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想過在夏季的時候,百貨公司的書城會裝飾成秋季的樣子,但大多數來逛書店的人都不會在意,因為那不過是一種意境。木製長板凳擺放在書城的大門前,旁邊還有一隻趴在地板的塑膠柴犬,只是世上沒有任何一條法律規定楓葉與楓樹是屬於秋天的,因為它們其實更適合蒼涼與惆悵,代表寂寞和蕭瑟。
以風在那一棵假的大到快頂到天花板的楓樹前,身體雙手還壓制著犯人,他一臉疑惑的望著鄭郁呆站在人群中不動。以風沒有近視,所以後來發生的事他看得一清二楚,但也根本沒有搞清楚。
「哇……嘔……」
當鄭郁一嘔吐,人們驚嚇的立刻向兩旁退開,像是鄭郁的獨角戲,在空虛空曠的圓圈裡,嘔吐反胃流淚胸痛是她不能拒絕的演出,她雙手抱胸,無法控制的漸漸捲曲身體,直到整個人倒地抽搐抖動。
「學姊!」
以風的吶喊是鄭郁離開現實之前聽到的最後一個聲音,因為下一秒她就望見一片片橘色紅色褐色的楓葉落在周身,鄭郁知道百貨的楓樹是假的,枝幹上滿滿的楓葉也是假的,不會飄落至地也不可能長出新芽,但是她真的看到了,她恨自己現在竟然還是看得到。然後她就會哭,因為那些落葉會飄進她從未癒合的爛瘡使她想起那個人的樣子,而此刻擁抱她關心她的以風也會深入她的傷疤,讓她記起自己是如何叫那個人的名字。
「學姊、學姊,妳還好嗎?救、救護車,呼叫呼叫,我這裡是……」
以風的呼救突然停了下來,因為鄭郁抓緊了他的左胸口,五指深陷皮肉可見力道之大,凝視鄭郁片刻,對講機那一頭的人還再持續回覆他,但現在的以風根本沒辦法去管別的事。只聽鄭郁看似在輕聲呼喊以風的名字,但以風知道鄭郁從來沒有用一個字來稱呼過自己,所以這是他第一次在鄭郁身邊感受到什麼叫難受的無法呼吸。
鄭郁再次睜開雙眼,在醫院病房裡看到的第一個人是鄭宗,她很意外但不驚訝。
「姊姊,妳為什麼要這樣?」
這問句是鄭宗經過深思熟慮的,尤其在聽完吳以風的描述後,他只有無限的憂愁。
「我以為我可以啊……結果還不是沒變,跟廢物有什麼兩樣。」
聽得出鄭郁的自暴自棄跟承認失敗,鄭宗無言以對,其實他也以為鄭郁應該撐過來了,但現實又再度證明,美好的理想總是不堪一擊的。
「最近在部隊還好嗎?」
很久很久之後,鄭郁發自內心的關心。
「還行。」
鄭宗原本也想反問鄭郁最近是不是過得好,但再望一眼鄭郁憔悴蒼白的臉,他就知道這是個蠢問題。
「要吃蘋果嗎?剛才妳的同事聽醫生說妳大概是因為貧血昏倒的,就跑去附近買了一袋要給妳。」轉換話題,鄭宗將一旁裝滿蘋果的塑膠袋拿起來。
「其實蘋果的鐵含量很低。」鄭郁小聲的說,鄭宗尷尬的笑了笑。
「但我還是會謝謝他的。」
後來鄭郁沒有問吳以風去哪裡了,因為那是不用問的。公私分明是嗎?但是又有多少人可以真的貫徹始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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