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的角落裡,有間不起眼的麵館。它的名字在飲食界中名不經傳,但在無家可歸者之間卻是無人不知。它的名字是『姍記麵館』。
麵館的菜單上只有一道魚蛋雲吞麵,味道和賣相一般,但勝在份量十足,價格只需十元。因此,特別多只求飽餐的人前來光顧。
老闆娘是一位三十出頭的美人,單身。沒人知道老闆娘真正的名字,人們姑且就喊她姍姐。姍姐通常在廚房裡忙活,幫她打理店面的員工都是一群無家可歸的青年,朝早在店内打工,夜晚也睡在店裡。雖然姍姐有合理地支薪,但他們在法律上還是非法勞工。不過,街坊都體諒姍姐是出於善心。因此,每當食環巡查,都會有人事先通風報訊,這些年來一直相安無事。
這些孩子中資歷最老的是一名叫阿婷的女孩,十八歲,是唯一的合法員工。她為人誠實可靠,深受姍姐信任,負責在櫃檯管帳。麵館的人員流轉飛快,唯有阿婷在麵館持續工作著。
二月十八號是一個特別的日子,晚上姍姐會把自己關在廚房獨個兒喝悶酒。與往年不同的是,今年有阿婷的陪伴。檯上放著一打啤酒,今晚會是個漫長的夜晚。
「阿婷,在店裡工作最久的就是你了,想不到會有與你一同喝酒的一天。」
「已經五年了,不過有四年零九個月都是黑工,所以其實只有三個月吧,剛過了試用期的正式員工。」
姍姐的臉龐因醉意而帶幾分紅潤,「哈哈,你真會說笑。」說罷灌了一大口酒。
阿婷把啤酒罐貼在唇邊假裝喝酒,今個晚上她另有打算。放下啤酒罐,舔乾嘴唇,她以試探的口吻說:「姍姐為甚麼每到這天便會獨個兒喝酒呢?是為了紀念誰嗎?」
姍姐的瞳孔因酒精而散渙,眉毛卻警戒的挑起來。她又灌了好大口酒,像要確立自己的決心,才說:「今天,是一位名為阿秀的女孩離開的日子。」
姍姐把故事娓娓道來:
那是阿婷來到麵館前一個月的事,那時菜單上的魚蛋雲吞麵賣三十元,姍姐還要為收支平衡而苦惱。
那時有一名叫阿秀的女孩來到麵館打工,和其他孩子不同,阿秀顯然受過高級教育,渾身散發著大家閨秀的氣質。然而,阿秀性格純良,工作勤奮,很容易就和其他孩子打成一片。
可是,一次偶然,阿秀在搬貨時摺起衣袖,暴露了手臂上密麻麻的針孔。當下,就像針扎到的是自己的眼睛,姍姐驚恐的尖叫了。阿秀立即便把衣袖拉下,驚惶失措的逃出姍姐的視線。
姍姐從不過問孩子們的事,她只是提供一個環境讓他們的心靈沉澱,從而找出自己的道路。但是,當事情和真正的『犯罪』拉上關係,她就不能袖手旁觀了,她必須保護其他孩子。
只要到警署走一趟,就能知道有那些家庭在尋找失蹤青年,很容易就聯絡到阿秀的家人。果不其然,阿秀是富商的長女,她的父母很快便來接走阿秀。富商很感謝姍姐沒有把事情鬧大,姍姐也認為這是對每方面最好的決定。
直到阿秀在離開時,把衣袖拉得更高,露出整條胳膊,展示出如龜裂陶瓷般的傷痕……
回憶被噙滿的淚水中斷。
「阿秀後來怎樣了?」阿婷追問。
「不知道,之後便聯絡不上了。我背叛了那個孩子的信任,她一定非常痛恨我吧。自此之後,每逢月頭我都會收到一筆匯款,無容置疑,那是掩口費。我把錢全部用在麵館的經營上,幫助更多有需要的孩子,當作為愚妄的我贖罪。」
阿婷沒有說話,她站起來離開了麵館,讓姍姐靜靜的平復情緒。她拿出手機,把錄音程式關閉,將記錄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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