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考夫替我遞上一杯濃縮咖啡,在準備例行的輪班巡山的過程中我們聊了起來,我們無所不聊,而最後,我談到了關於最近森林中發生的一些怪事,以及我遭遇過它們的詭異記憶。
這是其中一個,老實說,我不知道該怎麼忘掉這個故事。它是目前為止,發生在我身上最可怕的事情。我多年來都努力嘗試著要忘掉它,但頂多也只能暫時不想起它而已。
身為一個把大半時間都耗在森林裡的人,你不會想讓自己害怕獨處,特別是在這麼個荒郊野外。所以即使你擁有這些可怕經歷,你還是只能努力忘掉它們,然後繼續前進。
接著要說的,是目前為止,唯一一個讓我慎重考慮是否換工作的理由……我不想真的談太多,但我會盡可能地詳述它的過程。
我開始跟傑考夫娓娓道來。
這件事發生在某個春末的夜晚。這是一起典型的幼童失蹤案件:一個四歲大的小女孩,在她家人興建的營地走丟了,已經過了兩個小時還不見蹤影。
她的爸媽非常的沮喪,告訴我們他們已經盡了父母應盡的職責;他們的孩子不可能會走丟,她向來知道要跟緊父母,之前從沒擅自離開過。而我們也只能反覆向他們保證,我們將盡我們所能找到她。於是我們開始分開尋找,我恰好跟我的好哥們雅各一同搭擋,所以我們就在步行途中閒聊了起來。
我知道這聽起來挺沒人性。但你做久了這份工作,你真的會變得情感麻木,因為所有案件你都已經習以為常。而且我想,如果要幹好這份工作,你就得在一定程度上讓自己學會變得冷酷無情,否則會影響你處理案件的思緒。
我們搜索了將近兩個小時,去那些我們認為她可能會在的地方。而當我們來到一個地勢較低的小山谷時,我們倆在同一時間停住了腳步。渾身血液凝止,怔愣的看向對方,因為我們清楚聽到周遭那忽然出現的,如同飛機行經時急速降壓的巨大轟鳴。
它鼓動我的耳膜,發出簌簌的風壓聲,讓我頓時有種被從十呎高空拋下的錯覺。我想問我的搭擋有沒有同樣的感覺,但在我開口之前,我們聽到有生以來所聽過最大的聲響,就像有輛貨運火車在我們面前直接奔馳而過。但這樣的聲音卻又來自我們的四面八方,包括上空,以及地底下。
雅各對我大吼些什麼話,卻被這震耳欲聾的轟鳴聲給掩蓋住。想當然爾,我們嚇慘了,不斷四處張望,試圖找出聲音的發源處,但根本一無所獲。
當然,我的第一反應是發生山崩,但我們所在的地方沒有任何懸崖。即使有,我們現在恐怕也已經遭難了。且這聲音持續不斷,我們有數次試著向對方大吼,但就算我們站的這麼接近,還是聽不到對方的聲音。
然而,正如它的突如其來那般,此刻也毫無預警的休止,就像被人強行關閉了開關一樣。
我們杵在原地好一會兒,一動也不敢動。直到慢慢的,樹林原有的聲音回來了。雅各才問我,剛剛到底發生什麼鬼情況,但我只能聳聳肩,然後又跟他無語地對視了一分鐘。
我打開了無線電,問是否有誰也聽到那世界崩塌般的詭異聲響,但沒有任何人聽到,明明當時那聲音大到我們必須朝對方大吼。我搭檔跟我也只好聳聳肩,然後繼續搜索。
過了一小時後,我們再次確認無線電,依舊沒有人找到這個小女孩。通常,我們不會在晚上執行搜索行動,但由於這次失蹤案件我們實在是一籌莫展,所以部分搜救員,包括我跟我的搭擋,都決定繼續找人。
我們保持距離,不離對方太遠,並且沒隔幾分鐘就喊一次她的名字。在這時候,我還是希望能找到她,畢竟即使我不喜歡小孩,那也只是我單方面的隱晦想法而已。
在大白天,樹林這種東西就能輕易嚇到孩子;到了夜晚,嗯,我想它又是不同品種的怪獸。
時間又過了許久,但我們依舊找不到她存在的跡象,就像在浪費時間瞎晃著,也得不到任何回應。就這麼一路找到午夜,我們才打算先掉頭,折回當初的集合地點。
而將近在回程的半途中,雅各忽然停下了腳步,並拿起手電筒照向我們的前方位置。
在那裡,有一個大型陷阱,以及好幾棵枯樹。我問他是不是聽到了小女孩的聲音,但他只是叫我先安靜下來,仔細聆聽周遭聲響。
我跟著照做了,也確實聽到遠方,傳來一陣陣像是孩童的哭泣聲。於是我們大聲叫喚那個小女孩的名字,看看是否能得到回應。但那個聲音卻只是一直哭,沒有人應聲。我們只好再依循那道聲音的來源處前進,繞開那座陷阱,口裡不斷喊著她的名字。
但當我們終於靠近聲源處時,我心裡有種怪異感覺油然而生。我告訴我的搭檔,目前這狀況似乎不大對勁,雅各說他也這麼覺得。但我們依舊無法辨識這聲音到底是什麼,所以決定先佇留原地,然後喊這小女孩的名字。
同一時間,我們突然頓悟了一件事:其實這個聲音從頭至尾,就是一個死循環。同樣的低吟啜泣,再是嚎啕大哭,然後開始打哭嗝。如此一遍又一遍的重複...
都是絲毫未差的相同頻率。
不必多說,我們立即拔腿就跑。
這是我第一次嚇得這麼失去理智,因為一切跡象都是如此不合常理,任誰都不想在那個地方多佇留一刻。但當我與雅各回到集合地,問大家有沒有聽到任何古怪聲響時,大家卻只表示一頭霧水,不曉得我們在胡說些什麼。
我知道這聽起來有點虎頭蛇尾,但這次救援行動確實讓我有很長一段時間,都還他媽的驚魂未定。至於那個小女孩,我們最後還是沒找著她。即使後來還是持續留意有無她、以及其他失蹤民眾的消息,但我臆測我們應當再也找不到她了。
我知道自己的咖啡已經見底了,但還是跟傑考夫再聊了一下,直到無線電上傳出了班長的催促,我才準備離開了營區,前往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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