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骯髒的後巷中,一個傷痕累累的棕髮馬尾少女,手握著早已爛掉的麵包,躺在垃圾堆旁。
即使大街上不少人路過看見少女的慘況,但都無暇顧及,因為聽聞鄰國的軍隊將會前來搜刮這個小鎮,民眾們已經都收拾包袱,紛紛趕著離開。
少女雖然非常飢餓,但是受傷的雙臂卻無法把麵包放進嘴巴,在飢寒交迫下,少女開始漸漸失去意識。
「這個就是死亡的感覺嗎...」意識逐漸被吞噬,眼皮似乎快撐不住,朦朧間,少女看到了一個身影,是一個金色短髮、綠眼瞳的男孩。
「...是弟弟嗎?你要接我走了嗎?」不知是否少女的幻覺,她把眼前的男孩看成她死去的弟弟。
「我不是你的弟弟。」那個男孩平淡的說道,只是少女似乎已經失去聽覺,繼續對男孩自言自語地說:「弟啊...都是我的錯,如果當初你沒有跟我一起當小偷,你就不用死了...你能原諒我嗎?」
少女緩緩地向男孩伸手,男孩看見後緊握住少女虛弱的手,一道藍色的火光從男孩的手中煥發,少女感覺到身體湧入一陣溫暖,仿佛被注入了能量。
「你...比我更值得活下去。」男孩對少女說完這句話後離去,少女便陷入了沉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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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醒來後,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爛布上,身上的傷都被包紮好,並且身處在一間破爛的小屋中,少女一眼便認出,這間小屋是以前待過的小偷組織,其中的一個據點。
「你醒來啦布萊茲,半年沒見了。」一個瘦削,一隻眼睛有傷痕的中年男人,坐在布萊茲旁邊的椅子收拾行裝。
面對男人的問候,布萊茲不但沒有領情,反而起來大聲罵道:「巴克,你還好意思出現在我面前!要不是你,我弟弟就不用...咳咳!!」
「冷靜點,你身體還很虛弱,醒來之前已經昏睡了三天了,要不是你之前的同伴認出你,把你帶到這裡治療,你早就死掉了。」
布萊茲雖然明白自己身體的狀況,但仍不肯乖乖的躺下來休息,她坐下來說:「不用你們好心,我已經脫離組織,早就不是你們的一員。」
「布萊茲...我知道你仍然恨我,但這是你弟弟他自己的意願啊。」
「那你倒是說說,為什麼要遺棄我弟弟?在處刑的時候,你們又做了些什麼?告訴我啊!」
巴克面對布萊茲一連串的質問,自知理虧所以只能以沉默應對,良久,低頭對布萊茲說:「我知道再多說都沒用,救不了你弟弟是我們的錯,我也知道你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們...不過你要是有意願回來,我們隨時歡迎...」
布萊茲把口水吐在巴克頭上,厭棄道:「我不需要你的假情假意,滾!從我面前消失!」
「好吧...」巴克擦乾頭上的口水後,把身上的一個布袋放到布萊茲旁邊。
「這裡是三天份的乾糧跟食水,我把它留給你,就當作是我的補償吧,最後我必須提醒你,最好今晚以前就該離開附近了。」
「為什麼我要聽你說?」
「因為...我們從鄰國的軍隊聽聞,皮亞圖斯的惡魔出現在這附近了。」巴克露出了慌張的表情,這是布萊茲以前從來都沒有看過的。
「哪個不是騙小孩的傳說而已嗎?」
「原本應該只是個傳說,但是聽聞附近見到一個神出鬼沒的金髮綠眼男孩,如同傳說的惡魔一樣,只要被他伸手觸摸,就會被吸走的靈魂。」
「等等...你說金髮綠眼的男孩?」布萊茲的腦袋突然一陣劇痛,似乎想起了她昏迷前的記憶。
「沒錯...好幾天以前,我們試圖跟蹤男孩的足跡,但我們都沒有親眼看見他,反而在足跡的附近發現好幾條乾屍了,所以也只能相信傳聞是真的...」
突然外面傳來了三下的敲門聲,待過組織的布萊茲一聽便知道,這個是撤退的暗號。
「鄰國的軍隊快來到了,我先走一步,你整理好行裝後也趕快離開吧。」
眨眼之間,巴克便從小屋中消失,布萊茲也隨即鬆了一口氣,情緒冷靜下來後開始思考接下來的打算。
(金髮綠眼的男孩...他是真的存在嗎?還是只是我看見的幻象?)
布萊茲為了撇清心中的疑問,決定不顧危險,出發去尋找那個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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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去樓空的小鎮顯得特別冷清,除了一些老鼠在尋找食物,還有不少正在巡邏的鄰國士兵,布萊茲決定跟蹤其中兩個,並且偷聽他們的對話。
「我說,哪個傳聞是真的嗎?」
「千真萬確!昨天晚上,我一個去小便的同鄉一去不返,我們一起去找他,最後發現他倒在地上,我們一看簡直不得了,他整個人好像變老了好幾十年,不只瘦骨嶙峋,而且雙目無神,口中還喃喃自語,說什麼惡魔出現了。」
「我的天啊,那你們有跟隊長報告嗎?」
「你是白痴嗎?上級早已下命令,禁止任何與惡魔的傳聞在軍中出現,妖言惑眾者格殺勿論,於是我們只能假裝沒看到,把他遺留在哪裡。」
「好可怕...等等,我好像聽到了腳步的聲音。」
布萊茲立即停下腳步,在暗處躲藏,心裡想著:難道自己被發現了嗎?
誰知道在一瞬間,金髮綠眼的男孩出現在兩個士兵身後,雙手分別碰到兩人的後背,兩人像是被吸血般,立刻變成人乾後倒地,而男孩的雙手多出了兩個藍色的火焰,並且將火焰放入口中吞下。
暗中躲藏的布萊茲因為眼前的情況過於震撼,嘴巴忍不住發出驚呼,而這一道聲音立即就被男孩聽見。
兩人在對上眼的那一刻,男孩便準備轉身逃跑之際,布萊茲立即向他吶喊:「等等!不要走!我不是你的敵人!」
只是男孩聽到話後卻沒有停下動作,拔腿就跑,布萊茲見狀便馬上追趕,於是便在小鎮展開了一場追逐,兩人在保持奔跑速度的同時,就於同敏捷的老鼠,避開各種障礙物,為了被不要巡邏的士兵發現。
「可不要看小我多年來訓練的腳力!」布萊茲依靠她引以為榮的腳程,慢慢縮短兩人間的距離,但是因為身體還沒有復原,傷口的劇痛便她摔了一跤。
「喂!你聽到了聲音嗎?這邊好像還有人的樣子!」其中一個巡邏的士兵大聲喊道。
「糟了!」倒地的布萊茲眼見士兵很快就會前來,男孩立即扶起布萊茲,帶她躲到暗處中,待士兵都離開後,男孩向布萊茲問道:「你為什麼要回來?你沒有聽說鄰國的軍隊要來了嗎?」
「我知道,但是我更在意哪個救了我一命的男孩,你...到底是誰?」
「...你真的想知道嗎?我可是貨真價實的惡魔來?你不怕我嗎?」男孩微微笑道。
只見布萊茲毫不膽怯,點頭說:「我很擅長觀察別人的表情和眼神,我從你的神情看到了絕望與無奈,如果你是一個殺人魔絕不可能是這樣,我相信你原本一定是一個善良的人。」
男孩仿佛被看穿一樣,立即轉頭不讓布萊茲看到自己的樣子。
「放心,我只是想知道你為什麼要救我。」布萊茲溫柔地說道。
在經過考慮後,終於男孩點點頭道:「好吧...我就如實的告訴你,但是相對的,我也想問你一些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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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打暈在鐘樓上的士兵後,站在鐘樓頂眺望黃昏下的小鎮,男孩開始娓娓道來他的故事。
男孩名字叫做韋爾伯,是名門望族當家的私生子,而其家族擁有與皮亞圖斯的惡魔約下契約的方法,而因為鄰國的軍隊接連撃敗國內的軍隊,韋爾伯的家族被國王下令召喚惡魔來保衛國家。
但是由於其家族已經有幾百年沒有召喚惡魔,大家都原以為只是個傳說而已,怎料國王把傳說當真,於是當家只好拿出祖先留下的書籍,找到召喚惡魔的方法後,決定把韋爾伯作為召喚惡魔的媒介。
「而那個召喚的方法,是要擁有家族血脈的人親手殺死血親,並用其鮮血畫成召喚陣,於是我的父親,也就是家族的當家,把情婦和他的私生子找來,就是我與我的母親。」
「什麼?!他們竟然強迫一個小孩做這種事?」
「沒錯,我自出生起便與媽媽住在貧民窟,有天她很興奮跟我說終於可以享受榮華富貴,怎麼也沒想到是被抓去召喚惡魔...他們把我們抓去地下室,並讓我們拿起小刀殺死對方,不然兩個都得死。」
韋爾伯露出了不符合年紀的苦笑,但是在布萊茲眼中,卻是在勉強自己保持情緒而已。
「或許他們只是想做做樣子,但真的沒想到哪個召喚方法竟然是真的,結果在母親的犧牲下,惡魔真的出現在我面前,向我低語道:『你想要報仇嗎?把你的靈魂跟身體賣給我吧!』」
韋爾伯看著自己的雙手,惱恨的說:「我沒有猶豫,立即便答應惡魔的條件,把靈魂出賣給惡魔,獲得惡魔的能力後,就把整個家族的人殺光。」
「怒火發洩過後,我看著大宅內一堆屍體,我便知道自己做了不可原諒的事,罪惡感不斷湧上,我想到了自殺,卻發現惡魔已經控制我的身體,強迫我都要不斷獵食別人的靈魂,為了不要傷害無辜的人,我選擇來到這個戰場,至少,我還履行了國王的指令,保衛了國家吧。」
「那你為什麼要救我?」布萊茲問道。
「因為惡魔的能力使我能夠看見別人的靈魂,也就是藍色的火焰,而當時我看見垂死的你,體內的藍色火焰卻燃燒得比活著的人大,我能夠看到...你比其他人更不想死,於是我便與惡魔達成了一個交易,就是暫時把你救活,然後再把你殺掉,吞噬你的靈魂。」
布萊茲聽到韋爾伯的話並沒有感到害怕,反而直視韋爾伯說:「可是我從你的眼中沒有看出任何殺意。」
韋爾伯維持苦笑的表情,抓緊自己雙手,淡淡地說:「因為...只是惡魔目前決定還不要殺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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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像是為小鎮戴上了一塊神秘面紗,兩人乘著夜色的掩護,去到布萊茲之前待的據點內坐下休息。
韋爾伯迫不及待地問布萊茲:「這次換我問你了,你為什麼把我認錯為你的弟弟?」
「我會將你認錯為我弟弟,或許是因為你的神情與氣質跟他很像吧,總是勉強自己假裝大人的面貌,希望自己看起來成熟一點...」
布萊茲輕輕撫摸自己的馬尾,像是為了做好心理準備,開始說出她弟弟的故事。
布萊茲和弟弟其實並沒有血緣關係,兩人都是被父母拋棄的孤兒,從小就被街頭犯罪組織所收留養大,而待他們長大後都被指派去當小偷。
「雖然我弟弟比我小五歲,但是他在當小偷的天賦卻遠比我高,很快他就得到組織頭目的喜愛,派他去執行更高難度的行竊任務,不過他總是勉強自己,經常把自己置於危險之中,而只因為他只想證明自己有用。」
「終於在一次任務中,他失手被抓到,但是組織直到行刑當天,都不願意派人救他,那時候我終於看穿了,組織只是當我們這些小孩當作生財工具,於是我便決定離開組織。」
布萊茲看到韋爾伯失落的雙眼,突然感到一陣悲哀,伸手摸韋爾伯的頭,哽咽說:「他跟你跟差不多年紀...為什麼?為什麼哪些卑鄙的大人要這樣利用小孩?」
韋爾伯看著悲傷的布萊茲,像是被布萊茲的情緒所感染,想起了以前他的媽媽偶然也會抱住他哭,觸景傷情使韋爾伯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待兩人的情緒平靜下來後,布萊茲向韋爾伯提議道:「我說不如我們走吧,遠離這個紛爭之地,找一個地方生活下來吧?」
「......我不要。」
怎料韋爾伯防不勝防的用手掌輕推布萊茲,布萊茲感覺到自己天旋地轉,隨即倒在地上。
「韋爾伯...你幹了什麼?」布萊茲問道。
「只要我一天活著,惡魔一定要我去殺人吸取他們的靈魂,如果與你一起生活的話,只會造成你的不便,而且我不想殺你...」
韋爾伯把布萊茲留下據點裡,臨走時對布萊茲說:「很高興認識你,布萊茲,但是不要再見了,這也是為了你好...」
布萊茲隨即失去意識,再次醒來時,已經是隔日早上了。
醒來的布萊茲馬上在小鎮尋找韋爾伯,但是卻發現小鎮連同軍營上的士兵全部都已經死亡,遍地屍體使布萊茲感到心涼,因為她知道,這是韋爾伯的所作所為,就像是藉此告訴布萊茲自己有多麼的危險。
「可惡...你明明討厭殺人,但是為什麼...要這樣呢...韋爾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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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爾伯躲在小鎮的某個房子內,拔出插在身體數不盡的刀槍和箭矢,看著自己的血流個不停,便知道自己即使有惡魔的力量,也阻止不了自己的死亡。
「我說啊小子,那個少女值得你去殺幾百個士兵,來交換她靈魂的安全嗎?」惡魔在韋爾伯旁邊低語。
「我曾見過無數貪婪的人類,為了自己的私慾去殺人,就是沒有見過像你這樣像你那樣,為了救一個人而殺這麼多人...」
韋爾伯吐出口中的血後,用最後一口氣回答惡魔:「...你也許不會明白吧,代表靈魂的生命之火,在她身上是燃燒得多麼的灼熱,我只想她活下去而已...」
「哈哈!隨便你吧,我只要有拿到靈魂就好了~」
就在韋爾伯就快死去時,布萊茲跟蹤他的血跡並找到他。
「韋爾伯!韋爾伯!」即使布萊茲不斷大喊他的名字,但是韋爾伯早已經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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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亞圖斯的惡魔喜歡哪些為了生存,可以不擇手段的人,因為強大的求生慾使生命之火燒得更大,對惡魔來說,就如同由手藝高超的大廚所製作的料理,他會覺得非常美味。
但是他更喜歡的是,可以為了保護人而付出生命的靈魂,因為他們的生命之火比起普通的更為灼熱,更加美味。—《皮亞圖斯的惡魔》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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