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他們沒有一個很好的開始,但等到輪到路柏斯和米歇爾站上檯子去量身的時候,四個男孩之間的氣氛已經融洽得多了。
這大部分歸功於哈利的大方與米歇爾的圓滑。德拉科在路柏斯的拆臺之後也矜持地表達了歉意(「我不是那個意思。」德拉科那句話在米歇爾對哈利的解說中似乎是一句很有誠意卻不善表達的道歉,哈利大度地接受了),加上路柏斯時不時用慵懶刁鑽的態度替德拉科的傲慢打圓場,哈利也開始對這兩個除了米歇爾之外首次認識的未成年巫師提出充滿好奇的疑問,而在這之中,他驚訝地發現,其實對方懂得不比自己多多少。
這一點也讓年輕的小馬爾福暗自吃驚。
「你是說,霍格華茲有很多不同……學院?」哈利問。
「是啊。當然,在沒有到校之前沒有人真正知道會被分到哪個學院。不過,我知道我會被分到史萊哲林,因為我們全家都是從那裡畢業的。如果我淪落到要去赫夫帕夫,我想我寧可退學。」
「那他們是怎麼決定我們要去哪個學院呢?」哈利問,「是用考試嗎?」
他猜想「赫夫帕夫」或許是成績不佳,所以來自巫師家庭的德拉科拒絕「淪落」去那裡。這讓他又有些緊張,他不確定自己的魔法施展得夠不夠好,米歇爾說他們拿到魔杖之前都不該再在外人面前施法了,米歇爾在這方面比他聰明多了,他最好聽他的。
「不知道,我父母不肯告訴我們。」
路柏斯不屑地輕哼了一聲。「還說是傳統。」
哈利看向米歇爾,「米契,你說呢?」
米歇爾並不意外哈利的問題,每個入學前的小巫師都有各種各樣的猜測,他當初甚至還糾集了童年玩伴一起為此召開了一個貓頭鷹會議。他表姐還夥同表哥騙他們說是要跟山怪戰鬥,讓他們緊張得跑去伊珀爾別墅的圖書館查了好幾天的書。這似乎是全魔法界聯合起來逗弄未成年巫師的例行活動,一場約定成俗的惡作劇。
「我也不知道。但我想,至少不會是考試,不然信上最少會提醒我們要準備什麼,再說入學前我們不會有自己的魔杖,要是有人施法不當弄出意外,校方也會很困擾的。」想到自己以前把所有人拖去伊珀爾的那場鬧劇,米歇爾微笑著說,「畢竟像我們這樣入學前才知道霍格華茲的人也不是沒有。」
路柏斯心有戚戚焉。他收到入學通知之前,本來還有那麼點希望自己迎來的是一位威嚴的夢境使,而不是一隻貓頭鷹。
「沒有人告訴過你們嗎?」德拉科挑起了眉毛,看上去這就是他感到很驚訝的表情了。(哈利突然想起米歇爾也是這樣表達情緒,好像張大嘴巴對他們來說特別困難似的)。
他雖然聽過不少波特雙胞胎的「事蹟」,但卻從沒有實感。馬爾福家族是榮耀古老的純血,原本還是黑魔王的遵從者呢,就算知道「活下來的雙胞胎」已經是兩個孤兒,也想不到他們的父母不在了以後,他們過的是怎麼樣的生活。˙
「你總不能期待麻瓜對巫師學校一清二楚,尤其不能期待德思禮家。」哈利嚴肅地說。
「誰?」
「養大我們的親戚,」米歇爾笑著說,「你不會想認識他們的,德拉科,他們是麻瓜。」
「你們怎麼會有麻瓜親戚?波特明明是——」
路柏斯翻了個白眼,「噢,德拉科,閉嘴。」
如果他回到神殿,他會懇求托特賜予他這個弟弟智慧。德拉科有時候真的很傻。他看不出來米歇爾和哈利不打算談論他們的麻瓜親戚嗎?
等到他們一起試完了長袍,哈利已經從德拉科嘴裡已經套出了不少資訊。
霍格華茲有四個學院:赫夫帕夫、史萊哲林、雷文克勞和葛來分多。他們根據某種未知的方法將學生分到四個學院裡,而學院是他們在霍格華茲就讀時的家,而作為該學院的學生,要對學院的榮譽和團結負責。他們會坐火車前往霍格華茲上學,並在那完成七年的學業。
德拉科對於注重血統的史萊哲林情有獨鍾,講了很多他從家人那邊聽來的細節——水底下的單人寢室、水晶打磨的水杯和銀綠色的絲質軟被,還有交誼廳裡的柔軟沙發。
「聽起來真的挺不錯的。」哈利說,換來德拉科一個高高在上的讚許眼神。
路柏斯則是對這個滲透進他生活每一處的學院沒什麼好感,「反正不是我們自己選的。」
他對於去哪個學院都沒有感覺,之所以對史萊哲林還沒排斥到討厭的地步,也不過是因為他上輩子就是跟一個史萊哲林出身的巫師談戀愛。
但也因為如此,他實在不覺得自己會去那個學院,他可沒有戀人和戀人的幾個同學那種企圖心和決心。他可是個享樂主義者。
「不管怎樣,只要不是赫夫帕夫。」德拉科堅定地重申自己的立場。
「但這是為什麼呢?」米歇爾笑著問。
德拉科總讓他想起以前剛進入史萊哲林的時光:天真、驕傲、被家族照顧得太好以至於不知道自己怎麼做才能真正被人欽佩。這讓他不知不覺中,也用了更寬容的態度對待這個單純得不像純血世家出來的男孩。
他一直知道許多人對於海加的傳人們有誤解,但他最親近的童年好友之一就是赫夫帕夫的學生,許多時候連他都不得不佩服對方的強大。
德拉科撇了撇嘴,「只有最沒用的巫師才去赫夫帕夫。」
事實上他也是聽家裡的人這麼說,他周遭認識的大人,絕大部分都是史萊哲林出身的巫師與女巫,他也沒什麼參考對象。不過大人們這麼說,那大概就真是如這樣吧。
「克拉和高爾也想上史萊哲林,他們家裡也是史萊哲林。」路柏斯提醒德拉科,「看他們那種蠢樣,史萊哲林是不是最優秀的學院還很難說。」
米歇爾只是挑了挑眉,沒有說話。他們的話題很快又回到入學和分類儀式的猜測上去。
「那我們就在火車上再見了。」當馬爾福雙胞胎被他們那對與他們極為相似的父母接走時,德拉科轉過頭,朝波特雙胞胎叮囑似的說道。
路柏斯在德拉科背後露出一副「真受不了他,你們可不要計較啊」的表情,攤著手向他們聳肩。
哈利咯咯笑著點頭,他跟馬爾福雙胞胎揮揮手,他很開心能在開學前與就認識同年齡的小巫師。
米歇爾則是對著德拉科與路柏斯那對神態相近的父母露出禮貌矜持的笑容輕輕頷首。釋放出標準的儀態和優雅的氣場,力求不讓活潑的哈利被看扁。
或許聽起來很傻,但對上原本圈子裡那一群所謂「真正的巫師」,擁有一個來自英國巫師至上派亨克爾家族的母親,他早已被訓練出一套專屬的衿傲姿態。
只不過這樣的模樣不會出現在哈利面前,在哈利轉過頭來的時候,米歇爾臉上那種完美無缺的笑容早已褪下,恢復成正常的模樣。
「米契,你覺得我們會去哪個學院?」哈利藏在眼鏡後的綠眼睛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像極了米歇爾上輩子養的一隻叫做龍捲風的貓。
米歇爾寵溺地拍了拍哈利毛茸茸的腦袋。
「不管哪個學院,總是比德思禮家好得多。」
「你還在生威農姨丈他們的氣?」
「你會這麼輕易就會原諒他們?任由他們欺騙我們有關爸媽的事?」
「……聽你這麼一說,我也生起氣來了……」哈利搖頭,「可是他們說我們在校外不能使用魔法。」
米歇爾微微一笑,「沒關係。我們總有機會跟他們好好算帳。」他指了指櫥窗外拿著兩隻冰淇淋、一臉友善笑容的獵場看守人,「海格來接我們了。」
他們和海格在一家名叫華麗與污垢的書店裡買了上學要用的課本。這裡的書架上擺滿了書,一直到天花板上:有大到像鋪路石板的皮面精裝書,也有郵票大小的絹面書,有的書裡寫滿了各種奇特的符號,還有少數則是無字天書。即使從來不讀書的達利要是有幸能得到其中的一兩本,也一定會欣喜若狂的。
米歇爾和店員搭話,替他們倆買了好幾本「合適的課外讀物」,其中包括了一本跟超大圖鑑一樣的《一百種常見魔藥》、一本封面摸上去特別古怪的《生物變形學》、兩本古拉丁語字典、一套可以拉開排成一張超大地圖的《世界七大魔法體系》,還替他們訂了一系列的變形雜誌跟魔藥雜誌,並且宣稱這是絕對必要的。哈利毫不意外,米歇爾一直都對儲備知識有種異樣的熱情,還常常找他一起讀書。
哈利拿起一本莫敵克著的《詛咒與反詛咒》(用最新的復仇術捉弄你的朋友,蠱惑你的敵人:脫髮、果醬腿、綁舌頭及其他許許多多手法),海格好不容易才把哈利從這本書前面拉開。
「我想詛咒達利。」哈利可惜地嘆了口氣,說道。
「這主意不錯,但你不能在麻瓜世界使用魔法,除非在很特殊的情況下。」海格說。
「我更傾向詛咒威農姨丈,」米歇爾說,「不過我們還沒能力施展這些,對吧,海格?」
「對,你們得先學習。」海格說。
他也不讓他們買下一隻純金製的大釜鍋(購物單上開的是白蠟製的),不過他們買了兩台計量藥品的質量很好的黃銅天平和一架可摺疊的黃銅望遠鏡。在米歇爾強烈要求下,他們還買了兩套銀製的漂亮工具。
「你們不覺得它們的線條很美嗎?再說這也不是用不到。」米歇爾幾乎是用一種讚歎與著迷的口吻說。
在這之後他們光顧了一家藥店,那裡散發出一股臭鷄蛋和爛捲心菜葉的刺鼻氣味。但裡面的陳列卻十分神奇,地上放著一桶桶黏糊糊的東西,牆上擺著一罐罐藥草、乾草根和顏色鮮亮的各種粉末,天花板上掛著成捆的羽毛、成串的尖牙和毛茸茸的爪子。當海格向櫃檯後邊的營業員買一份標準劑量的各種藥粉時,哈利正在細看一個用犀牛角製成的號角,每個價值二十一加隆,以及五納特一勺的甲蟲小眼珠。米歇爾更是展現了極高程度的熱情,不斷擺弄那些稀奇古怪的藥材,恨不得之後就住在這裡似的。
他們走出藥店後,海格又核對了一遍購物清單。
「就剩下你們的魔杖了……哦,對了,我還沒給你們買生日禮物呢。」
哈利覺得自己臉紅了。米歇爾倒是挺坦然,只是稍稍低下視線。
「您不必……」
「我知道不用。是這樣,我要送你們一隻寵物,不是蟾蜍,蟾蜍好多年前就不流行了,人家會笑你的。我也不喜歡貓,貓總惹我打噴嚏。我要送你一隻貓頭鷹喲。大家都喜歡貓頭鷹,牠能替你送信、送包裹。」
二十分鐘後,他們離開了黑漆漆的咿啦貓頭鷹商場,離開了噗噗的拍翅聲和寶石般閃光的眼睛。
米歇爾手裡提著一隻大鳥籠,裡面窩著一隻漂亮的雪梟,牠把頭埋在羽毛裡,似乎正在睡覺。這是哈利選的,雙胞胎一致認為他們只需要一份禮物,米歇爾倒是想要養隻貓,但他哈利提醒了他,如果他們暑假還要回到德思禮家,那隻貓很有可能會遭到達利的毒手——貓頭鷹畢竟還會飛。
哈利在出來的時候還結結巴巴地向海格一再道謝,聽起來跟奎若教授說話沒什麼兩樣。
「不用謝,」海格聲音沙啞地說,「德思禮夫婦是不會送你們像樣的禮物的。現在就剩下奧利凡德沒去了,只有奧利凡德一家賣魔杖,到那裡你一定能買到一根最好的魔杖。」
一根魔杖——這正是米歇爾與哈利夢寐以求的。
最後一家商店又小又破,門上招牌的金漆已經差不多剝落光了,上面寫著——奧利凡德:自公元前三百八十二年即製作精良魔杖。
灰塵滿佈的櫥窗裡,一塊褪色的紫色軟墊上孤零零地躺著一根魔杖。
他們進店時,店後面的什麼地方傳來了陣陣叮叮噹當的鈴聲。這間店的招待區很非常小,除了一張長椅之外,別的什麼也沒有。海格坐到長椅上等候,哈利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彷彿來到了一家管理嚴格的圖書館。他強壓住腦海裡剛剛產生的無數幻想和疑問,開始看起那些幾乎堆到天花板的幾千個狹長的紙盒。而米歇爾則是兩眼空洞地待在進門處的玄關,盡可能不靠近那些搖搖欲墜的小盒子。
為什麼奧利凡德和他印象中的模樣可以相差這麼多?不曉得被魔杖物理意義上地砸死會是什麼感受?他會死於一千根魔杖集體走火,還是被魔杖外盒上的灰塵活生生淹死呢?他們是怎麼做到能在這麼雜亂的地方生活的?難道沒有魔杖被自己的同類壓垮嗎?
米歇爾差點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潔癖。
「下午好。」一個輕柔的聲音說,把哈利嚇了一跳,米歇爾木然地抬起目光。海格也嚇得不輕,他連忙從長椅上站起來。
一個老頭子站在他們面前,他那對顏色很淺的大眼睛在暗淡的店舖裡像兩輪明亮的月亮。
「下午好。」「你好。」米歇爾和哈利拘謹地說。
「哦,是的,」老頭說,他走到米歇爾面前,看著米歇爾相對柔和、中性的五官與綠眼珠,「是的,是的,我知道我很快就會見到你們倆,著名的米歇爾與哈利.波特,這不成問題。你們擁有和你們母親一樣的眼睛。當年她到這裡來買走她的第一根魔杖,噢,簡直是昨天的事。十又四分之一英吋長,柳條做的,揮起來颼颼響,是一根施魔法的好魔杖。」
奧利凡德先生又走到哈利面前,哈利希望他能眨眨眼,他那對銀白色的眼睛使哈利汗毛直豎。
「你們的父親就不一樣了,他喜歡桃花心木魔杖。十一英吋長,柔韌,力量更強一些,用於變形術是最好不過了。我說你父親喜歡它——實際上,是魔杖在選擇它的巫師。」
奧利凡德先生湊得離哈利越來越近,鼻子都要貼到哈利臉上了。哈利已經看到老頭混濁的眼睛裡映出了自己的影子。「哦,這就是……」奧利凡德先生用蒼白的長手指撫摸著哈利額上那道閃電形的傷疤。哈利整個人都僵住了。
「我很抱歉,這是我賣出的一根魔杖幹的。」他輕聲細語地說,「十三英吋半長,紫杉木的。力量很強,強極了,卻落到了……壞人手裡。要是早知道這根魔杖做成後,會做出這樣的事……」
他搖搖頭,接著一眼認出了海格,這使哈利鬆了一口氣。
「魯霸!魯霸海格!又見到您了,真是太高興啦……橡木的,十六英吋長,有點兒彎曲,對吧?」
「沒錯,先生。」海格說。
「那可是一根很好的魔杖啊。他們在開除你的時候,將它折斷了吧?」奧利凡德先生說,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啊,對,是被他們折斷了,是的。」海格不安地挪動腳步。「不過,我還將碎片留著呢。」他又高興地說。
「你該不會還在用它吧?」奧利凡德先生嚴厲地問。
「哦,不用了,先生。」海格忙回答。
哈利注意到海格在回答時緊緊抓住了那柄粉紅色的傘,他用眼神跟米歇爾示意,米歇爾輕輕點頭。
「唔……」奧利凡德先生應了聲,用鋭利的目光掃了他一眼。「好了,兩位波特先生,來吧。讓我看看。」他從衣袋裏掏出一長條印有銀色刻度的捲尺,首先望向米歇爾。「哪隻是你的魔杖手,米歇爾.波特先生?」
「右手。先生。」米歇爾一邊說,一邊朝奧利凡德先生伸出右手。
「把胳膊抬起來。好。」他為米歇爾量尺寸,先從肩頭到指尖,之後,又從腕到肘,肩到地板,膝到腋下,最後量頭圍。他一邊量,一邊說:「每一根魔杖都具有超強的魔法物質,這也就是它的精髓所在了。我們用的是獨角獸毛、鳳凰尾羽和龍的心弦。每一根奧利凡德魔杖都是獨一無二的,因為沒有兩隻獨角獸、龍或鳳凰是完全相同的。當然了,你如果用了本應屬於其他巫師的魔杖,就絶不會有達到它本應達到的效果了。」
當量到兩鼻孔間的距離時,他讓捲尺自動操作,自己則正在貨架間穿梭,忙著選出一些長匣子往下搬。
「好了。」他說,捲尺滑落到地上捲成一團。「那麼,米歇爾.波特先生,試試這一根。山毛櫸木和龍的心弦做的,十二英吋長。不錯,很柔韌。你揮一下試試。」
米歇爾拿起那根山毛櫸魔杖揮了一下,毫無反應。
奧利凡德先生立刻把魔杖從他手裡奪了回去。「楓木的,鳳凰羽毛,十又四分之一英吋長,彈性不錯,試試看……」這次米歇爾沒來得及把手舉起來,魔杖就又被奧利凡德先生奪走了。「不,不……試試這根,用黑檀木和龍的心弦做的,十一英吋半長,彈性很強。來吧,來吧,試試這根。」
哈利看著米歇爾試了一根又一根。他一點也不明白奧利凡德先生認為什麼樣的才合適,他很擔心米歇爾會找不到任何一根適合的魔杖,當然,他也擔心自己。
但米歇爾好像不是很在意自己沒有適合的魔杖,他甚至還跟奧利凡德先生閒聊起了魔杖的造型與鑲嵌與魔杖本身的魔力有沒有關聯,看得哈利都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他明白自己這位雙胞胎哥哥對任何有興趣的事都很積極,但這是在選魔杖啊!要是找不到,你就沒有魔杖了!哈利想要衝上去這樣告訴米歇爾。
然而轉念一想,哈利又放棄了。米歇爾不用魔杖也能隨心所欲地使用魔法,這他早就知道了,所以這對米歇爾來說,沒準還真是一場遊戲和討論會來著……
有個天才一樣的雙胞胎哥哥真是打擊自信啊。哈利無奈地想著,但看到米歇爾在空閒時對他偷偷眨眼,還用嘴型跟他說「再等一下就好」的模樣,好像又沒有那麼鬱悶了。
「看來你更適合這個組合。」奧利凡德先生也注意到了米歇爾和哈利之間的小動作,爬到了櫥窗上方的一個邊櫃前面,拿出了一個刷著金漆描邊的細長木盒。「十三又四分之三英吋,鳳凰羽毛和雪松木,柔軟的……來,試試。」
米歇爾嘴角的微笑幾不可察地頓住。這個感覺太過熟悉,上面每一個紋路、每一個雕刻的象徵、每一個痕跡……他甚至叫得出那隻提供羽毛給他的鳳凰的名字:洛維薩,與他同用路易之名的驕傲鳳凰。
米歇爾輕柔地握住他上輩子的夥伴,用他上輩子就特別習慣的手勢抬起手腕,旋轉著向頭頂上方一點。一串青綠色的煙火從魔杖的頂端噴濺出來,在他周遭折射出類似水晶或玻璃的稜光,輕快地圍繞在米歇爾身邊打轉,米歇爾的耳邊似乎還聽到了那隻驕傲鳳凰的鳴叫。
「我想,就是它了吧?」他在哈利的讚歎與海格的讚賞中對奧利凡德先生說,笑得特別燦爛。
他沒興趣猜測為何上輩子是由艾里森家做出來的魔杖這輩子會出現在奧利凡德的商店中。他更願意相信這是某種命運的必然,或者是魔杖自己跟過來也說不定呢?
接下來哈利的試魔杖過程更是十倍的拖沓與艱辛,他似乎比米歇爾又多試了幾十根,最後他都已經開始發呆,機械式地握住奧利凡德先生拿出來的魔杖,然後再被奧利凡德先生奪走。
試過的魔杖都堆放在長椅上,越堆越高。但奧利凡德先生從貨架上抽出的魔杖越多,他的心情似乎顯得越高興。
「不用擔心,哈利,奧利凡德先生不會是第一次接待我們這麼麻煩的客人。」米歇爾安慰哈利。
「是的,是的,你們來之前我還接待過一對雙胞胎。」奧利凡德先生輕聲說,「其中一個很快就找到了他的魔杖,但他的哥哥……噢,梅林祝福他……他幾乎試過了我們店裡所有的魔杖……」他搖著頭又去店深處搬出更多長匣子。
哈利猜想或許是馬爾福雙胞胎,他看向米歇爾,想尋找一些認同,剛好看到米歇爾用嘴型比劃說『路柏斯』,他腦中閃過路柏斯那張懶洋洋又對各種東西嫌棄毒舌的模樣。哈利咯咯地笑了起來。
「一位挑剔的顧客,是吧?不要緊,我這裡總能找到一款最理想,最完美,最適合你的……」奧利凡德先生走回來,看到哈利的笑容,也跟著露出笑意,「讓我想想看……哦,有了,怎麼會沒有呢……非凡的組合,冬青木,鳳凰羽毛,十一英吋長。不錯,也柔韌。」
哈利接過魔杖,感到指尖突然一熱。他把魔杖高舉過頭頂,颼的一聲向下一揮,划過塵土飛揚的空氣,只見一道紅光,魔杖頭上像煙花一樣噴出一堆閃爍的火花,跳動的光斑投到四壁上。
海格拍手喝彩,米歇爾伸出手去撈了一點火花殘留的餘塵,奧利凡德先生大聲喊起來:「哦,好極了,哦,真的,太好了。哎呀,哎呀,哎呀……太奇妙了……真是太奇妙了……」
他把米歇爾和哈利的魔杖分別裝到它們原本的匣子裡,再用棕色紙將匣子包好,嘴裡還不停地說:「奇妙……奇妙……」
「對不起,」哈利跟米歇爾好奇地對看一眼,說,「什麼地方讓您覺得奇妙?」
奧利凡德先生用蒼白無色的眼睛注視著哈利,了無生氣的目光讓人無由來地不舒服。
「我賣出的每根魔杖我都記得,哈利.波特先生。每根魔杖我都記得。是這樣的,這一隻鳳凰的尾羽我得到了兩根,當然……一根給了這根魔杖,另一根尾羽卻給了另外一根魔杖。魔杖選擇主人……你注定要用這根魔杖,而它的兄弟……咳,正是它的兄弟給你落下了額前那道傷疤。」
哈利倒抽了一口氣。米歇爾若有所思地看向哈利的魔杖包裹。
「不錯,十三英吋半長,紫杉木的。怎麼會有這樣的事,真是太奇妙了。記住,是魔杖選擇巫師……我想,你會成就一番大事業的,哈利.波特先生……不管怎麼說,我不能提名的『那個人』也成就了大事……儘管可怕,但還是大事。」
哈利頓時覺得毛骨悚然,不由自主地捉住了米歇爾的手臂。米歇爾不著痕跡地將哈利擋在身後,掩蓋住自家弟弟濃濃的不安。
他們總共付給奧利凡德先生十九個加隆買下這兩根魔杖,奧利凡德先生鞠躬把他們送出店門。
傍晚,哈利和海格踏上回程的路時,太陽已快下山了。斜角巷的人們也越來越少,他們穿過牆,經過已空無一人的破釜酒吧,走上大路。
「海格,佛地……抱歉,我是說『那個人』,他也就讀過霍格華茲嗎?」米歇爾提著大大小小的包裹,抬頭看向海格。「他就讀哪個學院?」
「史萊哲林。沒有一個後來變壞的男女巫師不是從史萊哲林出來的,『那個人』就是其中的一個。 」海格說。
但是他從沒聽過這個「佛地魔」,能讓每個人都畏懼的黑巫師肯定能留下一些紀錄。他上輩子就讀霍格華茲的時候卻從沒有哪怕一丁點兒的蛛絲馬跡。米歇爾向海格扯出了一個「了解」的笑容,撫摸著裝有自己魔杖的包裹。
這裡多半不是自己那個曾經的過去,而是另一個也有霍格華茲的新世界。這裡沒有泰奧菲爾家族,沒有他睿智的祖母,沒有風趣的祖父畫像,沒有他的表親和弟妹們,沒有他的好友,沒有他的戀人,當然,也沒有亞森和芙蘭,他曾經的父母。只有一個愚蠢的黑魔王,對著比自己弱小的人耀武揚威,四處攻擊反對他的人──然後可笑地被兩個嬰兒反彈惡咒(這是他唯一想得到的可能,否則嬰兒要怎麼將對方殺敗?用口水嗎?)。這真是可笑極了。
米歇爾從沒有一刻像現在一樣渴望來根菸,或是把他在酒窖裡的酒糟蹋地全都灌進嘴裡。
一路上,哈利一言不發,在地鐵上他甚至沒有留意他們的模樣有多引人注目,尤其是他懷裡還抱著一隻熟睡的雪梟,這可不是英國土產的鳥兒。他們乘另一部自動扶梯,來到帕丁頓車站。直到米歇爾拍了拍哈利的肩膀,哈利這才猛地意識到他們在什麼地方了。
「開車前,我們還有時間吃點兒東西。」海格說。
他給米歇爾和哈利買了漢堡,他們坐在塑料椅上吃起來。哈利一直在東張西望,他總覺得心底的不安被奧利凡德先生激發起來了。
「你沒事吧,哈利?你一句話都沒說。」海格說。
哈利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講清楚。他剛剛過了一個生平最好的生日,可是……他嚼著漢堡,然後看了看米歇爾。
「人人都覺得我們兩個很特別,」他終於組織好語言,輕聲說道,「破釜酒吧的那些人、奎若教授,還有奧利凡德先生也這麼說……可是那些讓我們出名的事,我甚至一點兒也不記得了。在我們父母去世的那天,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可能根本就做不到……做不到他們期望我們做的事。」
不像米歇爾,米歇爾一直都表現出很棒的魔法天賦,而且還有膽量在威農姨丈面前發飆。哈利暗暗心想。
海格隔著桌子探過身來。他那蓬亂的鬍鬚和眉毛下邊露出慈祥的微笑。
「別擔心,哈利。你很快就會學會的。在霍格華茲,人人都是從基礎開始學的。你會很好的,你們兩個都是。打起精神來。我知道這對於你很難,但你跟米契還有彼此可以依靠,對吧。你在霍格華茲一定會很愉快,像我……說實話……過去和現在都很愉快。」
海格把波特雙胞胎送上可以回德思禮家的火車,然後遞給他們一紙信封。
「這是你們去霍格華茲的車票。」他說,「九月一日在王十字車站搭車,這些票上都有。德思禮要是欺負你,就寫封信讓貓頭鷹給我送來,它知道到什麼地方去找我……下次再見了,米契、哈利。」
他們目送海格在人群中消失,哈利坐在米歇爾身旁,看著米歇爾翻開他們今天買的其中一本書。
「我不知道我們居然這麼有名。」他說。
米歇爾的目光從書上移到哈利臉上,「噢,哈利。」他的微笑點亮了兩人一模一樣的眼珠,「告訴我,你不是因為奧利凡德先生說你跟佛地魔一樣會成就大事業而不開心吧?我還以為不開心的只有我,他可沒預言我將來也有一番成就呢。」
哈利縮了縮脖子,「我……好吧,我是有點兒忌妒你……」
「你不需要,哈利,我是哥哥,我本來就必須當你的表率。」米歇爾說,「況且我也有很多不如你的地方,比如科學,還有美術和體育。」
其實憑良心說,哈利做得比許多巫師家族出身的孩子都要好,就算是在泰奧菲爾的學前教育裡,哈利對自身魔法的掌控也超過他弟弟跟表弟許多,幾乎和他那個在里昂魔法療養院當首席療養師的表姊還要好。而眾所周知,療養師所需要的能力其實遠超其他人許多。
「我不是霍格華茲的教授,所以我沒辦法評斷我們的水準如何,」他溫柔地按住哈利的翹髮輕拍,「不過你一直做得很好,身為哥哥,我也有被你超越的壓力喔。」
「好吧……」哈利遲疑了一下,「但你總是輕輕鬆鬆就能施展魔法,而我卻……」
「卻在幾次練習之後就能做到一樣的事?」米歇爾挑起了眉毛說道,「哈利,我也是練習過無數次才做得到。」
「真的嗎?」
「為什麼不是?我們是雙胞胎,你要說我能做到你做不到的事?」
「雙胞胎也有不一樣……」
米歇爾笑了起來,「噢,相信我,哈利,所有人都不一樣,但那不是我的意思。」
「我們,」他指了指兩人彼此,「我們都是巫師、都是男生,也都是波特。我們該以自己為傲,而不是跟彼此比較。我相信我們成為雙胞胎是注定的,必然有什麼事只有我們能一起完成,在這之前,我們要因為一個人跟壞人用一樣的用具,或是另一個人特別擅長某個科目而生彼此的氣嗎?我們是兄弟,哈利。」
哈利看著眼前的米歇爾,為了隱藏他心底不安被撫慰的酸脹感,他誇張地嘆了一口氣,「我的天啊,米契,你總是可以找到一個說服我的方法。老實說,你是不是偷用魔法了?」
見到哈利的心情恢復了,米歇爾笑了笑,再次翻開了書。
「──不,哈利,我永遠都不會對你施展控制心靈的魔法。永遠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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