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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嬸鼻頭一酸,險些掉下淚來。事實上她知道醫院的守軍已經投降,美軍營救了人質後便急急忙忙的離開了,而醫院的守軍則被張蔭松命令回到槍會山軍營。呀禮的確有可能在戰鬥中陣亡,但這也不能斷定。雖然華嬸想讓白詩婷相信呀禮已經死了,讓她無處可去,唯有跟隨自己,但不知怎的,當她看到白詩婷哭得如此淒涼,覺得自己已經孑然一身,無親無故時,她忽然想到自己,不也是像她一樣嗎?儘管感同身受,但華嬸馬上又警告自己:她是要把白詩婷賣掉的,絕不可對白詩婷產生感情,這樣才忍住了淚水。
她摸摸白詩婷的頭,柔聲道:「你仲有我呀。」
白詩婷微微一怔,抬頭瞧了華嬸一眼,哽咽道:「你講真嘅?」
「梗係啦。」
「永遠都......永遠都會陪住我?」
「永遠都會。」
白詩婷在華嬸的懷裡哭得更起勁了。華嬸一邊安慰著,一邊暗暗叫苦,擔心美國的軍艦就這樣跑了。過了不久,白詩婷情緒漸漸冷靜下來,她頭埋在華嬸懷中,悶聲問道:「華嬸......點解你要對我咁好?」
「我都唔知道......或者係因為我見到你孤伶伶一個人遊盪嘅時侯,諗起我自己都係咁掛。」
白詩婷哭得紅腫的眼睛凝視著華嬸。過了十多秒,低聲問道:「我哋......我哋要去邊到?」
華嬸拭去白詩婷臉上的眼淚:「我哋要去美國!嚟啦,唔好再喺到浪費時間喇!」
華嬸和白詩婷,一老一幼攜手在公路上快步前行。
「我哋要點樣去呀?」
「坐軍艦。」
「軍艦係點樣架?」
「一陣就知喇。」
「......華嬸,你識唔識講英文呀?因為美國個個都係講英文。」
「識少少啦。你呢?」
「我同工人姐姐都係講英文架。」
「哦......咁睇嚟你仲叻過我!」
兩人來到西九龍公路。此處部分路段已經可以看到海軍碼頭,隱約見到仍有船隻停泊,兩人馬上加緊步伐。
『停下!』
當她們來到碼頭前的空地時,軍艦即將離港。在入口處看守的美軍士兵一看見兩人出現便馬上舉槍。她們不得不停下。
「我識陳博士,Dr.chan!」華嬸上前,叫道:「叫佢出嚟!」
兩名士兵對望一眼,其中一名向華嬸警告道:『退後,否則開槍!』
雖然華嬸不知道他們在說甚麼,但從他們眼神和動作也明白了七八分。她和白詩婷舉起兩手,後退一步,她又道:「我哋識陳博士架,你快啲叫佢出嚟啦!」
『我們認識陳博士!叫他出來!』白詩婷把華嬸的話翻譯一次,並微笑地望向華嬸。華嬸讚賞地回望白詩婷,又向士兵道:「你哋聽得明啦?」
『......一名女童和一名中年婦女,要求見陳博士......』一名士兵在無線電中回報著,而另一名則上前給兩人搜身,確保她們沒有武器在身。華嬸沒有反抗,但士兵一碰到白詩婷的那一刻,白詩婷卻忽然尖叫起來:「放手呀!唔好掂我呀!」
士兵倒是沒預料到有這樣反應,他下意識縮手,喃喃道:『唏,放輕鬆點,女孩......』
他想了想,又上前抓住白詩婷,後者立即不停尖叫,弄得他哭笑不得。擾攘了一會,軍艦那邊終於派出一個會說廣東話的士兵到來,劈頭就道:「你哋搵陳博士做咩?」
華嬸一怔:她和陳博士之間的秘密協議,倒不是光采得可以公諸於世,特別在白詩婷面前更是如此。她只好避重就輕的回道:「你叫佢嚟啦!佢答應過會帶我哋上船架!」
士兵半信半疑的瞧著華嬸,但為了盡快解決,還是把陳博士請了過來。陳博士看著眼前的兩人:華嬸目光炯炯地盯著自己,而白詩婷拉著華嬸衣角,有點害怕地的望向自己。
『不。我不認識她們。』
陳博士知道如果自己和華嬸的事暴露出去,自己必定會聲名狼藉,而如果他把華嬸弄上船的話則必定會被華嬸以此要脅。他一開始答應華嬸的條件,是因為他打算暗地裡找機會殺死華嬸,但假如兩人的關係公開了,別人知道他認識華嬸的話,華嬸一死矛頭就必然指向他。為免夜長夢多,他選擇裝作不認識華嬸。雖然這就不能得到白詩婷,但他還是有許多方法滿足他的癖好。
說罷,陳博士就轉身離開了。華嬸在他背後不斷叫罵:「死戀童癖!返嚟呀!你唔係好想要呢個𡃁妹架咩?死變態佬,搞細路女嘅變態!」
儘管華嬸不斷叫罵,但根本沒人認真看待她的說話。兩人被趕出碼頭,不到五分鐘後,汽笛聲傳出,她們又跑了過去,只見軍艦已經出港駛離碼頭。華嬸絕望地跪了下來喃喃自語:「冇喇......今次渣都冇得剩喇......」
「我哋......唔一定要去美國架,留起香港都得啫。」白詩婷頓一頓,「其實我都唔明點解你要咁執著去美國。」
「你梗係唔明啦!」華嬸怒道:「你知唔知美國佬走咗,香港會變成咩樣呀!中國為咗攞返香港咩都做得出,佢哋甚至連核彈都用埋呀!咁你估香港會變到咩樣喇!」
白詩婷愣住了,喃喃道:「你點解要咁惡......」
「白癡!」華嬸冷冷一笑,「我一直都係利用緊你咋!頭先嗰個陳博士係戀童癖嚟,同我有協議,我將你賣畀佢,我就可以跟埋上船去美國!我接近你都只不過係想等你放低戒心,等我可以容易啲賣你走咋!」
白詩婷不住搖頭,淚水湧上眼眶,卻帶著笑意道:「你......你亂講......你一定係火遮眼先會咁講......」
「你仲未明?由一開始我就打算賣走你呀!唔係點解我會對個三唔識七嘅𡃁妹咁好呀?我之前同你醫院見條變態佬,就係帶你去畀佢驗貨咋!之前我同佢已經講好,佢會靜雞雞帶我同你上船,到美國之後佢就會帶你走!你頭先仲以為自己好醒幫口叫條變態佬出嚟,畀人賣豬仔仲幫手數錢咪就係你咁囉,弱智!」
白詩婷在華嬸嘲諷她時已經淚流滿臉,但她還是靜靜的聽對方說完了。她看著華嬸,只覺得對方在一片淚水之中,成了一種模糊的存在。她不想相信華嬸說的是真的,但回想她過往的種種行徑,似乎也不能反駁。
......所以,華嬸的每一次關懷與問候,所說的一切都是虛假的?
「所以......喺醫院嗰到,你話你會永遠陪住我......都係假嘅?」
華嬸失聲大笑:「你真係講極都唔明!我為咗呃你梗係咩都講得出啦!」
白詩婷再也按捺不住,發狂了般在公路上狂奔,華嬸凝視著她的背影,直至背影在公路轉角處消失不見,才低聲罵了一句;「阻頭阻勢!」
既然已經沒有方法前往美國,而逃出了張蔭松軍隊的控制下,回去又不知會受到怎樣的對待,她只能留在外頭。她思前想後,覺得香港必有巨變,自己非走不可,但同時又想自己根本無處可去。她煩惱了好一段時間,長嘆一聲,打算在附近找個地方落腳,再作打算。
「唔知個𡃁妹走咗去邊呢?」
華嬸望向白詩婷跑離開的方向,這樣想著。她要想辦法照顧自己已經不容易,更何況要照顧白詩婷,那更不是易事。最初接近白詩婷只是要利用她去美國,如今她已沒利用價值,趕走她不是最合理不過嗎?
......但這種擔心白詩婷安危的感覺是甚麼一回事?
華嬸笑著搖搖頭。大概是自己演技太精湛連自己也騙倒了,她所謂的關心不過是商人對貨物的關心而已,絕不是出自真心的關懷。正如之前所言,只要白詩婷沒有利用價值,那麼她的事就和自己毫無關係。
雖然她只有十歲,根本沒有自理能力,但這與我無關。
雖然她已經失去所有親人,根本沒有人照顧,但這與我無關。
雖然她剛失去呀禮後,又發現自己被欺騙,可能會做出甚麼傻事也說不定,但這也與我無關。
「......」
華嬸向白詩婷離去的方向前進,一邊喊叫白詩婷的名字。她說不出這股不安和罪惡感是甚麼回事,而她現在所做的也和自己作風相違背,但她只是覺得自己非這樣做不可。她料想著白詩婷必定跑得不遠,但誰知她走了好一段時間,才看到站在碼頭邊的白詩婷。
「喂!你想點呀!」
白詩婷應聲望了過來,木無表情,眼神像死了般,了無生氣。華嬸看見她嘴中低聲說了甚麼,然後細小的身影就陡地消失不見。華嬸大吃一驚,馬上跑過去,只見白詩婷半個頭顱浮在海面,載浮載沉。
白詩婷墜海後,出於本能,抬起下巴,想要呼吸,身體卻在急速下沉,隨著海潮,慢慢漂離岸邊。她雙手延伸,不斷向下擺,想讓身體浮起,然而一浮一沉的時間過於倉卒,吸一口氣的同時也吸入不少海水,同時濕掉的一頭長髮蓋住臉部,視線變得一片模糊。最終她漸漸喪失意識,慢慢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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