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倉常在尚未遇到霜貴妃之前,穹葉允了粟粟與她的孩子可以在王府養著之後的故事……
「客官,買包茶吧!三十錢一包,二百五十錢七包!」粟粟嘹亮之聲,縈繞在整條街上,街上人無一不目光受到他的牽引,而盯著這小販的。
只見一名男子,緩緩跨越攤販後房屋的門檻,說道:「粟粟,胡騙之事,老哥我還是勸你停止吧,誰不知道三十的七倍是二百一十呢?」
粟粟想了想,臉漲得潮紅,彷彿發覺了自身的謬誤,連忙趕走客人,將販賣車收起。
「栗栗老哥,謝謝你啦,誰叫我前幾月才被一個美女迷昏頭呢,現兒今腦袋還恍惚著呢。」粟粟又想到了與自己只有一面之緣卻誕下孩兒的那名女子,不由得又想出了神。
「說到此,你應該聽說了,王府中,你那位美女快臨盆了,皇上賜名葉墨生花・洸泰,為排序僅次葉墨生花・鴨鴨的皇二子,皇上招你去瞥一眼。」栗栗語,卻見粟粟甚是疑惑,無語地,想了又想,無得出所以然。栗栗又道:「你不知道?」
「啊哈哈……」粟粟踧踖地乾笑兩聲,旋即停止。
兩人又交談了良久,午膳也用完了,未時三刻,粟粟決定進城,那當今最大的城——穹穹城。
「奉天承諭,皇帝詔曰:倉貴人倉氏,朕之所好,有何不可?冊為嬪,賜封號為若,欽此!」
(昏君……)「謝皇上恩典!」
若嬪行三跪九叩之大禮時,心口不一,嘴上說著謝穹葉,心中卻嘈著穹葉的偏愛,她也心想,這個國家,豈不完了?
趁著若嬪回宮之時,附屬一句。在當初不正確時間行周公之禮後,若嬪便又大得穹葉所好,封為倉貴人,整修毋憂宮。誰也看不出,這是當初被打入冷宮的倉鼠!
〔毋憂宮・寢殿〕
「主兒,粟粟求見!」若嬪的婢女,襄兒高聲道,若嬪瞬即站起,以興奮的眼神帶著雀躍的口氣說道:「粟粟!?皇上允了他來?」
若嬪連跑帶跳地奔至毋憂宮大殿,果然見粟粟閒著,坐於一旁的長凳上。
「倉、倉鼠!?妳、妳穿得好華麗……不、不,妳是個即將臨盆的孕婦,怎麼動作這麼地大?快坐下,坐下!」粟粟活像一個擔心女兒的父親,手忙腳亂地顧著若嬪,彷彿她還是一個襁褓之中的嬰兒。
若嬪緩緩坐下,兩手拍拍道:「不打緊,不打緊!看看我身子,還靈活的很呢!倒是粟粟,好久未見,此次進城,真要多虧那昏君……」
「噓!」
若嬪被襄兒、粟粟同時地摀住嘴,如果照原發展,若嬪下一秒可能就遭了殺頭之罪,但或許,地獄都不想再次收她?
「唔唔唔……哈、哈、哈……你倆做什麼……」若嬪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才稍微緩和,外頭忽傳一道聲:「聖裹到——」
「「聖裹是啥!?」」
「若嬪娘娘,奴才小光子幾餘月前有見過您,皇上聖旨,諭您跟奴才來。」小光子恭敬地說,他躬身掬著一個黃棕色的紙箱,若嬪便道了聲「謝過」就拿來拆封了。
誰知,若嬪、粟粟與小光子三人,旋即被一大片刺眼的光芒所包覆住,霎時間毋憂宮剩下襄兒一人……
瞬間,四周的景色大變,在扎眼的光芒退去後,映入若嬪與粟粟眼裡的,是一片漫無邊際的荒野。忽然一陣熱浪滾滾,但不時有輕風徐徐拂過,讓零散的稻穗彎下腰來。
若嬪扶著摔疼了的腰際,說道:「痛……為什麼一定要從高處落下……而且這地軟軟……?」她往下一瞥,只見一個男人正在她的雙臀底部昏著,正是若嬪的丈夫粟粟。
然而,四周盡無人在。
除了一位,
在地板上爬著,不斷重複站起與跌跤動作的一個裸身小嬰兒。
「小光子呢……」若嬪維持原本的坐姿,左望右望尋覓小光子的身影,只看到了那個仍持續摔跤的嬰兒,並無他人。反倒是底下的粟粟低聲哀嚎著:「倉、倉……讓我……來……」
「讓你來?」若嬪完全沒有發覺自身已拋去腹中孩兒這累贅而變得十分輕盈,還是沒有站起,只轉身並低下頭看著粟粟的臉龐。
「……讓我……起……」粟粟呻吟著,此時若嬪才察覺自己的全身重量都壓在對方身上,而且還是左右腳分別跨在粟粟兩側的姿勢。
若嬪瞬地跳起,連忙雙手合十鞠躬向粟粟致歉,但對方似乎已經不省人事,嗯,還保有一點兒意識啦。
「……這個光溜溜的小嬰兒……真可愛呢……」只見那孩兒身上彷彿是有災星附身一般,泛出淡淡玄色的光。
若嬪一步一步地向著嬰兒走去,眼神逐漸翻白而空洞,神智是否還清醒著——
「倉鼠!」粟粟彷若想到什麼,一個奮不顧身,急起,跑到了若嬪身前擋住了她的去路,並且使勁推開。
「啊喲!」若嬪受力後再次重重摔了,但隨即恢復原本熠熠生輝的明眸,不受嬰兒所誘。
「倉鼠……妳沒事就好……」粟粟受到了反彈力,一樣摔跌在地,在後頭嬰兒仍重複著動作,粟粟道:「這個嬰兒……我……曾耳聞……」
粟粟對著若嬪闡述《古預言・三十又七章》所云:「厄星之象,無不駭然;亡星之象,無不恐然;滅星之象,無不嚇然。此三星,即歷代皇帝所逝世之大因也,如現,必大為殺戮。但又言,厄星百又二十年每現,亡星五百年每現,滅星六百年每現,即每逢三千年,三災星同時現於世也。」
這是由粟粟家傳古書《古預言集》所記載,有關災厄之星同時出現的預測。
粟粟嘆了口長氣,道:「說不定,這個嬰兒……或許是剛剛異變而從倉鼠妳腹中產出,並迅速成長的這個嬰兒,可能就是三災星之聚合體……」
若嬪原本要站起卻又向後跌倒,聽到駭人的話不禁雙手扶地帶腳後退幾步,說道:「不、不可能吧……如果他、他真的是我孩子洸泰的話,不、不可能……」
啪!
「咦……?」
一個箱子從這荒土空中墜落,見嬰兒無害人的動靜,兩人便往掉落物望去。
「又是箱子……是說小光子也不見了……說不定這是古預言集說的『無署名之裹』……」粟粟喃喃唸著。
粟粟此次說的,則是《古預言集・二十又三章》內所云:「所懷三災星聚集體之母,將收到偽聖裹,實為未署名之傳送箱,此為古之智慧,除去災厄之必要也。」
「然後,這第二個箱,該不會是二十又四章云的『未來之箱』吧……」
《古預言集・二十又四章》:「傳送箱乃傳送三災星聚集體之母至荒野中之箱,半晌後,母附近將墜一『未來之箱』,對付三災星之用。」
兩人走近未來之箱,帶著不斷因些微恐懼跳動的心,準備一探究竟——
墜落於荒野之中的那個立方箱,裡頭似乎散發著微微詭異的氣息,泛著銀藍色閃光,擁有為西方稱作金屬的東西所製的外殼,那個東西,遠古時期被稱為「無華業」。
無華業,擁有守住整個世界的力量,同時也有毀滅天下的狂威。
粟粟早已聽說它的威力,但是,為了這個世界好,
他,使用了無華業。
「粟粟……我會一輩子記得你的……我、我……嗚……」倉常在吞聲飲泣不止,不是因為自己在朝廷上為前夫哭泣而被貶的傷悲,是粟粟,是洸泰,是為了永遠不再歸來的兩人……
「無華業?」
若嬪聽到粟粟提到此名詞,疑問地道,猜測一定又是古預言集中的某種物品。
確實,接著粟粟即闡述了《古預言集・終章》所云之語:「無華業,能毀世之物,可護世之器,三災星,於未來將為此所……」
聽完粟粟所道之語,若嬪反應過來他已說完之後,道:「無……下文?可是、可是粟粟,不可以,不可以的……洸泰是我的孩子,不能……不能!而且,如果用了無華業,這個世界說不定、說不定就……」她愈說,眼角愈是被潤濕。
「冷靜,倉鼠。」粟粟伸手拍了若嬪的肩,搖了一搖後說:「即使是這樣,為了這個世界好……我們,也要賭上那渺茫的希望。」
不理會若嬪的阻止,粟粟逕自將手伸進箱內,忽然,又是一道刺眼的輝光,籠罩了整個世界。
(是誰……)
「什麼!?誰在說話!?」粟粟左右張望,一個人影也無。
「粟粟,你怎麼了?我沒有聽到有任何的聲音啊?而且,箱子裡有著什麼啊,怎麼都沒有動靜?」若嬪似乎完全不知情地說道。
(誰在那裡……打攪我的長眠……)
粟粟驚然道:「倉鼠,妳真的沒聽到!?又一道聲音呢……」
(誰……我……明明以為不會再被人喚醒了……)
「啪」的一聲,空間,碎裂了。
那是一名長得眉清目秀的男子,從空間的裂痕中慢慢步出,粟粟嚇傻了,但若嬪似乎還是沒有察覺到任何變異。
「呿,成形不完全嗎……竟然只有召喚者看得到我……」那名男子左手向內曲折,接續了以迅雷的速度向外揮的動作,他的食指尖,速地飛出一顆渾圓的白色球體,穿入若嬪體內。
「倉……」粟粟還沒說完,就被男子打斷:「別叫了,安眠藥而已,我只是不忍心看你在別人眼裡像是個瘋子。」
「……你、你到底是誰……」粟粟聽聞,仍未放下戒心,小心翼翼地拋出一個疑問。
「我是為無華業所長年封印的魔體,名為業華,災厄之星的第四星,業火之星的業;祥瑞之星的第十五星,華貴之星的華。此兩顆星星的聚集體,便是我業華。」業華解釋道,他的聲音雖然讓人感覺平靜沒有波動,但隱藏在內的,或許,是好幾百年都無人可傾訴的悲傷與憤怒、痛苦?
「你,就是擁有可以拯救世界,也可以毀滅世界力量的無華業?」粟粟驚愕道,他雖然早有猜測箱內是無華業,但不知對方竟是一個人類。
「我說了,我是被人用稱為『金屬』的東西禁錮住了,這個封印才叫做『無華業』。」業華好似有些不耐煩地道:「我身為災星帶來的災難,比我身為吉星帶來的祥瑞還多得多,多出來的這部分,在我身上產生了變異,可能是父母強迫我使用不明的外來『機器』,以掙家用的關係——扯遠了,這個變異將災厄轉變成極強大的力量,但我還未能掌控,已被視為異形,再一次地……讓我使用外來『機器』,而且,是以這東西來使我長眠……」
業華好像想落淚,可是,他的淚海早已乾涸,流出來的,只有無止盡的悲愴過去。
「你知道我的感覺嗎?我好無辜,打娘胎出來就是這種星星的聚集體,我想逃離這個現實,卻因為吉星的幫助而自盡不成,只能帶著隨時會在我身旁發生的災禍,以及人們的口誅筆伐下過活……為什麼、為什麼要叫醒我?」業華突然全身乏力,剎那間腿軟跪下,開始無淚水的哭泣。
粟粟首先斷斷續續地道:「我……這……是因為、是因為三災……」他好像想到什麼般,忽然吼道:「對,業華,是為了三災星!業華,如果你不幫助我,不只這個世界可能會崩毀,洸泰他,三災星的集合體洸泰他,可能會有跟你一樣的處境啊!」
業華似聽到關鍵字,抬起頭來,問道:「什麼……三……災星?」
「原本我與倉鼠……咳,倉鼠懷上了一個孩子,名為洸泰,她明明照拂得好好地,不知為何,被上天認定是厄星、亡星與滅星的聚合體,使我們收到名義上的聖裹,以傳送我們到這裡……我希望,可以藉由身為無華業封印住的業華你,一起為了這個、為了這個世、世……」粟粟聲音漸小,他不捨,他不捨得讓若嬪懷了好幾個月,折騰了好幾個月的胎兒就這樣消失在世,但他又不能自私地捨棄世界,兩難的情況讓他難以抉擇。
「……」
「怎麼不說話……業華?」
「快。」
「這個世界,」
「已經快、快……」
「瓦滋……解……。」
「業、業華?」
「滋……滋……」粟粟眼前的業華,已不是適才出現的翩翩少年,荒野之上的他,只剩下閃爍的殘影,一下紫綠混合,一下藍紅相間,一點一滴地崩逝。粟粟很著急,但卻不知道能做些什麼。
「滋……」在業華快要飄逝在空氣中時,仍晃動中的右手,伸進口袋拿了一顆膠囊,抖動著,送進了嘴裡。
剎那間,業華回復正常的樣貌,五官、四肢、身體皆像剛剛一樣完好無缺。
「業華!你沒事吧!」粟粟急忙跑到粟粟身旁,了然不在意初相見時的陌生,檢查著他身體的異狀。
業華不很適應,稍些推開了粟粟,道:「粟粟……時間不早了,這個世界,已經撐不久了……我們、我們不久後、都會……變成虛擬的物件……你們、你們來的這個地方……其實是封印我的人,用西方稱為『科技』的東西,創造出來的異空間……也就是說……喝!」業華張掌運氣,驀地往昏厥的倉鼠處一送,登時,倉鼠的形體消失不見。
「倉鼠!倉、倉……該不會……是讓她、讓她回到滋……原本的……滋世界了滋……吧?」粟粟腦筋在危急時轉得特快,但不敵環境的衝擊,他也開始虛物化。
「是……既然可滋……掛念的人……滋已然回去原本的……世界了滋……滋……那麼……我們快開始儀式……滋滋……我……無法在這個世界……滋在這個充滿猜忌與懷疑滋滋……」業華語未畢,他似乎說到了痛點,當初,他又是怎麼樣被世人所嘲弄的呢?
業華已然耗盡說話的能量,他還沒等粟粟回應,便展開瑩紫色的半圓罩,罩住整片荒野,那顏色在這個太陽即將西沉的天空顯得格外發亮,讓人產生有些詭異的錯覺。
「好滋……的……」粟粟左手抹過臉頰,擦去留下的淚水,另一隻手摸著自己像是被針扎般痛的胸口,裡頭的臟器,長久以來支撐著主人生命的,過不了多久,便會隨著風一起飄散出無華業的護罩了吧。他下定了決心,說道:「洸泰啊滋滋……滋……爸爸永遠……永遠滋滋……都不會離開你喔滋……讓爸爸抱住滋……會一輩……滋滋……在這個無華業裡,與業華一起,陪你到終……」
餘語,零散地隨風逸散在崩解的異空間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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