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習本 - 子不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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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算命的說我八字輕容易遇到不乾淨的東西，不過命裡有個與我緣份深厚的貴人相助，所以基本上人生並無大礙。然而逢九必衰，我只要到了年齡尾數為九必有災難。其中，這輩子最大的劫數落在二十九歲。如果能順利熬過這劫，未來便否極泰來姻緣福至晚年康泰。

九歲那年暑假，我和家人與親戚一同到中部山區的某間民宿露營。從住宿的小木屋轉個彎直走下坡就會到一條小溪，溪水高度只到國小孩童的膝蓋不算很深。

爸媽認為算命先生說的話沒有根據，年輕的一輩信仰科學只有老人家才會相信宿命。出發前奶奶耳提面命的說叫我不要出遊，身為父母應該幫孩子避開所有可能的災厄，為他們的生命安全把關。

熬不過爸媽的執意孤行和我的苦苦哀求，最後奶奶還是允許我出遊了。

行程剛開始的前幾天相當平安順利，大家都認為算命先生的交代只是危言聳聽，直到我在正午時分玩水卻突然消失在他們眼前。

據他們說法，我沉到水底後就再也沒有上來。原以為是小孩子一時腳滑跌進水中，可是過了許久卻一直沒有看到我站起來。這時大家都慌了，原本在岸上烤肉的大人們紛紛一起進溪水裡面尋找。尋找未果，決定出動消防員開始進行搜救。

等我再次出現在大家的面前，我看的畫面是爸爸媽媽跪在溪邊手裡揮著我的汪汪隊立大功上衣哭哭啼啼的喊我快回家;師公就站在爸爸的旁邊，不停唸著我聽不懂的咒語;溪水的中央，還有好多救難隊的弟兄正在打撈我的屍體。而其他親戚在岸上忙著協助後事，全部人都喪著臉流淚。

原來正當我潛到溪水裡面打算嚇堂兄弟姊妹的時候，在大家眼中我已經消失了整整三天之久。先看到我的是大堂姊，原本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她，在看到我的臉之後就像看到蟑螂一樣突然放聲尖叫。

經過一陣兵荒馬亂大家聽完我這消失三天的奇遇，全部的大人小孩❨不過除了我❩都決定，日後只要我年歲逢九就再也不約我出來玩了。至於浪費了多少人力資源、浪費了多少假期、浪費了多少拿不回的定金，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以上就是我黯淡悲慘的九歲暑假。

十九歲，有鑑於過去的經驗我決定成為一個上課認真唸書下課認真賺錢的打工仔。排除可能有水難的海邊和游泳池，排除可能有火難的餐廳，最後剔除可能發生路難的外送員，這次在補習班當輔導老師教可愛JK課業總沒問題吧？

父母在經歷過九歲那事件後觀念上有了很大的轉變，開始不停的帶我去廟裡拜拜求神庇佑，而親戚出遊送到家裡的伴手禮，也從點心餅乾改成當地廟宇特有護身符。說真的，我既沒有陰陽眼也沒有帶衰體質也沒有身邊時常作弄我的好兄弟，只是偶爾會看到有人像灰階圖片一樣灰灰暗暗的最近有衰事發生，其他一點事也沒有。

暑假時我接的班級是高二升高三的暑期先修班，而我則是這一班的隨堂課輔老師。有的人以為在補習班打工很輕鬆，下課後還可以跟可愛JK聊天。我呸，那一切都是在放屁。

扣除輔導學生，我還必須幫忙做教材幫忙打報表幫忙掃地刷廁所，我還要針對每個成績不佳的學生個別進行一對一的強化課程。遇到笨學生沒有關係，有問題就發問回家做大量題庫必定勤能補拙。最怕的是當台上老師問會不會，台下的學生只會點點頭然後考試成績繼續不理想，反問問題也只會跟你說：「聽不懂、不知道、我不會。」

事件發生在某次值班的下午，科任講師在台上講課而台下的學生則是搖頭晃腦紛紛閉眼沉睡，我趁著空檔時間到廁所洗把臉對抗忍不住闔眼的睡意。可能是廁所的燈不夠明亮，鏡子上的我看起來相當黯淡沒有精神。

洗完臉後我繼續回到位子上輸入成績，打着打着突然啪的一聲我的臉就這樣直接撞向桌面。

原來，我睡著了。

教室裡空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我揉著隱隱作痛的鼻子看了手錶，現在是下午三點多。可惡，那些小屁孩居然沒有順便叫我，希望不會就這樣被扣工資。

照理說下堂課的學生應該已經進教室，可是都過多久了我卻沒有看到半個人，連講師也不在。

這時，一個陌生男子打開門看到我便說：「洛邵揚你怎麼還在這裡？快去櫃台招生。」

「喔，好。」

我完全不認識這個人，可是我對他的出現卻沒有提出質疑。身為一個隨堂課輔老師照理說是跟著班級行動，主任卻叫我轉做櫃檯行政的工作讓我覺得很奇怪。

一出教室場景就變成我陌生的環境，這裡看起來就像某家銀行，我呆呆地跟著走進銀行櫃檯坐在指定的位子上。電腦螢幕顯示檔案已經打開，上面只有姓名、出生年月日、日期、緣由，這四個欄項可以輸入。

理智告訴我我感覺不對勁應該馬上離開這裡，可是我的手卻乖乖把椅子拉開一屁股坐在上面等待客戶上門。

大廳的人很多，照理說應該相當吵雜。可是這裡的每一個人都面無表情，乖乖的坐在椅子上靜靜等待叫號。

我按下叫號燈迎接客人，不知過了許久隔壁座位的人拍了我肩膀對我說該休息了。我麻木的跟著職員一同排隊刷卡下班，大家打卡後就依序跟著一個看起來像經理級的主管去員工餐廳吃飯。

員工餐廳用餐的人很多，可是也跟那些大廳的人一樣大家都一臉死寂的吃飯。吃完飯後剛剛的主管又領著大家回到宿舍休息。

員工宿舍的房間很小是狹長型的，放一張單人床就沒有多少剩餘空間可以走路，裡面連張桌子寫字都沒有。枕頭放在靠窗的裡側，而腳則是向著門外，跟常人擺設的位置不一樣。員工宿舍的房間很小是狹長型的，放一張單人床就沒有多少剩餘空間可以走路，裡面連張桌子寫字都沒有。而枕頭則是放在靠門的那一側，跟常人擺設的位置不一樣。

似乎有無形的力量控制著我，必須遵循既定的課表行動。我脫下鞋子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這時已經忘記了自己的名字和屬於自己的一切。

這樣打卡上班的日子不知道過了多久，某天銀行門口突然有個人怒氣沖沖的闖了進來。他先是在大廳四處搜尋不知道在找誰，沒多久發現我後便筆直的朝我走了過來。

「洛邵揚你在這裡做什麼！」

他一叫我的名字我便馬上神智清醒。

我愣愣地看著眼前劍眉怒揚的男人不小心說出心裡的話，「帥哥，有沒有人說你長的很像彭于晏？」

「會說話表示還有救。」他往我頭上巴了一掌然後拽出櫃台。

「這裡的負責人給我出來，非法委任陽間活人替你們代辦業務還不支薪，這樣是違法的你們懂不懂？」

「我還以為是誰來了，原來是星君您啊。」

「少在那邊嬉皮笑臉，把這小子的考勤卡交出來。」

「我說天罡君，稱呼星君還只是看您面子。為這區區凡人就來干擾冥界事務，這不大好吧？別忘了在這酆都上下，有誰不知道我陰律部生死課魏琯靈。現在我們主子陰律司崔珏不在，所有大小事都是我說得算。」

「你還知道上頭有個主子，生死科未下委任書就直接把生魂勾到陰間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一個身穿西裝的鬼差拿著考勤卡走了過來，準備把東西交給天罡卻被魏琯靈攔下。

「你想要委任書？好，我給你。」魏琯靈笑的一臉狡詐。

他手中一亮，一只合約就在手上。天罡搶過合約仔細看著內容，然後黑著臉對我大罵。

「你這白痴！爸媽沒教你簽約要先看內容嗎？」

「呃……合約的事我沒印象啊……他們就直接叫我去招生……」我被吼的有點委屈，一來就被趕鴨子上架直接上班，連待遇都沒談到哪來合約可以簽。

天罡一聽暗地罵了幾句，接著魏琯靈繼續說著。

「我下屬在唱名確認時這生魂回應了，這就已經構成契約基礎。雖然委任方式不夠嚴謹，我們這邊會依據他的工時另外再算一倍福報以示補償。」

「十倍，沒這個數就不叫補償。」帥哥臭著臉討價還價。

「這樣違反賠償的比例原則，就二倍。」

「九倍。」

「三倍。」

「八倍。」

「四倍。」

「七倍。」

「五倍不能再多了。」

「好，成交！」天罡笑得一臉得意。

「不過……他吃了這麼多天的員工餐陰氣過剩，我想就算他回陽……沒多久又要重新回來上班吧。」

這就是魏琯靈有恃無恐的原因，誰知道活人不能吃陰間飯？不吃我會先餓死啊！

身旁的天罡瞪了我一眼然後轉頭對魏琯靈說：「你他媽的不要欺人太甚！」

可是魏琯靈只回以微笑。

身為當事人的我一直處在狀況外，大抵上知道他們兩人為了我在吵架。只不過我到現在還是不懂為何我會從補習班跑到這裡。

這時天罡的臉突然在我眼前放大，他一把揪住我的領口然後嘴唇就貼了上來。我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什麼事，嘴裡就被一陣沁涼入侵。

他在我的口中索取著，潮溼而帶著涼意的舌頭在我口腔裡面翻動，隱約間好像有什麼東西被他從嘴裡吸取出來，而我的身體逐漸從沉重變的輕盈。

魏琯靈吹了一聲口哨，「到這把年紀居然還可以看到激情擁吻，天罡星君還真熱情。是說用掌就能直接吸取陰氣了，你這豆腐可是吃的理直氣壯。」

原本還在思考發生什麼事，一聽到魏琯靈這麼說我連忙推開天罡。

「你……你做什麼啊！」

我漲紅著臉擦去唇上的餘溫。可惡……那可是老子的初吻！

天罡若無其事地用大拇指擦去唇角的唾沫，耳朵有些泛紅。

「生魂陰氣過剩，沒有渡氣直接用掌心吸取他會遭受到錐心之痛。」如果他沒有臉紅，這句話聽起來其實挺有說服力的。

「別說廢話，他的陰氣我收了，快准他離開！」

「小笨蛋快喊我要辭職。」

「啥？」我搞不懂喊這句話的意思。

「快說！」

「啊？喔……那個，我要辭職。」

我的話一說完，天罡的手上便發出亮光出現一封信。

「拿去臭老頭。」他黑著臉遞出去。

「呵呵……天罡星君那你的呢？」魏琯靈似笑非笑的掌心向上。

天罡罵了句髒話，手上出現了另一封信。

「謝謝天罡星君賞臉願意為我們小小的生死課出力，您的兼職履歷我收下了。關於職位和待遇我們是絕對不會虧待您的，歡迎加入陰律部。」魏琯靈朝我眨了眼。

等等，你們現在是利用我獵人頭？不對，獵神頭？

「小笨蛋，之後我就不能幫你了。你要好好保重不要再來了。」他有些粗魯的揉著我頭髮。

然後我就被推出大門。

再次張開眼，我看到白色天花板跟點滴架，原來我在醫院。父母看見我清醒後便急忙跟我說這段時間的經過。

按照民間說法我這樣的情況叫做抓壯丁，陰間鬼差抓陽間活人到地底當差。

那天在我邊打盹邊輸入成績的時候，其實那我就已經離魂了。學生看我以為在打瞌睡，便開玩笑的往我背後用力拍下去，卻沒想到我竟然直挺挺的顏面朝下直接撞向地板。這就是我醒來發現鼻樑骨折的原因。

當我在陰間上班的那段時間，已經在醫院躺了足足兩個月之久，氣息跟生理機能逐漸衰退離死亡就差那口氣。

爸媽到處燒香拜佛希望事情可以好轉。某天家人夢裡同時出現了一名男子，說他會幫忙把我帶回陽間。只不過二十九歲那個劫數他是沒法幫上忙了。

以上就是我十九歲遭遇的劫難。

我洛邵揚今年二十九歲，是某知名公司的高階秘書。前五分鐘才和一輛重型機車相撞發生車禍。而現在那名很像彭于晏的帥哥就在我的面前，他非常火。

「你……為什麼在這裡……」帥哥的青筋腫脹，某個地方很硬－－我說拳頭。

「那個……如果我說純屬意外你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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