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從超市南瓜得到靈感的故事
從綠葉轉紅的那一刻,南瓜獵手便會出現在森林中,揮舞著他的大刀與南瓜們共舞,從太陽升起直到月亮落下。
要等魔女與幽靈飛越那萬聖節的夜空,選出新南瓜王的祭典才正式開始。
殭屍、稻草人、狼人、木乃伊、吸血鬼等等,全都歡迎來到這一年一度的盛大派對。
弗利剋鎮的居民們沒一個不期待萬聖節的到來,當那橘黃的月亮高掛天頂時,便是怪物狂歡的時分。
小小的房間裡只有一張床和衣櫃,牆上的時鐘指向四。被夕陽的餘暉弄醒的傑克勉強睜開了一隻眼,硬是拖著不想離開棉被的身子來到廁所刮鬍和梳洗。
接著他到廚房從冰箱裡拿出牛奶直接對著開口喝,絲毫不在意幾滴牛奶就這樣滴在自己已經有些發黃的無袖背心。他邊走邊喝並走到了陰暗的車庫。
整個車庫瀰漫著一股神奇的味道使得傑克皺起了鼻子。自己那有一隻手臂長的大刀就靜靜站在牆邊,橘色的汁液沿著鋸齒那一邊因為地心引力而在地上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橘色水窪。
「啊啊......我昨天原來就直接去睡了喔?」傑克將牛奶隨便放在架子上,趕緊拿著一條大抹布開始細心擦拭起心愛的鋸齒刀來。
他忙著顧自己的刀,甚至沒注意到地上甚至還有白色的種子以及幾滴不起眼的綠色汁液。
沒過多久,看著刀在自己手裡重獲新生,傑克露出滿意的笑容。
他右手握著刀,左手將牆上的電燈按鈕打了開來點亮整個陰暗的車庫。整個小空間幾乎被一半都是比人頭再大一些的橘色南瓜佔據,一堆又一堆的橘色甚至快頂到天花板。傑克看著佔據空間的南瓜便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並甩了甩手上的刀。
「喵凹!」從外頭傳來的貓叫聲讓他趕緊關了燈,拿著牛奶就走了出去。
一隻有著綠色雙眼、脖子綁著橘色蝴蝶結的黑貓就站在客廳的窗戶外,就算已經看到了傑克那張不耐煩的臉卻依然叫個不停,直到他終於打開窗戶後才閉嘴。已經入秋的天氣有些寒冷,傑克冷不妨就因冷冷的空氣打了個噴嚏。
黑貓因為迎面而來的巨響瞬間炸毛,就連尾巴的澎了起來。
「你主人有這麼不信任我嗎?還特地派你過來。」
貓似乎沒在聽他說話,祖母綠的雙瞳緊盯著他手上的牛奶。傑克很快就發現了,但只是對著貓搖著手上的罐子。
「貓不能喝牛奶的,別看了。」他說完後又灌了一大口。
「我又不是普通的貓,我也不想喝你的嘴對嘴喝過的牛奶。既然已經起來了就快過來!」黑貓鄙視的看了他一眼,接著就搖搖尾巴跑掉了。
「真是有夠沒禮貌的臭貓,哈......哈啾!」他粗魯的又打了個大噴嚏,趕緊關上了窗戶。
傑克穿著自己的皮夾克站在屋外,脖子上綁著一條老舊暗紅色的短圍巾。嘴上還叼著一根菸,左手拿著一張寫了些什麼的便條紙,右手則拿著打火機默默點燃了它。爆開的便條紙變成些許的紫灰,瞬間隨著他吐出的煙霧一同飛向有些陰沈的天空。
時間在他吞雲吐霧的時候總是過得特別快,一隻比人大上兩倍的巨型狼狗拉著黑色的拖車出現在他家門口,嘴上的煙也正要見底。
「來的剛剛好。」傑克取下香菸後開始將一顆顆的大南瓜搬上拖車。
只見拖車很快就滿了,他便拿了一塊大布跟繩子固定在上頭避免南瓜掉出。一切準備完工後,他拿起自己的鋸齒刀準備再次點菸,此時他眼前的狼狗發出了嗚嚶聲。
狼狗那由下往上望的藍色大眼、垂下的雙耳、以及從喉嚨發出的聲音讓他不得不將手上的打火機和香菸收了起來。他伸出了一隻手撫摸牠的頭,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你們不是驕傲的狼的後代嗎?怎麼可愛成這樣。不過比貓討喜多了。」他快速躍上了大狼狗灰白色的毛茸茸後背,前往收貨人的家。
他們在中途經過了小鎮中心,用五顏六色的拼布做出的大南瓜頭被柱子頂上了廣場中央。黑和橘色的倒三角布條到處都是,顯然整個弗利剋鎮都很期待萬聖節的到來。
「是南瓜獵手!」一個小小的聲音讓傑克轉過了頭。
一個小小的木乃伊指著他,兩隻發紅的眼盯著捷克看。儘管看不到嘴,但是聽他說話的聲音應該是在微笑。
「傑克!午安啊!」在下午時分幾乎看不見的鬼魂揮著手打招呼。
「快看那邊!是南瓜獵手!」骷髏時裝店櫥窗裡的兩隻人偶緊貼著玻璃看著外頭。
「喂,傑克!今年記得留個大顆的南瓜給我啊!」正在稻草堆上與烏鴉對話的稻草人突然對路過的傑克大聲說。
傑克沒有停下,只是跟他們揮了揮手,繼續前往目的地。
他終於來到一間黑色的小屋子前,不平衡的屋頂、不是完整的正方或長方形的窗戶、就連草都是一種詭異的綠色。安靜無聲的環境讓整間房子看起來更加詭異了。
「喂!開門!我還有貨要送啊!」他粗魯地用拳頭敲著門,同時對裡頭叫喊著。
突然,一旁的小窗戶被打了開來,綠眼黑貓正狠狠的瞪著他看。
「你有鑰匙啊!自己進來,在門口吵什麼?」
「啊,我忘了帶。」傑克翻了翻自己的口袋,卻對牠露出空空的掌心。
「我也開不了門啊!你跳窗進來吧。」
「為什麼她不開門?難道又……」傑克還沒說完就與黑貓對上了眼,貓便直接跳下了窗檯。
他將刀給放在了門口,兩隻手抵著不對稱的窗框,穿著舊靴子的雙腳先是伸進了裡頭,接著整個人才跳進去。
儘管他本應該雙腳著地,卻被窗台的書本絆倒,整個人摔了個狗吃屎。
「真是的......我也不是小孩子了,還叫我跳這麼小的窗子。」
傑克一邊碎念,一邊在黑暗的屋子裡走了起來。他先是拉開了窗簾,很快就看見了隱身在一片漆黑之中的貓,隨著牠往最裡頭的房間走去。
他輕輕轉動了有些生鏽的金屬門把,慢慢打開門將老舊門發出的吱吱噪音降到最低。小小的房間除了堆買書本的桌子就只有一張單人床,而他只能看見垂下床沿的灰色長髮,以及聽見微弱的呼吸聲而已。
「她睡多久了?」傑克輕聲問。
「快兩天。」黑貓回答。
「那怎麼不早點叫我過來。」傑克踏進了房裡並拉開了厚重的窗簾。
躺在床上的,是滿臉皺紋的老女人。她同樣佈滿皺紋的雙手就放在胸前。她因為突然照進房裡的光線而皺起了眉頭,她之前似乎都是擺著一張平靜的睡臉
「起床了,魔女大人。」
傑克站在她的床頭邊,而老女人卻沒有要起來的意思。
「格莉妲,妳再睡的話就要把萬聖節一起睡掉了。」聽見這話的格莉妲終於睜開雙眼,紫色的雙眼轉向在一旁的他。
「敬老尊賢幾個字你知道怎麼寫嗎?」格莉妲的聲音十分沙啞,但嘲諷的語氣威力卻絲毫不減。
傑克翻著白眼幫她從床上坐起來,接著就扶著她慢慢走到了客廳,幫她拉了張椅子讓她坐下。接著就走到了小小的廚房拿杯子倒了杯水後遞給她。
「這副身體真的很麻煩,每年都這樣妳不累嗎?」傑克站在她身前抱怨。
「一大清早的,不要對老人家這麼大聲。這幾天都有得忙的,我好不容易才能清靜一下。」格莉妲默默地喝了口水,依舊是半瞇著眼。她身上穿的白色睡裙讓她似乎看起來更加憔悴了。
「明都知道可能會這樣,傑克你竟然還沒帶鑰匙來。」黑貓邊說邊跳上了格莉妲的大腿。
「你才有問題吧。格莉妲都睡兩天了,你還不叫我過來。」
「夠了,舒革只是聽我的命令行事。」格莉妲放下了杯子,稍微瞪了他一眼。
傑克搔著自己一頭橘紅色的短髮,只是閉著眼嘆了一口氣。
「你不是魔女嗎?真的沒辦法改善目前的狀況嗎?」
「就請你這個南瓜獵手去找材料了啊。」
「有新材料還是配方嗎?!」傑克突然訝異的大聲說。
「沒有,還是南瓜花。」
傑克皺起了眉頭,但魔女完全沒有要理他的意思,只是默默地站了起來。
「跟著我到過來吧,要不然工作永遠也做不完。」她隨手拿起了黑斗篷,走進廚房時從牆上取下了她的大巫師帽。
「妳可以嗎?」他嘆了一口氣,又看了格莉妲一眼。
「我還有舒格,沒事的。」
黑貓抬頭瞥了他一眼,驕傲的豎起尾巴來。傑克懶得和牠爭執,默默跟了上去。
魔女走進廚房後方的實驗室,她踩上小小的樓梯,面對著眼前裝滿橘黃色的液體的大黑鍋。她揮手撒下銀粉到鍋下點燃黑與紫色的柴火,緩緩在下面被螢光綠的火焰一點一點吞噬著。
她搖搖晃晃的拿起小法杖召喚出了一群小幽靈來幫忙。黑貓用嘴把一隻僵硬發綠的手給扔下鍋,又用腳踢倒了一罐藍色的眼球,每當球體落入鍋中時,激起的水花便會變成藍色。
一陣的濃厚甜味之中撲鼻而來,還帶了些許的苦澀,使傑克皺著眉頭走了進去。
「活過來吧,不知死亡的生物。viva livig levend vivante vivant!」
她拿起大木棍,口中喃喃對鍋子不停念著咒語。
小小幽靈們圍繞在鍋邊,唱著魔女的咒語。它們扔下燈芯草、舌頭、豬的鼻子、兔子的長耳朵。最後給魔女遞上了一把骨頭做的剪刀,格莉妲細瘦的手指舉起一段髮尾,毫不遲疑地將其剪斷並扔下鍋。
「最後的材料就剩你了,過來吧。」格莉妲指向在一旁觀看的傑克。
黑貓用嘴將骨頭製成的匕首遞給他。而傑克伸出了左手,快速往掌心劃了一刀。當鮮紅的血液落入鍋中,橘黃色瞬間轉為乳白色。
魔女舉起法杖揮舞了起來,旁邊的一本筆記自動翻了起來。天花板上的一尊小石像鬼活過來並飛到鍋旁,舉起跟自己差不多大的湯匙撈起乳白色的液體並拋向半空中,筆記紙拍起紙做的翅膀,自動和液體撞上後裂成千百片小碎紙,最後融合成了一個個手掌大小的蠟燭。
幽靈打開了廚房窗戶,一隻隻的烏鴉飛了進來,即時用嘴叼住了蠟燭芯就飛了出去。
「完美,這樣應該就能趕上交貨了。你有帶著南瓜來的吧?」格莉妲看著幫手們有效率的工作著。突然就抓過傑克的左手,當她的手指撫過他的掌心後,傷口也跟著消失了。
「當然。妳不要浪費魔法,現在還不是萬聖節。」傑克快速抽回了手,一臉不太高興的模樣。
「幫你療傷才不是浪費。不用擔心,我這不是好好的嗎?」魔女哼了一聲,指揮著小幽靈們去前院搬南瓜。
本來踩在材料架的黑貓突然跳上了傑克的肩膀,但很快的又跳了下去。牠刻意往回瞥了他一眼,抖了抖耳朵後便甩甩尾巴就走出了廚房。
「那傢伙現在是把我當跳板了是吧......」傑克正準備追上去時被魔女一把抓住肩膀。
「你好好一個大人,幹嘛跟貓爭呢?」
「可是牠......」
「對了,別忘了留點體力給我們萬聖節那天的狩獵。」格莉妲直接打斷他,沒有要聽他說話的意思。
就在傑克又要抱怨時,門外傳來了嚎叫聲,狼狗還在外頭等著他。
「傑克。」他正要出去時被格莉妲叫住了。
「幹嘛?」
「記得來我家前別抽煙,我不喜歡煙味。好好休息,萬聖節在森林前見。」
傑克本來要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懶得和她爭,打算明天再次前往那森林。
萬聖節前一天早晨的天空陰陰的,甚至還有一點薄薄的霧。騎在狼狗背上的傑克又打了個噴嚏。
一人一獸就這樣到達了小鎮外圍的森林,也就是在秋季中幾乎專屬於南瓜獵手的狩獵場。明天就是萬聖節,所以陰暗的森林也早就被紅與黃給佔據。
傑克才剛下狼狗背,一個高瘦細長的身影便從森林中緩緩走了出來。它巨大的橘色南瓜頭顱晃呀晃的,而支撐那顆頭的便是由枯枝組成的黑色身體。它長至自己膝蓋的雙臂揮舞著,而一樣比例的雙腿正搖搖晃晃的緩緩朝著傑克走來。
「沒想到南瓜怪竟然自己走出來了,看來我獵的不夠快啊。」捷克邊說邊默默舉起了自己的鋸齒刀。
狼狗瞬間亮出了獠牙,發出了低吼聲想警告眼前的怪物,但對方卻毫無反應的繼續對著他們走來。
「你先別衝動,弄壞了商品就不好了。就交給我吧,畢竟我可是南瓜獵手啊。」傑克摸了摸狼狗的頭,三步併兩步地衝了出去,一瞬間就到的南瓜怪的面前。
就在對方剛舉起手臂的那一刻,傑克先一步揮刀,一擊就讓它的南瓜頭直接落地。而頭顱的連接處噴出了些許綠色液體,那細瘦的枯枝身體便應聲倒下。
「幫我把這個放到魔女家前院,之後你就可以先走了。我會在這裡待很久的。」傑克撿起了南瓜頭,驕傲的拍了拍它。
狼狗拖著只有一顆南瓜的拖車就離開了,而傑克將鋸齒刀扛在肩上,獨自一人朝著森林深處前進。
他沿路邊走邊砍南瓜怪,把戰利品的南瓜頭留在原地。傑克很快就忘了時間,絲毫沒有要回頭的意思。
「我終於找到你了。」一個沙啞的聲音說。
傑克勉強睜開了雙眼,就看到帶著巨大巫師帽和穿著黑斗篷的老魔女正用著不滿的表情看著自己。陽光被樹林的枝葉給阻擋,感覺彷彿還沒天亮。
「格莉妲……妳怎麼看起來那麼老?」
「你狩獵南瓜到腦子也變南瓜了是不是?」魔女蹲了下來,用微微顫抖的雙手扶起了他的頭,把類似果凍的紅色方塊物塞進了傑克的嘴裡。
傑克半閉著眼嚼著嘴裡的東西,熟悉的蘋果甜味在舌尖散開,本來疲憊不堪的身體也正在逐漸恢復活力。
「現在是早上嗎?」
「現在是萬聖節傍晚!我幾乎找了你一整天。你昨天幹嘛通宵呢?」格莉妲一邊碎念,一邊揮舞起自己的法杖。
一個又一個的小幽靈出現在半空中,開始搬運起了滿地的南瓜。當魔女找到傑克時,他整個人呈現大字型,就這麼在被滿地的南瓜和枯枝身體圍繞的森林中心呼呼大睡。
更別說他身邊還有未燒完的柴火和煙蒂,一個不小心就會引起森林大火。
「你身邊這麼危險又是一團糟的,真虧你睡得著。你看看你的腳。」
「我還真臭啊。」傑克沒有回答她的牢騷。他緩緩坐了起來,看著自己的小腿已經呈現透明的狀態。因為徹日徹夜的狩獵所以幾乎全身上下都被南瓜怪的體液弄髒。
「不想變得那麼臭的話昨天就該好好回家休息去,你已經不是小鬼頭了。」魔女毫不留情地說。
「我也算為了妳在努力,所以我才會先來清南瓜怪的。一聲道謝不會讓妳少塊肉好嗎?」傑克似乎受夠了她的連續批評。
聽到這話的格莉妲轉過身來,蹲在傑克的面前。儘管他還是很不爽,但對於突然靠近的魔女,他還是稍微收斂了一下尖銳的眼神。
格莉妲用滿是皺紋卻十分溫暖的右手輕輕撫上傑克的臉龐,紫色的眼瞳直直望向他不斷迴避對視的雙眼。
「我知道。但你也不年輕了,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年會換成我幫你收屍的。而這不是你和我所樂見的。」
「……到底是誰幫誰收屍啊。我每年都因為妳才會提心吊膽的,妳知道我是抱著什麼心情在狩獵的嗎?」他眼神黯淡的依偎著她幾乎失去彈性的掌心。
「我雖然是魔女,但我無法得知你的想法是什麼。」
傑克沒有回答、也不願意望向她。
「南瓜獵手除了狩獵南瓜還有其他的工作。而且我現在拖著這副身體要跟你進入森林並不安全,你現在就把體力耗光我到時候怎麼輔助你也沒用。現在先休息吧,我們等等再出發。」她溫柔中帶著不允許他回絕的意思。
儘管傑克依舊是一句話也不說,但他這次點了頭。
「吃了這個,我們再去找南瓜花。」格莉妲從長袍裡拿出了一個布包交給他,裡頭裝著的是一塊橘色的南瓜派,傑克便默默吃了起來。
此時遠處傳來了狼嚎,幽靈們也隨即回到了魔女的身旁後便消失了。魔女站起身後吹起了口哨,一頭跟狼狗差不多大的綠眼黑豹便跑進了森林中,牠有著熟悉的鄙視眼神。
「我休息好了,現在就去進行最後的狩獵吧。」他將布收進了口袋裡,起身擦了擦嘴。傑克對她抬起自己一隻只剩輪廓的透明小腿,用頭示意格莉妲往森林深處繼續行走。
格莉妲重重嘆了一口氣,緩緩邁開腳步,而黑豹便伴隨在她的身旁扶著她走。
傑克似乎越走越快,而魔女卻越走越慢,兩人之間的距離逐漸拉遠。
黑豹吼了一聲,終於引起了傑克的注意。他轉頭看到年邁的魔女坐上了大黑豹的背,才跟上了傑克的腳步。
「要不是格莉妲在,不然我現在就直接咬掉你的頭。」黑豹用宛如怪獸般的吼聲說,甚至還亮出了雪白的獠牙。
「萬聖節也影響到你了是不是,比平時還欠砍。」捷克一把將鋸齒刀扛在肩上。
「你們吵夠了沒?」現在魔女就連勸阻的聲音都聽起來變得剛才又更虛弱了一點。
一人一獸暫且閉上了嘴。沒過多久,傑克便感到有些無趣。他習慣性的往口袋掏出了香菸和打火機,但他隨即又想起格莉妲還在身後,便又默默收了回去。
他們一行人每進入森林深處一點,黃與紅色的葉子便開始化為棕色,而再走下去就逐漸變成黑色。不久後,他們就在灰暗的森林中找到了一顆房子大小的巨型南瓜。
「回到南瓜怪巢穴有種莫名的親切感啊。你們就先退後吧,接下來交給我。」
「你動作得快一點了。」格莉妲默默爬下了黑豹的背,駝背變得更加嚴重了。
傑克皺著眉頭、雙手舉起了鋸齒刀。淡淡的螢光綠火焰將他的刀吞噬,跟他已經透明的下半身一樣變得只剩輪廓。
南瓜獵手輕輕一躍就飛升至半空中,雙臂向下揮了兩次,巨大南瓜便出現了一個三角形的開口,裡頭透出些許的黃光。下一秒,巨大南瓜發出了淒厲的慘叫聲,森林四周都傳來了宛如回應的嚎叫聲。
黑豹搶先衝了進去,幾具南瓜怪的破碎身體瞬間就從裡頭被扔了出來。眼看太陽逐漸落下,現在他連腹部都變得透明,身體也變得輕盈許多。魔女則在後方緩緩走著,她的身型似乎又縮水了一些。
他直直落在被切開的南瓜裡頭,迎接他的是無數隻爬在南瓜內壁上的南瓜怪。平時他們一點攻擊性都沒有,但現在他們每一隻都想把他們這些入侵者撕裂成碎片。
裡頭爬滿了藤蔓和黃金色的南瓜花,正中間則直直站著一顆刻出的眼睛和嘴巴的南瓜怪,腦袋裡還有蠟燭在燃燒,蒂頭還綁著繃帶。
「傑克......!」特別的南瓜怪突然開口說話,他對傑克伸出他細長的枯枝手指。
另一隻南瓜怪先一步撲了上來,但傑克反手就斬斷了他的頭。他踩上南瓜壁,輕輕鬆鬆叫斬首好幾隻想衝向他的怪物。明明是在奮力斬殺,但他卻讓所有的動作看起來既優雅又輕鬆,他從一隻跳到又一隻南瓜怪面前時就像在跳舞一樣。
「喂!快點,他們全衝過來了!」黑豹突然衝出外頭,頭也不回的提醒傑克。
傑克從眼角餘光看見成群的南瓜怪聚集在外面,而魔女幾乎將自己的魔杖當拐杖在用,召喚出來的兩隻小幽靈也幾乎沒有動力。黑豹嘴掌並用,奮力擊退每隻想衝進來的南瓜怪。
「傑克!花朵......快點......!」格莉妲的聲音既嘶啞又虛弱。
「可惡......!」傑克想靠近壁上任何一朵南瓜花,但每隻南瓜怪都會犧牲自己就為了保護花朵。
因為沒了花朵是無法結出果實的,現在整個森林的南瓜怪都受到了巢穴的召喚,即使犧牲一切也要傑克滾出巨型南瓜。
突然,有臉的南瓜怪卻折斷了其中一朵花,奮力向上一跳想交給傑克。
「快拿去!月亮快升上天頂了!」他被刻出的五官逐漸被填滿,就快要變成普通的南瓜了。
傑克當然沒錯失這個好機會,他即時接過花朵,下一刻便轉身砍下了南瓜怪的頭。
「謝謝你......辛苦了。」他小聲地說,拿著那顆南瓜頭和花朵殺出重圍。
在落地的南瓜頭、碎裂的枯枝身體、飛舞的草綠色體液之間,傑克到達了已經倒底的魔女身旁,一隻手就抱起幾乎沒有溫度的軀體。
眼看成群的南瓜怪朝他們撲來,遮住了上方的夜空。傑克卻沒有反擊的意思,只是把花從花莖拔去。
黑豹越過了兩人的頭頂,用巨大的身體將所有怪物推開。當月光再度碰觸到他們的頭頂時,已經只剩半張臉的傑克向上跳,一瞬間就飛升至月亮的高度,同時將花朵塞進了魔女的嘴裡。
「格莉妲要是出事了,我就找你算帳!聽到了沒有,傑克!」黑豹在下方大喊著,看著兩個人向著小鎮的方向飛去。
萬聖節夜晚的風有著一絲甜甜的氣味,能看見蝙蝠往祭典的方向飛去。
「快點啊!格莉妲!我快撐不住了......!」
傑克才剛說完,他便在黃橘色的月亮前完全變成只剩下輪廓能被看見的幽靈。尚未甦醒的魔女和蒂頭綁著繃帶的南瓜便直直從他的雙臂間望黑暗的森林墜落而去。
他一瞬間就趕到她身邊,但不管他怎麼奮力想抓住魔女,手指都只是不斷穿過她已經快消散的身體。
「醒來!再不醒來就真的完蛋了啊!格莉妲!!」
「聽到了,不用再叫了。」一道道橘色的光芒從魔女的黑斗篷射出,在那裡頭對傑克露出笑臉的不是長滿皺紋的年邁魔女,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有著紫色長髮的年輕女人。
她一隻手抓住南瓜,一屁股坐上了與身體等長的魔杖,隨即便飛升至夜空當中。
「妳快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我動作太慢害死妳了。」傑克跟著飛到她身邊。
「如果這真的發生了,那我一定會變成幽靈回來詛咒你。」格莉妲笑著說,同時將一隻食指指向了城鎮。
「現在要讓祭典開始了嗎?」傑克也望向了弗利剋鎮。
「讓他們再等下去也有些不好意思啊。」一道星光從她指尖飛出,像是流星一般劃過天際。
那道魔法在弗利剋鎮上空爆開化作無數糖果和點心,是所有渴求糖分的居民們的一場及時雨,他們如雷的歡呼聲也在下一秒傳遍了森林,宣告萬聖節祭典正式開始。
巨大的鍋子裡裝著南瓜濃湯,而骷髏在裡頭游泳著。殭屍們互相拋接著頭顱玩、木乃伊在彼此的繃帶上寫著詛咒、科學怪人拿出了祖傳電椅邀請狼人們嘗試看看、球型關節人偶與破布娃娃手拉手在惡魔及死神的指導下做出新的草人、吸血鬼們一同品嚐著淋上鮮血糖漿的南瓜派、稻草人則和烏鴉們在幽靈合唱團空靈的歌聲中共舞。
突然,黑暗的森林中傳來了陣陣沙沙聲,所有怪物回過頭,一群失去南瓜頭的枯枝身體正緩緩走向他們,只剩幾隻還保留著頭顱。
怪物們急急忙忙拿出藏起的刻好的南瓜頭,有的甚至只是一個圖案而不是完整的一張臉,接著點燃魔女製作的蠟燭後放進了南瓜。
「我們最後的客人們來了,請各位好好招待他們吧!」傑克大聲向居民們宣佈。
他們帶著詭異的笑容,抱著南瓜頭就朝南瓜怪們衝去。今年殭屍先搶到了頭香,將第一顆南瓜頭放上了枯枝身體。
「欸欸?!萬聖節了嗎?」重獲頭顱的南瓜怪訝異的大聲問。
「萬聖節快樂!好久不見了!要嚐嚐加了鮮奶油的南瓜泥嗎?」殭屍沒等他回覆便直接塞了一湯匙到南瓜怪的嘴裡。
「比去年好吃耶!」南瓜怪驚呼。
剩下的南瓜怪也紛紛在拿到南瓜燈頭顱後變成有意識的怪物,開始加入了怪物們的慶典。傑克砍下了僅剩的頭顱,將它們交給了居民們趕工。
南瓜怪本是無意識的怪物,直到有一年傑克意外砍下了某一隻南瓜怪的頭顱並帶回去給魔女實驗後。經過反覆的實驗,兩人才發現南瓜意外的美味,而且加入魔女的魔法蠟燭後便會成為有意識的怪物。
而魔法的力量也只能維持將近一年,因為怪物們會被萬聖節影響,恢復原樣或是變得強大。比如像是傑克會在當晚變成幽靈、黑貓會變成黑豹、或是魔女的人類身體會在一年中緩緩死去,等到萬聖節晚上才能補充能量,所以為了不死去幾乎一入秋就都在睡覺。
南瓜怪也不例外,大多數在入秋後便會變回普通南瓜怪,但重新裝上南瓜燈頭顱後便會恢復意識。
作為讓他們獲得意識的代價,他們獻出一朵南瓜花來維持魔女的生命,這樣她才有力量和時間製作足夠的蠟燭。
傑克作為技術高超的獵人,因為能精準砍下南瓜頭,就此成為了小鎮上唯一的南瓜獵手。
在那之後,萬聖節才加入了南瓜的元素。居民們也很歡迎新怪物的加入。
接著,格莉妲和傑克找到了一個小木乃伊,將蒂頭綁著繃帶的南瓜交給了他。
「南瓜王去年的願望就是希望你再幫他刻一張新的臉,可以嗎?」格莉妲蹲了下來,輕輕撫摸著小木乃伊的頭。
「當然!我一定會幫嵐豋刻出一張最棒的臉的!」他開開心心接下了南瓜,請兩個小丑幫忙挖掘南瓜內部,然後開始雕刻起了表情。
綠眼黑豹不知什麼時候回到了慶典,牠蹭著魔女的腿撒著嬌。
「舒格,歡迎回來。辛苦你了。」格莉妲溫柔的摸著牠的頭。
「還好妳沒事,不然我就得把傑克的脖子咬斷了。」舒格一邊說,一邊看著傑克。
「你現在咬啊,反正什麼也咬不到的。」現在已經變成幽靈的傑克指著自己的脖子挑釁。
「哼!我才不理你。我要去找石像鬼玩了。」
舒格一撇頭,便去和吸血鬼宅邸的幾隻石像鬼聊天了,留下兩人站在原地。格莉妲指了指用稻草架成的舞台,邀請傑克一同走上去。
「是時候選下一年的南瓜王了!那麼今年吃到苦味巧克力是誰呢?」格莉妲舉著魔杖大聲向居民們宣佈。
傑克看見已經醒過來的南瓜王與小木乃伊相擁著,兩個怪物有說有笑的一起吃著甲蟲。
一個詛咒盔甲舉起了手,跟他一同行動的南瓜怪便興奮的走向了稻草舞台。他單膝下跪,等著魔女的咒語。
「新的南瓜王啊,守護你的族群直到下一個萬聖節吧!Our contract will list till the next Halloween! Now, everyone hail to the pumpkin king!」
紫色的光點從魔女的魔杖前端飛出,輕輕落在了眼前的南瓜人身上,所有居民高興地拍著手。
長著角的小毛絨怪們抓下一具吊在枯樹上的骷髏,將他綁上了直立的大輪盤上,兩個穿著荷蘭木屐的木偶立刻跳了上去,像是在滾輪上的倉鼠般跑了起來。木頭與骨頭撞擊的清脆聲響搭配石像鬼們用著拳頭敲擊墓碑,和幽靈合唱團的歌聲形成了特殊的音樂。
怪物們紛紛隨著音樂開始起舞,而魔女也對身旁的幽靈伸出了手。
「我有榮幸能邀請南瓜獵手與我共舞嗎?」她帶著魅惑的笑容說。
「我現在可是幽靈啊。」傑克笑了出來,舉起了雙手。
「你忘了現在可是我一年中最強大的日子嗎?」格莉妲放開了魔杖,讓其在台上自行矗立著。
而她則抓住了他的手,兩人飛上了夜空之中,在許多吸血鬼之間跳起了華爾滋。
怪物們在橘黃色月光之下盡情舞動著,將一年份的活力全都在今夜釋放而出,接著再等待一年後的夜晚。
忘了時間、忘了自我,就隨著那魔性的樂音揮舞四肢,直至下一個天明。
在破曉時分,吸血鬼們一個個變回蝙蝠,和石像鬼一同飛回宅邸,被詛咒的盔甲邁開騎著自己的骷髏馬跟著他們後方。木乃伊與狼人回到了家裡、死神與惡魔消失在黑影當中、其餘不畏懼陽光的怪物們累的睡在彼此身邊。
只剩跳得忘我的魔女與幽靈還在空中跳著舞。華爾滋之後是探戈,接著跳起了踢踏舞,再下來就是芭蕾,最後在社交舞結束後再次回到了華爾滋。
傑克隨著陽光的出現逐漸變回人類,透明的髮絲再次回到耀眼的橘色。肉眼看不穿手臂,身體也開始變得沈重。格莉妲輕輕拉著他的手下降,就在他連腳掌都變回實體時,兩人已經回到了地面。
「我很期待明年的萬聖節,到時再一起跳舞吧。」魔女對傑克勾起了嘴角。
格莉妲輕盈的墊起腳尖,輕輕在傑克臉頰獻上一吻。
她一伸手,魔杖就回到了她的手中,所有的裝飾和地上的糖果就化做一陣龍捲風,瞬間消失在早晨的第一道陽光中。
萬聖節,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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