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餓了。
彷彿可以清楚感覺到胃酸腐蝕胃壁蒸出來的汙濁瘴氣正自食道逆流而上,又向下灌滿腸胃。
我又是打餓嗝又是放屁,離開了睡著過完的早八課堂,一路走出校門口。
無聊的期中試卷我只消十幾分鐘便完成答題,剩下來的時間只得趴桌而睡,苦等監考教授開放提早交卷。是以這時候走出校門的只有我一人。
其他人大概還埋首於試卷中為分數苦惱吧,幸好我已經放棄了。一無所有的人是幸福的。
我打了幾通電話,在紛紛轉入語音信箱後便放棄呼朋引伴出門吃飯了。
沒有車。沒有人可以借車,路上甚至罕見公車。我走在人行道上,腳步有些徬徨。
「垃圾車的顏色是黃--色的!」我對意圖靠邊攬客的小黃司機喊,收到幾對不友善的眼神和喇叭。這些人是會讀心嗎?為什麼一直自以為走在旁邊路上的都是等候計程車的客人?職業你媽的懶覺駕駛。
我目送闖過紅燈的計程車遠去,肚腹裡卻發出像是要讓我後悔的強烈抗議--那是烙賽前兆般的劇烈聲響。
我打開手機APP查詢鄰站的公車班次,卻發現我要搭的路線還沒發車。
肚子更餓了。
看著車程時刻表上顯示出的一整排灰階色的「未發車」字樣,我意識到這樣乾等下去不是辦法,於是只得硬著頭皮繼續往外走。
冷靜點。我這麼告訴自己。附近的路線我早已摸熟,哪怕是死巷或跳號的鄰里弄我都瞭若指掌。我走過出租停車場和一座占地不小的佛寺,隨後左轉繞進一條巷子內,穿過涵洞之後,後方另有洞天。
學校後方的不只是荒山和拾荒者的破屋,更有一些沒登記的、土地用途模稜兩可的三不管地帶。據說這一帶山嶺有些是亂葬崗,鄰近的矮山頭上更設有三太子的陰廟,大白天的也沒什麼人會涉足,只有那些迷信的中老年人和被體育學分逼上山頭的學生。
而這地方有幾處平坦的小塊土地被人改做私家菜園。這一帶像是鄉下人家,沒什麼防盜概念,連幾戶門厝都是敞開,菜園自然也沒設圍籬或土牆。
我大搖大擺走了進去。過去厭倦學校生活時,我偶爾會溜來這兒喘口氣,是以幾戶人家都相熟識。有了這層保護,一點小小動作尚不至於引人注意,哪怕被發現了還有轉圜餘地。
我順手幹走了兩朵菜葉嫩綠的花椰菜,轉入另一處沒有設台階的土徑往上走,走到連土狗都聞不著的死角去生啃了起來。生命了綠色汁液流淌入口,我彷彿是在生吞活剝著菜農辛勞誕產下的嬰孩一般,十足的惡毒。
但我的肚子還是有點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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