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願石》
村裡的人都覺得這位從當年饑荒倖存下來的老人瘋了,每天一大早等潮退的時候就下去海岸邊撿石頭。
初時,村民們見他每天的撿個不停,都怕年邁的他會累壞身子,勸他幾句。但到後來,大家都見怪不怪了,雖然大家都認為他老糊塗了,但是關於他撿心願石的事也就在村子裡傳遍開來。
心願石 - 一顆握在手裡會發光,並且使人頓覺溫暖的神秘石頭,據老頭子說這種石頭就在村口碼頭的這個鵝卵石灘內,撿到的人只要向它誠心祈求,願望必終能達成,而心願石也會變回一塊普通石頭。
潮漲的時候,老人才稍作休息,攤坐在樹下吃點粗食。路過的村民早就對此老頭的舉動習以為常了。
一位從外地來旅居的青年人在近碼頭的小棧住了下來,一住便住了幾個年頭。他見老頭子日復日年復年地做著這令人不解的蠢事,便忍不住好奇心打聽起來,一問之下,他才赫然發現全島只有他不知曉這個奇葩異事。
畢竟來這島觀光的旅客皆略有聽聞關於心願石的傳說,才會到此鳥不生蛋的小漁村,縱然他們之中並無任何一人曾經相信過。
青年大致了解一番後,便決心前去勸說,村民們都在暗賭他的這趟談判只有敗局收場,並且議論紛紛著該不該提醒他不要挑釁那個老頭,那個傳說可謂是他的生存寄託。
這天,青年看準了午後大潮退的時期,繞過碼頭的堤壩,跋涉到石灘之上,嘗試與他搭訕起來。
「老伯!都那麼多年了!你還沒有撿到那顆蠢石頭嗎?」青年嘗試以調侃的語氣開展話匣子,但老頭根本沒有理會他,所以青年加強了挑釁道:「為什麼不放棄呢?全村人都說你是瘋子啊!」老頭依然故我地在執拾石頭,就像瘋掉的人只是不解的青年似的,對他無從理會。
「或許根本就沒有如斯石頭!你這個妄想症糟老頭!」青年一時抑不住被無視的狀況,情緒立馬高漲起來。
「是真的,這事千真萬確!」老人也十分激動,徐徐步去海邊。
「我沒有不相信你,但是都那麼多年了,你怎能如斯肯定?」青年心中是確實替老人感到不忿的。
「因為我曾經撿到過⋯而且⋯⋯」
青年聽罷忍不住插嘴:「若果真的撿到,你的妻兒早就回來了吧!」
老人見潮水漸漸退去,便不回話,繼續默默努力地撿石去了。一顆、兩顆、三顆⋯⋯
青年見老人不理不睬,不知是不忍心,還是不服氣,便向下海的老人大喊起來:「那年的饑荒是誰都不想發生的事,釣不到傳說中的大魚也是人之常情,再說,即使當年被你釣到了那又如何,足夠餵飽一條村嗎?」
「我沒有這麼偉大,足夠餵飽妻兒就夠了!」老人細聲地自言自語,仍然俯拾不斷,青年人根本沒有理會,又道:「況且,心願石也明顯不過是村中捏造的古老傳說,為的是吸引更多遊客和心願未了的蠢蛋觀光客,我勸喻你還是別再這樣懲罰自己了吧!」
老人家被說中了,雖然一邊還在熟練地撿石頭,另一邊卻氣得忍不住向岸上的青年回喊:「我就是撿到過,而且還不只一次!」
就在青年人沒他好氣揚長而去的同時,海灣傳來了一聲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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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回頭張望想知道發生啥事,叫聲忽又轉為哀號,繼而變成了大聲的嚎哭。
老人看見青年回到岸邊,便對他哭訴:「我又把心願石拋回海裡了,都怪你跟我說話囉!」
青年人顯然仍在困惑之中,便問:「你的意思是你先前真的有撿到過心願石,而且你剛剛又撿到了,然後又把它拋回海裡去嗎?這真叫人難以相信,什麼人會把千辛萬苦撿到的心願石拋回大海呢!」
老人看著年青人疑惑的樣子,霎時間覺得可笑又可愛,便娓娓道出,這些年他撿石頭的故事 - 原來他已經撿到過心願石不只三次了,每次都是在他漫不經心的時候撿到,事關長時間機械式的重複,令他對於「撿起」、「握穩」、「拋棄」這三組動作變成了慣性,每天重複又重複,實在太習以為常了。
「與其說上天是在懲罰我,不如說老天爺是在給我機會考驗我。如果真的有這麼一次機會可以扭轉困局,你也會像我這個笨蛋般奮身一搏嗎?其實我每一次撿到拋棄之後,雖然會很懊悔痛心,但卻又正正很強烈地提醒我要比上一次撿到的時間更專注。或許大家都說我瘋了,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夠了!」
那晚潮漲得特別高,高得青年徹夜難眠。而那日的潮退得特別低,低得滿灘的鵝卵石都在閃閃發亮。青年人如常地走過此地,卻沒有了老頭的蹤影。青年人撿起了一顆鵝卵石,握在手裡,發現那顆光滑如鏡的鵝卵,正在閃閃生光。細看之下,原來是那片迷幻夕陽的倒影,青年看得入神,倍覺溫暖。
他立刻許下了一個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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