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雨幕，我與他遙遙相望。
我拿著傘站在小橋上，橋下的溪水湍急，濺石的水花混雜著雨珠一下噴濕了我的褲腳、他的衣袂，他無動於衷，一雙綠豆大的眼死死盯著我，一雙手在木盆裡來回搓動著。
唰啦——唰啦——
清脆的洗豆聲在雨裡格外清脆。
唰啦——唰啦——
踩水而行的跫音格外響亮。
我悄悄將傘傾斜，為他遮住一片雨。
他高抬著頭，彷彿折斷了脖子，一雙綠豆大的黑仁死死盯著我，雨水順著光溜溜的頭滑進眼裡、鼻腔裡，棉線般細的唇線微微張開，發出沙啞的聲音：「豆————」
「豆沙包的話，轉角那間包子店不錯。」
「豆————」
「啊，如果是豆沙冰的話，反而是三笤街轉角的小平屋做得最好。」
「豆————」
「豆豆先生啊，很有意思的一部卡通呢，我記得六點就開始播了。」
「碰」地一聲，他將手裡的一盆豆子用力砸在溪石上，奇怪的是木盆毫髮無損，豆子跳躍似地噴了他一臉，又一顆不剩地落回盆裡，僅有一顆卡在他的鼻孔裡。
那張臉扭曲起來。
「哎呀，危險。」我用力往他後腦勺一巴，直接把頭拍進盆裡，連人帶盆在溪邊跪成ORZ的姿勢。
「嗚嗚嗚嗚嗚……」
雨中傳來細密的嗚咽聲，我忍不住勾起唇角。
我轉著雨傘，若無其事道：「為了感謝我的救命之恩，你請我吃豆沙包吧。」
「嗚嗚嗚嗚……」
「要不然，豆沙冰也可以。」我建議道。
他從盆裡抬起黏滿豆子的臉，用力甩了甩臉，豆子如雨落地般輕彈，一顆顆蹦進水裡，漣漪四起。
他的盆總算是壞了。
他有些哀傷，也有些埋怨地看著我，然後他站起身，悶悶道：「我請妳吃豆沙包，妳要賠我一個木盆。」
「塑膠盆好嗎？」我討價還價道。
「我要洗豆子……」他悶聲道。
「洗愛玉吧？愛玉在夏天可是很受歡迎呢。」
雨聲漸大，手裡的豆沙包溫熱，我在洗豆小僧手上放下一把細密的愛玉籽。
不久，就有愛玉冰可以吃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