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早起身不久,得知立法會主席梁君彥欽點的陳健波提早進入議事廳「爭櫈仔」,心知不妙;對於立法會本已無期望,而眼看極荒謬的一幕幕果真陸續發生,只能絕望。絕望的情緒持續一會兒,便笑了起來,笑自己的絕望,也笑自己的習慣,彷彿已接受一切都已過去了,而生活還得如常。血淋淋的立法會血淋淋地展現橡皮圖章的血淋淋的面目,猙獰之餘,居然又接上了廿年前周星馳喜劇《少林足球》的對白︰「甚麼?四十比零?」多麼荒誕可笑的現實啊。
五月十八日,這一天在抗爭運動中會被記下來。更早的四十年前,一九八零年的五月十八日標誌了韓國的光州事件。二戰之後,反殖民、反獨裁的浪潮連綿起伏,此起彼落,由甘地到哲古華拉,由韓國到天安門,由太陽花到雨傘,由巴塞隆那到科索沃,由卡繆的《反抗者》到議事台前的「五一宣言」,歷史似乎不是一條直線,更似是一圈圈不停重覆的年輪。剖開歷史的樹幹一看,一層一層的壓縮中,多少鮮血枯乾了落在漫地黃葉裏,轉眼被一陣風掃去。
選在這天重看《少年來了》,似乎有種異樣的儀式感。光州事件之後是漫長的清算和繼續獨裁,尚武堂棺木旁的燭燈長埋在深重的積雪之下。極權的輪廓在當下並不是一張清晰的臉,只是隱藏在甚麼背後的一雙鷹目。對於光州事件中軍隊的暴行,直到去年五月才得到官方道歉,整整隔了三十九年。香港有多少個三十九年?與史不同的是,那時候真相還是如鑽石般堅靱,只能埋沒而不能毀滅,而今日真相是溶在水裏的糖,一沖便化。
《少年來了》的角色,在香港的故事裏似乎隱隱然可以找到對應的人物,然而一切未完結以前,瞻前顧後,所思所想不免迷糊。《Sample》和《Breakazine》本期都因香港問題及疫情蔓延而不約而同地討論末日話題,而對於無數香港人而言,早已彷似劫後餘生。
光州事件完結之後,離全斗煥的專政結束、韓國邁向民主尚有近七年時間。在這七年時間裏,後運動的生活是如何的呢?在抗爭漸現低谷時,我不禁有此一想。雨傘之後,香港主流民意經歷了近五年的低潮,當中梁天琦及以他為標誌的本土思潮卻異軍突起,傘後的低潮是另一次高峰的舖墊。我相信香港人如彭定康所說,公民意識終會勝於一切。令人痛心疾首卻無可避免的是,在此其間尚要犧牲幾多、幾多人入獄受折磨、幾多人逼到島外流離、幾多人傷痕纍纍、幾多人失去性命,這一切才能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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