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人生這堂課上做了弊 - 過去篇---01

死亡是懲罰嗎？這句話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腦中。我記得這是美奈子對著跳樓的直人說的，那時的直人應該很辛苦吧？因為我們而壓力太大的直人最後選擇了跳樓。如果我能對那時的美奈子說「死亡才不是懲罰」的話，我現在就不會如此痛恨自己了。

坐在教室的正中央滑著手機，雖說是在滑手機但事實上只是讓自己看起來很忙而已。我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誇張的新聞標題，簡直就像是在看戲一樣。新聞標題總是打著一些讓人感興趣的字語，但是仔細想一想，明明新聞報的是噩耗，為什麼要把標題弄成像是八卦新聞那樣呢？

美奈子正在男生面前賣弄風騷，這與我無關但也讓我看的很不爽。我跟美奈子在小學的時候認識並成為朋友，我們雖然無話不說但是心裡也互相隱瞞了一些秘密。當美奈子提到了自己不想提起的秘密時，她眼睛會往天空的方向望去，特別是我提起到最近都睡不著或是上次差點被車子撞到的事，她都會刻意引開話題。更奇怪的是，每次提到我的事情時，她避開話題的次數就成倍增加，明明是關於我的事情為什麼美奈子要刻意避開話題？雖然很想要問美奈子心裡究竟在想什麼，但是美奈子不會跟我說的，因為她眼前只剩下戀愛跟異性了。

「吶各位，上課了喔。」數學老師熟悉的說出了這樣的話。他就像是什麼都不知道的一樣發下了考卷，不過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會令他驚訝。我拿到考卷的時候腦袋一片空白，數學公式什麼的全都忘記了。我望向旁邊的同學，他們開始打起了暗號。直人旁邊的同學開始比手畫腳，一下比了三一下又比了五。我全神貫注在這張寫滿算式的紙上，時不時用手指敲打著桌面好告訴全部人我現在是非常的無奈。

「第五題的答案是什麼？」坐在我後面的美奈子輕輕地叫了我一聲。

我比了一個三十五。

只見時間只剩下三十分鐘，來不及寫的同學加快了動筆的速度。啪嚓啪嚓的聲音從桌子的旁邊傳來。

「菜月，筆芯。」坐在我旁邊的陽太歪了歪頭。你以為我會因為你歪頭而把筆芯送給你嗎？雖然這麼想但還是伸出了手把筆芯遞給了陽太。陽太對我露出了一個笑容，但我還是板著臉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眼看筆芯就快被陽太拿走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老師，有人作弊。」直人的聲音響遍了整個教室。

空氣就像是凝結了一樣把我的呼吸給終止了，教室只剩下了時間流逝的聲音。我跟陽太同時握著同一根筆芯並像個蠢蛋一樣呆滯地望著對方，我急忙鬆手並看向了直人。直人用著瀕死的眼神看著陽太，陽太對他露出了一個『去死』的微笑。

「老師，我的肚子超痛的！」美奈子試圖將氣氛變的不那麼冷淡。但是極為明顯的，她失敗了。

「菜月，陽太，把你們的考卷交出來。」老師招了招手。

這是噩耗的開端。

「去死啦！」陽太把打掃用的水桶裝滿了水並往直人身上潑了過去。

美奈子捧著肚子開始哈哈大笑，我則是看著手上的書當作什麼都沒看到。

「虧老子這麼照顧你，你還敢來學校？還不趕快去死一死阿你？」陽太把直人一腳踹到了教室的角落。

全班的同學也跟著起鬨，這場景可真像馬戲團呢。旁邊的男生們用學校點心附贈的牛奶往直人的臉上潑了過去。

「哈哈哈直人被潑牛奶好騷喔！」女生們紛紛用手機拍下了這個落魄的蕩婦。沒錯，直人是蕩婦。不知哪來的正義感直衝我的腦袋，我開始瘋狂的傻笑。我對於這樣的自己感到恐懼，原來我跟大家都是一樣的嗎？原來我是那種殘忍的怪物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菜月你看直人的這張照片好好笑喔！」美奈子用著噁心的微笑炫耀著她手中的戰利品，我則是點頭表示同意。

直人抱著頭並啜泣著，雖然看不出他在流淚但現在的他想必是很痛苦的吧？

「把他的照片傳到校園網站吧哈哈哈哈哈？」大家異口同聲的說。我第一次看到大家是如此的團結，大概可以說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大家笑得那麼開心。隱隱約約感覺到了手機微微的震動了好幾下，打開手機後可以看見大家自豪的戰利品在校園網站中出現。「直人母豬哈哈哈」這之類的詞語一個一個從眼前跳了出來並摧毀了我的道德觀。當下沒有人阻止，甚至連抗議聲都沒有，瘋狂的大笑聲跟直人沉默的抗議把教室給灌滿了。直人緊抱著頭並摀住自己的耳朵，他像隻刺蝟一樣縮在角落並把頭埋在自己的雙膝間。

直人站了起來，沖出了教室。

大家看著直人的背影，沉默不語。

「八成是跑到廁所了。」陽太走到了我的旁邊 ;「剛剛的是懲罰，開心嗎？是為了你而做的喔，對吧菜月醬～」

-----事到如今竟然想把事情也分給我一份嗎？不過沒關係，反正我也看得很開心。

這時放學的鐘聲響了，我跟美奈子收拾好書包並騎著腳踏車回家。

一路上美奈子一直說著直人的事，一下說直人好可憐，一下又說直人其實是個渣男。我們經過了許多崎嶇的小路，路邊的雜草彷彿就像是沒人清理。由於這個小鎮不是建在市區附近，設施跟路邊的景象就像是荒島上才會看見的樣子。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條路的燈不再亮了。這時美奈子開始越騎越慢，我轉頭並看向了她。

「菜月～是海欸！」美奈子把雙手舉高並享受著海風吹來的觸感，她竟然沒掉下單車實在是讓我太驚訝了。

「每天都看得到海不是嗎？」我的語氣稍微冷淡了些。

「但是今天的天氣很好啊！」她眯起了眼睛。

等到美奈子的的腳踏車漸漸停下，我才發現平交道的柵欄已經放下來了。

「車子要過去了喔！」美奈子的聲音被火車的聲音淹沒。

忽然，背後被推了一把。

整個人突然的往前傾，快要撞到火車了。

轉過身，是直人。

美奈子反射性的把我一把抓到她的身邊，雖然很吵但是我聽見了美奈子的呼吸聲。直人一步一步逼近我們，美奈子急忙把我的腳踏車扶起來並擋在我的前面。心臟越跳越快，彷彿用力敲打我的胸膛一樣。平交道指示燈的聲音是死亡的聲音，火車車輪摩擦著軌道噴出了激烈的火花。美奈子的髮絲在我的面前飄向空中並盤旋著，直人的半臉從美奈子的髮絲中透了出來。此時，火車開走了。

「美奈子你在發抖。」我小聲的說，聲音正在顫抖。

「安靜。」美奈子超乎常人的冷靜。

當下一點聲音都沒有。

直人一步一步的走了過來，他會殺掉我們嗎？他帶著怨恨站在我們的面前，八成是想要殺了我們。直人的眼神傳來了殺氣，他的眼球就像是失去了控制一樣的亂舞。他伸出了手抓住了美奈子，美奈子開始瘋狂的尖叫，她歇斯底里的叫聲讓我不知如何是好。直人把美奈子的嘴巴給摀住，這使得美奈子的臉上浮出了許多鮮紅的印子。

「開心嗎？菜月？」直人說。

「什麼意思？」我問。

「跟全班一起對付我好玩嗎？」直人委屈的哭了。

「不是我，是陽太！」我感到困擾，下一輛火車要來了。

「直人，放手！」美奈子掙扎著。

「接受懲罰吧！惡人！」直人把美奈子拋到了平交道上。

我躍到平交道上並跩著美奈子往前狂奔，大概只差一秒我跟美奈子就會被碾成肉餅。我一路拉著她的手跑進了社區，鄉下的社區也不過就是幾棟房子加上庭園而已。我望向美奈子，她的臉上還殘留著許多鮮紅的手掌印。美奈子轉過身檢查著直人是否有追上來，但是他並沒有。

「簡直要死！」美奈子大叫。這大概是勝利的吶喊吧，或者是活下去的證明。她噗嗵一聲跪倒在地上，拿出水壺並大口大口的喝下水。我們兩個上氣不接下氣的大口呼吸，額頭上的汗水迅速蒸發。

「得打給陽太才行。」她拿出了手機。

「你有陽太的電話號碼？」

「有是有，不過打電話就要交給菜月妳了。」

「喔我不要跟那個怪人說話，你來打比較好。」

「但是我跟陽太不熟。」

「好吧。」

輸入了號碼後，電話一下就通了。

「嗨嗨美奈子～」超級輕浮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了過來。

「是我，菜月。」

「喔喔是菜月醬啊。」

「你有遇到直人嗎？」

「你說剛剛？」

「嗯。」

「沒有。」

「剛剛直人想殺了我們，你要小心一點。」

「小說主角嗎你？」

「雖然吐槽點很多，但是到學校會慢慢跟你解釋。」

「吶，菜月，剛剛直人發簡訊來。」

「簡訊？」

「是死亡預告。」

我大概停頓了三秒，死亡預告這個詞已經是幾百年前的事了。記得當初中學時流行在網上放死亡預告這件事，最後因為真的有人死了所以網站被校方禁止使用了。現在死亡預告也是大家最忌諱的東西，因為那起事件讓我們都留下了心理恐懼。

「誰的預告？」我問。

「直人的。」

我腦內浮現了許多遐想，到底直人會選擇如何死亡呢？跳樓？跳海？上吊？而死亡之後，一切的一切都會化為零，又或者化為虛無。但是就是因為一切會化為虛無，所以人類會更加的珍惜自己的人生。那即將死亡的直人有珍惜人生嗎？在直人死亡之前，直人會想些什麼呢？

「直人會死掉嗎？」我問。

「只要不要跟那時候的哲也一樣就好。」陽太回答。

對啊，不要跟那時候的哲也一樣就好。所以啊，直人，請你不要死掉。因為那樣的話哲也會討厭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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