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大哥,霞步跟你說喔……」
盯著頭顱一會後,想改變凝重的氣氛,霞步開始分享自己這段時間來發生的事情給虎大哥聽。大概就是自己出去做過甚麼工作,怎麼獨立活下來。
霞步分享這個是希望虎大哥能夠因為他的成長而欣慰,但隨即想到綿羊姊姊對他說過,虎大哥後來將自己賣還給了人類。
意識到分享著自身的獨立或許傷害虎大哥,霞步想了想,決定分享他與人類相處的有趣經歷。
「虎大哥,霞步跟你說喔,基前(之前)教溜冰的席候(時候)啊,有比我還小隻很多的小朋友喔,比賽的席候(時候)跌倒,南後(然後)旁邊還有笑他捏。結果他完全沒有哭,勇敢的站起來拍拍膝蓋,繼續比完賽吶……」
「喔對了,虎大哥,霞步跟你說喔,基前(之前)在夜店打工的席候(時候)啊,有學到跳舞喔!霞步現在去還會跳喔!霞步跳給你看……」霞步邊說著,邊在空蕩房間裡的虎大哥頭顱前,跳起舞來。
「還有啊,虎大哥,霞步跟你說喔,基前(之前)在餐廳打工的席候(時候)啊,有小朋友看到霞步從桌上收到推車的碗盤裡有沒吃完的雞米花,居南(居然)伸手要拿吶。還好霞步有看到……」
霞步分享許多幾十年來的有趣經歷,但說著說著,霞步漸漸地沉默下來。
這些說給虎大哥聽的回憶,無意間讓霞步做出歸納,頓時有新的發現。
數十載的世道打滾裡,「會發出讓機器人不自覺對他釋出善意的波長」讓機器人比較容易對他釋出善意,再加上本身的不難相處讓霞步也不是沒有聊得來的朋友,但由於具有情感這個獨一無二的特質,霞步總覺得不論是萍水相逢的機器人或是談得來的朋友們,沒有人可以真的理解他所表達裡的那些「感受」。而能夠理解他的人類們,卻沒有半個跟他是真誠的朋友。
被遺棄後開始的吧,霞步對於跟「人類」建立「夥伴關係」,採取的模式步自覺地傾向消極,而與他往來的人類,也殘忍地恰巧都只跟他只是業務上的往來關係。
其實,人類自己也常常是以業務上往來的模式交流與互動,並不「全然」因為霞步身為機器人才如此。
一股經「歸納」後而湧上的情緒,連結著這些回憶。
他明白了,為何在人類訂立的特別日子裡,看著情侶或家庭聚會,會有這種感覺。
他明白了,為何看著溜冰課下課後跟家人撒嬌的小朋友,會有這樣的情緒。
他明白為何在夜店跟著人群聚到天亮,曲終人散的時候總覺得有點低落;他明白為何有著正常的生活和社交,能與朋友下班聊天到深夜,卻始終覺得心裡好像空著一隅。
那就是孤單。令人心疼地,霞步這幾十載裡先承受了,才學到孤單。
霞步抬起頭,看著空蕩蕩的房間裡,桌上孤零零的頭顱。
獨一無二並未讓他感到興喜。霞步看著虎大哥的頭顱想著,如果虎大哥是壞掉不能動後才被丟到垃圾場就好了。那樣的他,就不會體會到被遺棄,體會到大雨零在身上的冰冷跟無助,不會體會到孤單對情緒的反噬。
但會不會,虎大哥因為不重用而丟上大街默默壞去?
又會不會,虎大哥相信著人類而來到工廠,卻被「遺忘」了,在那比雨水冰冷的手術台上孤獨地被停止與這個世界的連結,放置進垃圾場不知道多久?
「虎大哥,霞步來陪你了。你鼻會(不會)再孤單了。」霞步回過神,對著眼前那顆頭顱說著,希望虎大哥不會再感受到孤單的寒冷。這一聲「偽裝」的大喊,彷彿也對著自己說著一般。
但利刃劃在心上的痕,此時卻已散發出疼痛。
「虎大哥……」霞步禁不住地哭了出來。
「虎大哥…對必起(對不起)……」霞步毛茸茸的翅膀抹著淚眼汪汪的眼睛:「虎大哥…對必起…應該要開心一點的才係(才是)吶…」霞步啜泣著:「對必起……」
孤單和思念等綜合著的許多情緒,霞步的眼淚止不住地流著,久久不能自已。
那天晚上,霞步時而喃喃地像虎大哥說著話,時而低頭不語地在虎大哥房裡待了一個晚上,直到陽光充足地照進房間裡,才依依不捨地離去,前往上班的地方。
至於後來決定還是將虎大哥的頭顱留在他原本的房間,讓他一手創立的自救會和機器人們陪他,則是後話了。
* * *
「這位貴賓…這位貴賓……」一陣急促地呼喊,打破霞步的回憶。
「嗯?」
霞步轉過身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一位使臣急急忙忙地跑到他眼前,欠著身畢恭畢敬地說著:「這位貴賓晚安,不好意思打擾您的寶貴時間,今天的慶功晚宴已經準備要開始了,有請這位貴賓,我們一同前往。」
「好……」霞步回答道。但他卻覺得自己說話的聲音有點哽咽。
這時他感覺到臉上的羽毛濕濕的。用翅膀往臉上抹去,霞步發現自己不知道甚麼時候已默默地留下兩行淚。
抹去眼淚,跟著使臣腳步移動的霞步,再次回望那些傷情的觸景,看看這傍晚的天空。喜歡晚霞的霞步幾乎是會注意晚霞是否美麗,而今天的晚霞是血紅的一長條。今天的晚霞對霞步來說不是美麗的,反而渲染著現下的傷感。
常看晚霞的霞步是清楚的,晚霞不是永遠都美麗,像極這漂泊的一生。但不論美不美麗,晚霞,都在白天與黑夜相夾中努力地綻放自己。
但晚霞一直好像都沒有夥伴,它,是會有覺得孤單的時候嗎?
搖搖擺擺地跟著使陳的腳步,不知不覺的也走到大廳,跟雪一起坐在主位的艾源,一見霞步進來,便立刻向霞步招手。
艾源坐的位置是ㄇ字型排法的座椅中,中間橫著面向門口的那排靠中央的位置。畢竟他是這次的英雄,國王接下來的主位就是他。而設計成ㄇ字型排法,是為了讓一是跟表演可以在ㄇ字型的中間進行。
被精心打扮過的兩人十分耀眼。霞步朝著艾源跟雪的方向走去……2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FftWJt7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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