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窗邊玻璃傳來陣陣雨點的敲打聲。
雨聲喚醒了在吧檯熟睡的長髮女子。揉了揉她的雙眼,她走向冰箱,取出牛奶並開始加熱。她的目光偶爾會望向玄關的方向,彷彿在期待著什麼的到來。
裊裊白煙帶著奶香飄向了深紅色的陳舊木門,隨之而來的是鑰匙轉動的金屬聲,大門上的五道鐵鎖逐一被解開。一雙沾著雨水的男款黑色球鞋踏進了店內。
周浚廷的到來並沒有引起女子很大的注意,秀麗的雙眸依然盯著鍋裡的熱牛奶,只聽到女子緩緩開口說道︰「歡迎光臨,你怎麼又來了?恩婷又不讓你出去喝酒了?」
恩婷是周浚廷談了一年的女朋友。
脫下帽子的周浚廷露出一臉愁容,而女子的問候像是一把鋒利的剪刀,輕輕的在他嘴上剪開了一個缺口。
「你又猜到我會來了吧。」
「每次一下雨你就會來躲雨的不是嗎?」女子笑說。
「那一件事早就過去了,這一次是別的事。」
一邊說著,周浚廷一邊走進這一家殘破不堪的巧克力店。
球鞋踩在木製地板上再也感受不到該有的實在感,灰塵與鞋底的磨擦讓周浚廷的每一步幾乎都是滑著走的,但他不介意;放眼望去,周圍只有寥寥幾台圓形小餐桌,數張椅子隨意地圍著餐桌,彷彿是之前來過的人才剛剛離開。周浚廷想像得到之前的人對坐著嬉戲的模樣,不禁揚起嘴角,雙眼卻瞇了起來,他看到回憶裡的自己正開懷地大笑著。
忽然窗外的動靜把周浚廷拉回了現實,讓本來想去吧檯坐下的他轉而走向窗邊。這一家巧完力店有兩個橢圓形的大窗戶並排在牆上,本應清澈透明的玻璃如今卻變得模糊不清,水印跟灰塵彷彿已經滲透進玻璃裡面,幸好還能依稀看到外面的風景。
窗外可以看到周浚廷他自己的手正握著手機,正在滑著一個女孩的社交帳號,密密麻麻的照片都是她跟她男友的合照。雖然由從前的長髮轉成了清爽的短髮,仍不減她的嫵媚,她臉上的笑顏,還有眼睛旁的痣,依舊很是熟悉。
「你不是說你已經忘記了嗎?」在吧檯的女子背對著周浚廷調侃道。
「忘記和記,如果是我能選擇的話,那該有多好。」佇立在窗邊的他不願再看,便走到吧檯前拉開一把椅子,映入他眼簾的是一杯熱騰騰的濃郁巧克力,旁邊放著一個有著金色包裝的兔子造型巧克力。潔亮的包裝紙反射著店內昏黃的燈光,宛如剛到的新貨一般,與整間店的破舊格調完全不搭。
在周浚廷的右邊放著半杯早已蒙上灰塵的巧克力,他拿起自己的杯子與那一個半空杯子碰杯。
「乾杯。」玻璃的碰撞聲在安靜的空氣中迴盪著。
嘗一口濃綢的巧克力,讓人絕望的苦澀沖擊著周浚廷的味蕾。
「還真是很苦呢。」然而他沒有一絲嫌棄的神情,相比起外面的狂風暴雨,這一點苦不能算什麼。這裡雖然殘破,但也是這裡的好處,不會改變;每次回到這個地方,喝上一口熱巧克力,周浚廷都能在這裡找到一種遺失許久的溫暖。只是這種溫暖不再完整了,到底是缺了什麼呢?
周浚廷伸手輕撫著金色的巧克力兔子,再喝一口熱巧克力,讓顱腔充斥著可可香味,閉上眼睛,彷彿又回到了那一天。
溫煦的日光穿透了晶瑩的橢圓形玻璃,落在了實木的桌面上,照亮了擦拭後留下的小小水點。
剛剛把地板拖了一遍後,周浚廷挺直了腰背,用手背擦去額頭上的汗水,傲然地看著自己打理得井井有條的巧克力店。雖然這一家店不算大,只有數張小餐桌跟椅子整齊地放在中央,但周浚廷仍希望進來的人會打從心底的喜歡這裡。
打開了沒有上鎖的深紅色大門,一陣輕柔的春風颳起了掛在門上的木牌,寫著「CLOSED」的那邊依然向上,但是不久後就可以正式開張的了。
正當他蹲在吧檯後檢查材料時,女孩悄無聲色地走了進來。
待他一站起來,就被這個憑空出現的女孩嚇得快要叫出聲來。
「你、你怎麼進來了?!我現在還沒準備好的!你……」周浚廷瞪大了雙眼,在見到女孩後拼命地想要解釋。
「可是你的門明明是開著的呀。」女孩的一句話讓周浚廷無話可說。
冷靜下來後的周浚廷開始仔細地打量著這個陌生女孩。秀逸的粽色長髮在日光的照耀下更顯柔順,一雙好奇的大眼睛不停的左顧右盼,紅潤的雙唇也不禁露出笑意,眼角旁邊的痣更是讓周浚廷印象深刻。
好奇女孩止不住她的雙手,開始到處觸碰店裡的東西。在吧檯,椅子,跟牆壁,都遺留下她的指紋。
「你不要弄亂這個。」看著自己好不容易收拾好的地方被一個陌生女孩在一瞬間弄亂了,周浚廷急忙跟在後面收拾。
「我說,」女孩忽然轉身對周浚廷說道︰「我好喜歡你這裡喔!」
第一次被人這樣稱讚的周浚廷紅了臉頰,這讓他不好意思直視著她的雙眼,只好盯著地板對她說︰「真、真的嗎?可是我想給人最完美的印象。」
「但這樣讓人感覺很溫馨很舒服呀,我喜歡這種感覺,我以後可以再來嗎?」女孩臉上泛起淺淺的微笑,搭配在她身後映照著的日光,不知不覺中,這個畫面已經在周浚廷的腦海留下不可磨滅的烙印。
「嗯!當然!十分歡迎,」他也露出了輕鬆的笑容,說︰「我叫周浚廷。」
「我叫許子涵。」
「歡迎光臨!」坐在吧檯休息的周浚廷對著玄關說,而吧檯上早已準備了他們倆的熱巧克力。
轉眼來到了三月,開張的時日不長,但到來客人還真不少。熟悉的面孔越來越多,然而跟周浚廷最親密的還是他的第一位客人。
「嘻嘻,今天是復活節嘛,」許子涵在吧檯前坐了下來,雙手放在了身後,臉上掛著一貫的輕鬆笑容︰「平常經常喝你這麼多的巧克力,這、這個當是我給你的回禮囉。」許子涵別開了視線,只是用雙手遞上了一隻小小的禮物盒子。
這是周浚廷第一次看到許子涵也會有緊張的模樣。他強忍著嘴邊的笑意,小心翼翼地拆開了禮物,裡面放著一隻有著金色包裝的兔子造型巧克力。
「你還喜歡嗎……?」許子涵試探地問。
「你送的我當然喜歡。」周浚廷小心地把巧克力兔子捧在手心裡撫摸。
「你喜歡就好了,那你現在就要吃掉它了嗎?」看到他如此愛惜這個禮物,許子涵也露出了開懷的微笑。
「你送的,我不捨得吃。」周浚廷依然不捨得放手。
「傻瓜,這只是個禮物而已,以後還可以送給你呀。」許子涵輕輕彈了一下周浚廷的額頭。
「哎,跟你說個認真的事呀。」突然許子涵的表情凝重了起來。
「嗯?」
「我呀,很喜歡你做的巧克力,每一次在我最脆弱,最無助的時候,只要過來喝一杯巧克力就會好起來,不會太甜,但非常的窩心;在我開心的時候也想要跟你分享……所以……」許子涵開始支吾以對。
「所以?」遲鈍的周浚廷依然不明白
「所以能不能讓我當這家店的老闆娘,我想要一起跟你承擔。」她還是說了出口。
聽罷,周浚廷陷入了沉思,就算再怎麼遲鈍,他也聽得出其中的意思。然而他自開店至今從來沒有想過要一個老闆娘。這一家店,如果由兩個人來經營的話,會變成什麼樣呢?他不敢去想像,因為對他來說,現在就是最好的時刻了。可以的話,他真想要把時間停在這一秒。
「那個……這個問題我需要想一下,畢竟事關重大……」周浚廷勉強給出了一個回應。
「復活節快樂,乾杯。」杯子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音。
那一晚她只是喝了半杯就提前離開了。
「為什麼你不答應她呢?」一直在聽故事的長髮女子轉過身來,那是許子涵,只是在她身上找不到歲月的痕跡,那一頭粽色長髮跟她的青春容顏都宛如初見那時,沒有褪色。
「因為我笨吧。」周浚廷一口喝光那難以入口的苦澀後,又開始輕撫那一隻巧克力兔子。
「我怎麼認為有什麼是真的不變的呢?那時候我認為最好的時刻,因為那是有她的時候。等我親手放她走後才發現,你說我是不是笨呢?」他想要伸手撫摸面前這個許子涵的臉龐,然而他什麼都碰不到。
眼前的許子涵緩緩開口道︰「自她離開以後,五年了,你談了三個女朋友,卻沒有一個人可以進來,現在恩婷也只能在門外偷看,每一次下雨了就來跟我說,這樣好嗎?」
說罷她便一手搶過了他手中的巧克力兔子,狠狠地說道︰「是時候該放我,也該放你自己出去了。」
隨著一聲巨響,在金色包裝紙下的巧克力塊在地下碎裂爆開,已分辨不出那是什麼了。
這等舉動未能讓周浚廷動搖,定睛一看,那一個巧克力兔子又完好地回到他的手上。
「沒有用的,我試過很多遍了,但這是她遺留下來唯一的東西了,我捨不得。」他苦笑地說著。
「我總是在幻想著,如果有一天她再來到這一家店,看到這一隻當初的兔子,應該會很感動吧。」
「但是她不會回來了。」許子涵苦口婆心地說著。
「我比誰都清楚呀。」周浚廷擠出不自然的微笑,看著更像是想哭的樣子。
放下手中的巧克力兔子,他站了起來,說道︰「時間也不早了,我也差不多該回去了。」
走到玄關時他轉頭說道︰「希望有那麼一天,我可以親手扔掉這個兔子吧。」
大門重重地關上,五道鐵鎖慢慢轉動,而外面的雨聲仍然連綿不停。
這是我之前創挑寫下的作品,很多情節都是用來表達主角的內心想法的,挺好奇如果被選上了拍出來會是什麼樣的作品20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GaokxlDEK
文章裡有很多象徵性隱喻,其實跟大眾喜歡的類型很不一樣,算是一個實驗性的作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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