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金色的夕陽餘暉形成的階梯,小夢一步一步穿越雲層,踏進天國。
天國的中央,站著一個巨大的白色人影,留著長及地面鬍鬚的臉沒有五官,只寫上滿滿的「CENSOR」字樣。
「陳小夢,生於2019年6月6日,卒於2019年4月4日,由於你22世之前作了孽,直至上世仍未還清,因此本仙決定你下世抬胎要--」
同樣的說話,小夢已經聽過21次,由最初當小女孩,然後變成狗,之後當過牛、貓、安娜貝爾娃娃、香蕉......對於這種無止境的抬胎償孽,小夢早已感到麻目,下次大概抬胎成保險套也不會有任何詫異了。
「當豬。」
「哦,好,這個爽快。」聽見這個安排,小夢不禁鬆了一口氣。當豬很簡單啊,從出生到被屠宰就充其量幾個月的時間,不用捱多久、也不用思考太多的就可以又償完一世孽。
「你真的沒問題要問?」雖然天神明明沒有嘴巴,但硬是覺得聲音是從衪的頭部中下方發出的。
「沒有喔,要問的問題廿世前已經問完。」小夢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彷彿在催促天神快點讓她抬胎。
「那就別說我沒給你機會發問了。」
天神大掌一揮,有如颶風一般把小夢成個人往高處打飛,一陣白光同時牢牢包裹著小夢,連人帶光的飛墮雲層,重回人間--
「這裡是?」小夢再次張開雙眼的時候,發現已經離開天國抬胎完成了。牠發現自己正俯伏於一張巨大的長桌子上,上面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東西--有鉆板、有菜刀、有生魚片刀、有電鑽、有螺絲起子、有焊槍、有安全帽、防火面具、勞工手套;此外巨桌亦放著一堆蔬果、鴨子、倉鼠、甘栗、橘子、貓咪,當然還有自己。
至於巨桌後方靠牆的流理台亦是同級的龐大。除了洗手盤水龍頭這些基本配備,還有不平底鍋、圓底鍋、比人還要高的湯鍋、還有--
「人齊就開始今天的課堂囉。」
站於長桌與流理台之間,戴著墨鏡身穿正裝的青年不知從哪裡揪出一條圍裙,隨性的套上身,「今天,大家想要學習烹調啥喔?」
「阿星老師,不如今天弄甜點吧?之前幾天的菜式都很油膩。」長著貓耳的女孩舉手向他提出意見。
「好的,那今天的『2074一個理想的家政課』,就教大家弄一個充滿著愛的甜點吧。」
阿星老師快得似乎不加思索的回答,到底是來自專業的自信,還是他根本就沒有思考過,嘴巴就已經自行回答了?似乎兩者皆是。
「雞蛋兩顆,麵粉四湯匙,白砂糖六茶匙......然後再加些蕉皮。」
阿星老師熟練的將前三樣材料拌勻後,然後突然覺得好像還要加些甚麼,之後便隨手抓起手邊的一根香蕉,他隨性的把香蕉吞下肚後,便用削皮器把香蕉的表皮一小片一小片的削進那盤雞蛋麵粉溶液。
「青菜三條,再加些辣椒--」
「老師,今天可是弄甜點啊!怎麼會有青菜跟辣椒呱。」
一名長得像綠頭鴨子的同學拍著那雙飛不起的短翅,一邊像是「呱呱」的叫嚷著。
「啊,對,今天是弄甜點。」明明似乎是弄錯了,可是阿星老師卻仍沒停下手上的動作,隨手又抓起了一堆辣椒,被徒手捏破的辣椒汁液沿手指滴進盤內。
「然後,把甘栗放進倉鼠的嘴巴,再把倉鼠放進鴨子的嘴巴,然後再把鴨子放進貓咪的嘴巴,然後--」
阿星老師一邊像是自然自語的說,一邊四處尋找甘栗,可是無論他怎樣找,也找不著甘栗,他大概不知道甘栗早已聞風而遁了。
正當阿星老師仍鍥而不捨的尋找甘栗之際,他被桌上的某物吸引了注意力--那是他以往很少在香蕉學園使用的食材。
「噗?」
阿星老師如獲至寶一樣盯著伏於桌上的小夢,那泛著紅光的圓潤身軀、那圓滾滾的頭、還有那捲了幾圈的尾巴,都被阿星老師一一烙印於心中。
小夢心想,既然是弄甜點,理應用不上自己吧?雖然今天用不上,但還是趁早逃亡較好。然而牠似乎發覺了一個問題--
「不如今天嘗嘗新食材好了。」
阿星老師戴上安全帽跟防火面罩、手執焊槍,雖然內心都已有危機意識、肉體卻仍然懶洋洋的小夢,此刻才開始反應過來,可是已經太遲。
「噗!噗!噗!噗!噗!」
「阿星老師又打算弄奇怪的東西了......」
話雖如此,的而且確,阿星老師的料理大都不是正常人所能理解的,可是每次卻總能化腐朽為神奇,所以大家都已經見怪不怪。
正當小夢準備直接滾到地面逃跑之際,阿星老師早已站在牠面前,他一手揪著豬尾,然後扣下板機,熊熊烈火從槍嘴噴出,他細心的把焰火均勻地往豬身上燒,以求剛好鎖住肉汁。
小夢雖然本身的表皮已經被焊死,可是牠的大腦仍在運作,只是身體已經無法活動,也失去知覺了。「這樣也好,一抬胎就已經要死了。」小夢此刻才意識到,其實自己根本不用跑,反正也是要死,這樣死最快。
阿星老師將倒吊的小夢輕柔的放進那盤雞蛋砂糖混合物內,然後塗滿豬身。看見塗滿奶白加淡黃色黏液的烤豬,阿星老師滿意的會心微笑。
「然後應該是把我放進烤爐了吧?這樣應該不用三分鐘就會死,而且不會太痛苦,反正表皮已經炸熟了。」小夢內心相當平淡的面對即將降臨的死亡,甚至覺得「快來吧,甜美的死亡」,然而--
「噗!?」
阿星老師揪著豬尾,然後把牠放進一個吊鐘形的銀色容器內,奇怪的是,這個容量似乎會按照內容物的大小自行調整體積。
小夢發現自己不是被放進四四方方的焗爐,而是一個密不透風、漆黑一片、而且擠迫得無絲毫空間的地方,然後--就是大部份阿星老師課堂都必備環節。
「有部機叫壓鴨機~不止鴨~還有豬~有部機叫壓鴨機~啥都能壓~」
阿星老師一邊哼著愉快的改編兒歌、一邊用力的攪動著機頂的手柄,「啪(由於此部份違反分級,所以打碼處理,細節自行想像就好)壓鴨機底部不論流出一團又一團深紅色的膏狀物體,直至盛滿成個大盤為止。
「最後把製成物放進自己喜歡的容器內冷藏一晚,就會變成果凍了,今天的課堂結束。」
阿星老師的授課既簡潔又精準,每次課堂都不多不少的花上十分鐘時間完成。
「上等料理的關鍵食材是愛。沒有愛,做什麼都不好吃。」
「這裡是?」小夢再次張開雙眼,可是卻發覺仍舊伸手不見五指一片黑,「奇怪,我被直接打進地獄了嗎......?難不成上一世表現太差。」
不至看不見,小夢發覺自己的身體亦動彈不得,彷彿被困於籠內,任憑她如何掙扎也動不了絲毫。
不能動、也看不見天神、也看不見那通往天國的階梯,這是怎麼回事?這是小夢抬胎22次以來從未發生過的事情,這樣簡直是徹頭徹尾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正當小夢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之際,「軋」頭頂傳來一陣尖銳的金屬聲,微弱的光線隨之抵達,彷如黎明的晨光一樣。
「有救了」小夢探頭試圖脫過那個黑暗世界--
「噗!?」
眼前的景象嚇得她立即滑回去--那個戴著墨鏡正穿正裝卻繫上圍裙的人,不就是剛才把她活生生榨光的傢伙嗎?怎麼明明這世已經完了還會看見他?
正當小夢恐慌的掙扎試圖再度逃跑之際,牠的豬鼻已經被牢牢揪著,連鼻帶豬的被拿出壓鴨機。
「歡迎你正式成為香蕉學園家政課基本食材的一份子,這張餐桌就是你的家。」
這是甚麼意思......?不是死了嗎?怎麼還沒抬胎到別處的?這問題的答案,小夢從第二天開始總算明白--
「今天的『2074一個理想的家政課』,就教大家弄一個充滿著愛的冷盤吧。」
巨大的長桌上,又是一塊巨大的鉆板,巨大的鉆板上,是一頭四肢綑綁於其上的豬。
阿星老師左手執生魚片刀、右手執焊槍,胸前掛滿愛的為台前一眾親愛的學員示範新的料理。
「今天的料理是火炙生豬刺身。」
熊~熊~熊~
「順帶一提,接下來的一星期我都會教授豬料理。」
「我早就告訴過你,只是你不把握機會問。香蕉學園找上門,問我有沒有人願意加盟協助學園的營運,為期直至園方或我方任一認為可以結束為止。我是沒意見,倒是他們現在很需要你去當食材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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