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過她還沒化妝前的樣子。

七柴臉上的妝，說是易容還差不多。除了四月，沒有人看過她素顏。

七柴每天七點起床梳化，再沒有化好妝以前，她是不會出門的。

「七柴，好了嗎？」

國小六年級，四月背著書包，來到七柴房前揚聲詢問。

「還沒，再等我一下！」

裡頭好像很混亂，因為這是她第一次關上房門。昨天以前，她還沒有用過化妝品。

「好了！」

拉開紙板，上了妝的七柴出現在四月眼前。

「七柴......」

四月愣在原地看著七柴的臉。

「走啊，不是要上學！」

七柴繞過四月，快步往前走。

她沒有低著頭，而是抬頭挺胸，彷彿在炫耀自己的妝容。

路上的人都隨著她招搖，肆無忌憚地打量她來。她招來女孩子的白眼，還有男孩子的戲謔。

四月趕緊跑到她身邊，想替她分擔一些刺眼的目光和刺耳的聲線。

「七柴，妳妝那麼厚，臉會不會很不舒服？」

「不會呀，覺得化妝品好香哦，聞了心情都好了起來！」

「可是學校不能化妝。」

「可是之前阿肥不是也抹了紅紅的東西在臉上嗎？」

「那是優碘。」

「我的也是優碘啊！」

她理直氣壯地說，她的優碘只是需要多彩一點。從此，她總是跟學校對峙。

「七柴，妳不要再跟老師頂嘴了。」

那天放學，四月走在七柴身邊，溫吞地勸說。因為上午她跟老師又起爭執，老師說要取消她畢業典禮上所有的禮物。

「是老師要來跟我吵架的！」

七柴憤憤不平地反駁回去。

「等等一起寫功課，妳不會的我都可以教妳；寫完作業，我們把妳的化妝品賣了或送出去吧。」

「我不要！這不就是要我跟老師還有那些禮物低頭嗎？我不需要！」

「七柴，畢業考就要到了。」

「那很重要嗎？還不是有學校念？還不是要繼續去那種地方。」

七柴的心在國小的時候就生病了。

病因過多，無法細數。可是引爆的關鍵，四月覺得，是自己。

七柴的名字來的很隨便，因為媽媽在將第七根柴放入大灶裡面的時候，她問世了。一如四月的名字，因為是在四月出生，所以命之。

七柴的父親不明，媽媽未婚，她有一天就忽然被發現挺了孕肚，街坊鄰居見怪不怪，也沒有人多加慰問。

只有四月的母親，因為同期懷孕，上門找她聯絡感情，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兩家住得太近，四月的媽媽不好意思只有自己吃著稍微營養一點的食物。

剛開始，七柴的功課比四月好。她不需要時刻讀書，考前抱個佛腳就輕輕鬆鬆拿了高分，四月則得一看再看才能有七柴的好成績；如果哪天，老師突然來個隨堂測驗，他的分數是怎麼都不可能追到七柴的。

但那僅限於幼稚園跟國小一年級的時候。

國小二年級的期末測驗，四月拿到全校最高分，他原本的目的只是追上七柴的好成績，沒想到一夕之間勝過全校。

他站在講臺，享受頒獎。七柴這次沒有考好，第一次沒有考近前三，好像還掉到了十名外。

他問了七柴，七柴說，沒有時間抱佛腳，所以沒有拿到好成績，這次她完全仰賴老師在課堂和她相處的累積。

這是他們分數的黃金交叉點。也是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