心卻因這不斷重複著的節日,堆積了不少雜念。
也不知有多久未曾進睡。沒季節之分,相同的溫度、相同的新聞,日復日,沉鬱的雨在灑;無盡頭的孤寂,在一口一口地蠶食著其靈魂,教心智再堅剛的人,也漸感迷失、枯乾,仿如墮進無底漩渦。
伴隨他進入遊界的,就是一部虛擬而成、比這時代更古舊的卡式隨身聽。可是,心靈雖得到了點滴滋潤,掌心,卻尚難忘方小琪那鮮血的餘溫。
他舉步登岸,穿過人群,踏進一橦唐樓,在三階稍頓,預先把梯間窗戶的螺絲拆掉,然後上到五樓,才在某單位的門前停下。
面前是一道拉閘,背後是扎了竹棚的天井,左右兩邊均是長直的走廊;天花上的光管在閃爍擺動,暗處躺著一條人影,捲成一團,既似醉漢,又似癮君子。這橦唐樓,顯然是一個被此聖誕夜遺忘掉的寂寞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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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得向如歌,道出來意,再在真實世界、自其手中取得六角形手鐲;那就能逼仁祖現身、那就能救回方小琪。
這堅持,再一次令他重燃意志,自漩渦裡抽身。
到達目的地,除下耳筒,按某密碼敲了幾下門;其神色亦即急轉鋒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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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遊界內的這段日子,他已初步掌握了此城的情況。
曾於最高的摩天大樓上俯視。眼下的城市,是由香港島、大九龍半島、及全新開發地區大嶼山所組成;三地主要是以大橋、隧道、地下鐵路連接。位於較西面的貨櫃碼頭,則屬本地黑幫的地盤,並藏有大量軍火;倉庫保安極其嚴密,決非隻身能前往盜取。
也曾混進過各條繁忙的購物大道。海港極窄,窄得幾近相接,兩岸大廈都佈滿聖誕燈飾;不管這廿四小時循環多少遍,半夜零時零分之前,各大區小區仍是一片歌舞昇平的景象。
而儘管他的體能已變得與常人無異;唯他仍擁有看穿因果關係的能力。
向如歌失蹤了十七年之久,那相等於在遊界裡經歷過近十五萬次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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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自己的目標應該都身處遊界裡的香港,而且最少經過上萬次輪迴的查探,大概離星鱗事故的真相已相當近,甚至已查出爆發原點在哪一區。
這是目下的唯一線索,亦是一個自己需要堅信的假設,否則,一切休談。
自己必須後發先至,於一次循環內做對所有抉擇,方有機會──於星鱗事故的爆發原點與向如歌遇上──這,正是這趟任務的最艱難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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邏輯源自因果,要捉緊起點,就必先漁翁撒網。
若非費了多次循環,趁各大使館假期守衛鬆懈,多番硬闖或潛入,竊聽它們多條頻道,以得知各國的監察人物有否可疑之處,自己也不會追查到這唐樓單位。
首個與星鱗事故有關的突破是:美國軍方秘密派了特工到來此城,緝拿兩名叛國者。
該對科學家夫婦,打算把某組來自異星的基因波頻,通過黑市伺服器輸進遊界;他們,果然就是星鱗事故的罪魁禍首,藍鈴和鄧肯貝耐特。
那,更牽涉到一個扎根香港、售賣個人資料的神秘黑客組織──舍利。
可是,所有舍利成員的容貌及藏身處,就連各國的情報機關都沒有記錄。
僅據聞該組織的頭目,綽號活佛,經常轉換身份,實際職業不詳,唯常敦促黨羽招攬各方打手,去作為旗下黑客的保鏢,以免他們被網警捕獲,供出組織架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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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想像中高大。」一雙閃爍不定的眼睛,忽然出現在門旁那扇窗的玻璃頁之間;再一輪左顧右盼後,門便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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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程冬。」封自來於過去十多次循環裡,參加了多場半夜地下拳賽。而今早,舍利終於派人接觸他;要他到來保護這名黑客。
「你見有其他人麼?」程冬綽號百寶袋,生於2005年,四十六歲;個子略高且瘦削,平頭短髮,雙頰凹陷。身穿微破中袖綿衫、黑色鬆身褲。右腕上那隻舊式跳字錶,彷彿隨年月在皮膚上留下了一道深印。他甩一甩手。「不用自我介紹,我剛看了拳賽重播,你輸得很難看。」
「收拾要帶走的。」幽暗的單位內凌亂不堪,雜物和剩下的速食便當到處皆是。牆角有一筒石油氣,窗邊掛了一道麻繩,吊著幾件衣服。另有一鋼製大櫃,上面除了一疊記事簿之外,倒放有幾瓶安眠藥。封自來拿起一瓶,另作試探,道:「解釋。你與那對科學家夫婦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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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靠這次循環,未必就能弄清所有來龍去脈。舍利旗下黑客不少,對方是否真的與星鱗事故有關,仍待揭曉。
隱魂在遊界,有如虎落平陽;那只能見步行步,從對方身上,探得愈多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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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禮貌的人,不會亂碰他人的財物。」程冬一手搶回安眠藥,放進背囊,之後瞟了一眼。「這樣。現在是遊界的時代,我技術跟不上,在黑客界早已被淘汰。你不信的話,大可看看那疊記事簿,我有寫日記的習慣,兼且寫得很詳細。可是,我當紅時那些保鏢,從來都不一見面就問長問短。」
「我知得多一點,你的命會長一點。」封自來步向窗旁,雙眼透過百頁簾,往外掃視。「在固定地方不安全,我們要保持移動。」
「好像很專業的樣子。」程冬嘴角一揚。
「以前專業殺人。」封自來略頓後,續道:「今晚專業救人。」
「似乎你我,」程冬戴起冷帽,攬起圍巾,遮掩了下半邊臉。「同是聖誕夜也沒人陪的可憐蟲。」
「那又怎樣?」封自來自覺無從反駁。
「雖然信用這東西已過時,」程冬苦笑道:「但如果最後你真的有恩於我,我會還。」
「我想,」封自來心忖遊界內的亡靈,根本沒明天可言。「沒那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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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時空內的這一刻,一名遊客、一名亡靈,兩段腦電波竟有著些微共鳴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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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藍鈴這名字就頭痛。」程冬穿起外套,一邊收拾背囊,一邊搖頭解釋:「前幾年認識的,算不上有交情,早陣子卻忽然聯絡我,說想租用舍利的黑市伺服器。」
「那部伺服器的準確位置,」在香港某處,亦正是基因波頻進入遊界的門口之所在、星鱗事故的爆發原點。封自來目光向街下一聚,雙眉一皺,然後即解下窗邊那道麻繩。「要坦白。」
「是哪一座,只有活佛他本人才知。」程冬看不到該舉,只揹起背囊,搔搔臀部。「我不過是個接頭人。何況組織就是組織。這趟被網警釘上,一個不好我隨時,」
「被用來當替死鬼。」封自來突然把程冬扯離窗邊,再朝他背門大力一壓。「伏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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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已沒時間再追問下去,樓下那快艇已不知所蹤,卻多了數名西裝大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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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出手。」封自來隨即用麻繩,綁起對方的右腕與自己的左腕。
「不用這麼親密吧。」程冬訝道。
「集中精神。」封自來一腳將石油氣筒踢到門前,再拍拍程冬的臉龐。「釘上你的是美國軍方。」
「甚麼美國軍方?」程冬被拉到牆角,嚇得臉色發白,禁不住嚷道:「我還以為大不了坐監。你有多大本事!應付得來麼!」
「未必能。」按腳步聲,外面走廊約有十人。封自來把鋼櫃推到離大門約三尺的位置。「不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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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個來自未來的隱兵。旋律急轉,來敵臨門。
三、二、一──轟──星鱗事故的因果巨輪,緊隨這聲爆響開始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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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石擴散。微量的塑膠炸藥,將拉閘瞬間炸開。鋒利的鋼櫃碎片,卻緊隨石油氣那第二重爆破噴出門外。正值衝進單位那兩名爆破組員,登時裝備撕裂,胸前濺血,遭此陷阱震得彈飛開去!
霎時間,唐樓五階猛地一搖,部分天井竹棚鬆脫,天花光管不住掉下。漫空的煙霧與火屑間,封自來拖著程冬自屋內突破而出,沿狹窄長廊直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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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以一繩相連,腹背受敵,前有三漢,後有五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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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自來拔出短刃,反手一握,在前方以刀開路。欠缺鋼壁、欠缺天劍,僅以體技迎戰。單臂旋割,拉闊空間,沉肘一守,硬擋右敵猛拳,左膝逆勢撼向對方下陰。罡風自左面襲來;急橫移,被逼棄刀,雙指即朝對方領帶一拉一鬆,右肩一突,狠撞對方臉門;同時一腳挑起地上光管,半空一執,朝另一來敵的頭顱猛力一揮。爆!
程冬在其背後被扯得右碗大痛、東歪西倒,身位雖不由自主,卻竟避過了多下攻擊。他頓時明白那是封自來所致,急忙間再靈機一閃,忽爾左臂向後彎,自背囊掏出一袋東西,朝地上一灑。鐵珠沿地而滾;五名追兵始料不及,相繼滑倒,當中一人掉下天井,另一人僅捉著竹棚。程冬即一拳鎚在那人的手指上。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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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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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廊盡頭,左是石躉,右是防煙門。後方特工卻已統統穩住身影,兼且相繼拔出手槍,腰一沉,連扣扳機。兩人旋即背貼石躉,避過一輪槍火,之後緊握僅有時機,滾回走廊。封自來竟朝天井單臂一伸,閃電間將拿到掌中的竹桿,穿過程冬的背囊肩帶,再以其身體作借力點,全力一扣一拉!
槓桿原理,力度倍增;眾追兵未及多眨一眼,已被那十米竹桿扳得飛撞長廊石牆!
走。防煙門後是暗綠色的梯間,兩人急步下了兩層,卻發現數條黑影已自下方奔上。三樓梯間窗戶,那窗花早已生鏽,螺絲亦早被拆掉;透過玻璃往外一望,有一輛載滿生果的貨車即將駛至。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同時倒退數步;程冬有點不願,封自來卻已向前一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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呯──窗框鬆脫,玻璃爆飛!程在上、封在下,急跌數十尺,堪堪墮進貨車,然後馬上遭反撞力彈出車外,翻滾數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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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冬滿身果肉,稍定神,即發現腕上麻繩經已斷掉,自己還壓在封自來胸上,方知是對方故意以身體為他卸減衝力,他才不致頭破血流。
封自來頸側泛紅,眼一瞪,右手推開程冬,單膝跪起,咬緊牙關,伸直左臂,竟全力朝地上狠狠一壓。
嗝──強行駁回左肩脫臼,痛撤心肺。
先機已盡,急逃遁,盡快走到人多嘈雜處。
剛才那聲破門爆響,惹來了人群的注意。不少人相繼到來察看究竟。兩人混進人潮,時而抬頭,扮作望向事發唐樓、時而垂首,繼續朝廟街方向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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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兩人當中有一人中了流彈;血在淌──不足二十米,身影經已敗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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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曲弦樂愈趨短促,起伏如暗湧。美方特工顯然不想事件太過張揚;會僅以微量炸藥破門,應該是本以為能一舉擒下目標,在單位內再作盤問。
封自來步履加快,雙目左右橫掃,暗道:程冬是一關鍵人物,他,必定知曉舍利頭目、活佛的行蹤。
程冬則緊隨其後,臉冒冷汗,暗詫:這個封自來是何許人,竟擁有可力敵數名特工的身手。
六時正,大雨。廟街小販數目近百;紅、白、藍,一襲襲攤檔布縫的倒影,於兩人瞳孔內急轉。
危機處處,人潮內隨時會有埋身突襲:麻醉針、掌心雷、電擊器。兩旁矮樓高處,更早佈有多名狙擊手;呼吸凝住,焦準器在移動。兩邊攤檔後的行人路,也見有西裝大漢亦步亦趨,邊繞行邊按著耳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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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街人流太旺,行動漸呈膠著狀態,立刻與上頭通訊,急求指示。
離廟街數個街口,泊有一輛偽裝的清潔公司中型貨車。
這正是美方特工的流動指揮中心,內裡備有層層儀器、近十個電子屏幕。三數名支援人員,戴著耳筒,在調配著行動部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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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標人物現已逃到廟街中段,距離商場入口三十米。」
「Σ組員立刻趕往該處增援。」
「Δ 、Ω兩組負責堵截大街兩端。」
「各組注意,程冬綽號百寶袋,瘦削者應該就是他;別輕視他那背囊。」
「至於高搏擊能力的那名黑衣男,則為他的保鏢,底子不明。」
「少校。β組及爆破組員,已被帶到後援地點處理傷勢。」
「但黑衣男正故意以攤檔布縫作掩護,狙擊手暫時無法找到射擊直線。」
「這是我們拍到對方進入唐樓前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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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方狙擊點多達八個,這人一邊拉著程冬前行,竟然仍能一邊堅守掩護角度。」身為這次行動指揮官的那名少校,站於暗處,望著屏幕內那定格畫面。「受過特種訓練。跟我們資料庫對照過後有甚麼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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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結果。我國的退役軍人和特工檔案、情報機關的重點注視人物名單、甚至各國關防的臉相認證系統中都沒有此人。」
「我這邊翻查多次也得出相同結論。就好像,這男人根本從來未曾出現過在世界上任何一個城市。」
「那暫時沒必要再查下去。」那名少校當機立斷,道:「今晚午夜之前,我們必須到達舍利那座黑市伺服器,緝拿藍鈴和鄧肯。現在目標依然是鎖定程冬。」
「明白。」支援人員聽後旋即發出進一步指示:「各單位緊記今夜目的。程冬、活佛、藍鈴夫婦,一環扣一環,務必要於未來六小時內全數捕獲。」
「行動升級。」另一支援人員緊接道:「收窄範圍,把程冬和黑衣男逼進商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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呯呯呯──六時零三分,三記槍聲朝天而發,響徹雨中大街──檔主們一頓、途人們一驚,之後馬上四散奔逃!
過去那無數次循環裡,半夜零時零分之前,各大區小區仍是一片歌舞昇平的景象──這次,顯然將出現重大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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