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逐漸飽和(あの夏が飽和する) - 虛張聲勢

到了上午的第三節，我都沒有跟深田說上半句話。

而下課鐘聲響起時，背著書包的江崎就像看準了時機一般，剛好從門外走進教室。

「喔喔，你真慢耶，江崎。」

我曾納悶過江崎這種優等生為何每天都遲到，但仔細想想，不管在何種題材裡面，最重要的角色不都是最晚到的嗎？

而剛好這個接近中午的時點，大家的情緒都比早晨還要高昂許多，若現在出現一個能炒熱氣氛的人，簡直就像真正地為新的一天拉開序幕。

「喂喂，江崎你這傢伙真是的，我們等你很久了耶，到底要多晚才來啊。」

「哈哈，對不起，昨天太晚睡了。」

「要說晚睡的話大家都一樣啦。你不來的話什麼事情都無聊啊，拜託你以後早一點來好不好，哈哈。」

「抱歉抱歉，以後會設定一下鬧鐘的，原諒我啦。」

「哦，又這麼說，你知不知道已經說過多少遍了。」

早上還一副死氣沉沉的班級裡，僅僅因為一個人現身，就變得像是在開演唱會一樣熱血沸騰。

而最忠實於江崎的粉絲，莫過於阪上加奈瑠。

雖然阪上沒向其他人那般高聲呼喊著江崎，但任何人都能看的出來，臉頰通紅的她，早就等得不耐煩了。

「早上好，加奈瑠。」

「嗯……嗯，早上好，龍之介。」

江崎輕輕地用手撫摸阪上的頭髮，阪上雖然有點害羞，但還是順從地任他擺布，並且發出享受的聲音，簡直就像小動物一樣。

對於這令人臉紅心跳的一幕，有些人別開視線，有些人則感到有趣地吆喝助興。

完全不在意別人目光的兩人，自動進入了戀人模式。

「咻咻，好恩愛喔，我總有一天也要向他們兩人那樣。應該說，我一定要交一個像阪上一樣可愛的女朋友。」

「喂，你這傢伙也忘記調鬧鐘了喔，不要講這種夢話行嗎。」

「如果是右手的話，不管什麼時候都能好好愛撫吧？」

「什麼……你們這群渾蛋少瞧不起人了！」

「哈哈～～」

現場瞬間浸染在笑意當中，熱鬧的氣氛環繞著那兩名主掌青春的領導者。

「那麼，各位，今天晚上再想想去哪裡玩吧。」

江崎擺出爽朗的笑容面向粉絲們，雖然知道他有女友，但女孩們似乎都招架不住這樣的魅力。

「明明才剛到學校，就開始策畫晚上的行程囉？你這傢伙性格還真好耶。」

「我的做人信條是享受當下嘛，要是你們不想辦的話，也是可以終止的喔？」

「開玩笑的啦，跟你出去玩哪有什麼不好的，幾乎不用花錢就能玩遍車站，我絕對跟定你了。」

「這樣才對嘛。那麼，幫我把那個傢伙找來吧？」

江崎這樣下達指示後，那群跟他對話的男同學們迅速地從他們之中推出一名嬌小的學生。

那副長相我很熟悉，雖然他並不是昨天在車站見過的那幾個人，但我卻格外清楚地記得他的樣貌。

微胖的體型，帶著眼鏡，他是待宰羔羊之一。

「昨晚睡得還好嗎，我看你沒什麼精神的樣子，是不是吃壞肚子拉？」

「唔……江崎……」

江崎停止撫摸阪上的頭，轉而將手搭在那名備受驚嚇的男生的肩膀上。

「不要這麼怕我啦。話說，我們今晚也想狂歡，你會贊助我們吧？」

「對、對不起！我已經沒錢，已經沒辦法再向家裡要錢了，現在我不管編什麼理由，媽媽都不相信我，她已經開始在懷疑，昨晚還對我破口大罵……」

「所以呢，沒人問你這個吧。我是在問你今晚願不願意贊助我們？」

江崎一把抓住男孩的頭髮，將臉貼近到碰觸彼此的額頭。

熟悉操弄人際的他，肯定知道何種方法能輕易地利用恐懼洗腦受害者。

「聽好了，理由那種東西要多少有多少，我們不是朋友嗎？啊？」

他用恐嚇般的表情和口吻詢問，在笨的人也看的出來，這絕對不是對待朋友的方式。

「幫助朋友是理所當然的，對吧。所以，不需要感到害怕，就照你自己的意思回答我，我們是朋友吧？」

然而，他又瞬間露出滿溢著陽光的笑容，親切地對待即將到手的獵物。

「……我、我知道了，我會再想其他方法弄到錢，我會贊助你們的……」

「不是『你們』，而是『我們』才對吧？」

「嗯……是我們……」

先是將對方的精神逼到極限，在用最溫柔的方式引誘其上鉤。

我再次領悟到，這傢伙是個多麼可怕的人。

「不過昨天真叫人火大耶，榎田那傢伙在搞什麼啊。」

為了沖淡凝重的霸凌氛圍，一名男生開啟了其他話題。

「對啊，只是在廣場那邊待一下而已，居然強制趕走我們，肯定是因為沒什麼朋友，才會忌妒我們這群小孩啦。」

而其他人開始附和。

「確實，我從來沒看過他跟哪個老師關係比較好，畢竟他還這麼年輕，應該也容入不了長輩們的圈子吧。」

「唔哇，那還真慘，要不然我們把他撿走算了？」

「開玩笑的吧？」

大家異口同聲地笑了起來，在背後攻擊某個人的時候，他們的向心力簡直就像水泥一般堅固。

這就是班導說的，不受尊重的現象，我以前膚淺地以為這代表著他和學生關係良好。

「好了，玩笑話就開到這邊吧，加奈瑠，今晚也是先到校門集合，女生那邊也要麻煩妳去通知一下了。」

「嗯，交給我吧！」

就像是全力回應主人期望的忠犬般，阪上雙手在胸前握拳，她那可愛的模樣舒緩了大家的情緒。

但我卻因為這樣的告知而緊繃了起來。

來了，最令我畏懼的環節終於上演。

阪上十有八九會來邀請深田，而深田十有八九會接受她的邀請。

但這次，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說什麼也會阻止這種順其自然的事態。

拚盡全力也要干擾深田答應他們。

如果那只是半強迫性的邀請，我就還有勝算。

我露骨地觀察著阪上的一舉一動，她先是邀請同一團的女生們，然後接二連三地朝附近的人打招呼。

很快地，她走到我身旁。

「那個，深田～～妳今天有空嗎，晚上也來參加我們的派對，好嗎？」

「嗯，我知道了……集合地點也是在校門嗎？」

就是現在，要用讓人絕對反駁不了的說話方式。

突破吧，我那殘破不堪，對人際關係感到畏懼的膽怯之心。

「啊啊～～我說，真是薄情啊，深田，我都要傷心透了。」

「「咦？」」

我露出彆扭的壞笑，將音量提高到引人注目的程度，吸引那兩雙感到錯愕的視線。

然後，浮誇地皺起眉頭，擺出一副遭到背叛的表情，用情緒化的口吻煽動。

「欸～～妳忘記了嗎？原本不是跟我約好，今天一放學後就去車站那裡吃超人氣的卡布奇諾嗎？」

我嘆出一口長氣，扮演經驗十足的輕浮男，趁她們還沒回神繼續說下去。

「真是過分吶，深田。不就是因為妳蹺掉值日生的工作，說要補償我，我才將預定的行程空出來耶，現在妳又打算答應別人的邀約，出爾反爾也該有個限度吧？」

「是、是這樣子嗎，深田？」

「咦？這件事情…..」

我竄改一部份的事實，因為這樣更能鞏固我的立場。

「算了，好吧，我想也是，果然還是阪上那群女生比較有趣吧，我知道的。」

「欸……妳真的已經答應他了嗎？」

「是有這麼一回事，但我們還沒有說好……」

我吞了一口口水，強行打斷深田。

「原來是這樣，深田妳確實忘記了吧，那也沒辦法了，現在感覺就像我在強迫妳一樣，別讓我扮演壞人啊，我並沒有這個打算。」

「……」

我將受害者的頭銜安插在自己身上，煽動她們的愧疚感，儘管我知道這副模樣十分噁心。

如果阪上只是單純的無腦辣妹，一開始就會直接無視了吧。

但我清楚地看見阪上露出尷尬的表情。

我的勝利已板上釘釘。

「真是的，既然會忘記，當初就不要跟我約啊。」

我在她們的內心留下疙瘩，這是我絞盡腦汁想出來，卑鄙小人般的作戰方式。

「那個……深田，如果妳原本有預定的話，今天就先不用跟我們一起了。而且，這傢伙看起來好像超級麻煩的……」

喂，我都聽到了。

「阪上同學？」

「那麼我先走囉，你們也要好好玩啊，哈哈……」

留下祝福的阪上隨即逃跑般的往黑板的方向走去。

等到她遠離時，我才切換為原本的說話模式。

「阪上那傢伙其實意外地挺好說話的嘛……」

阪上走後，就是時候面對深田了，早在決定演那齣戲時，我就做好這個心理準備。

該為早上的事情向她道歉，同時，該為那不爭氣的自己做出一個交代。

藉著殘存的勇氣，我轉過身正視深田。

現在的我，大概不會失控了吧。

總之，首要之務是向她道歉。

「深田，早上真的很對不起，我的口氣太差了，但我沒有那個意思。」

「噗……七宮，你剛剛那種講話方式是怎麼回事，一點都不適合你。」

「欸？」

「你是在演混混嗎，看起來真叫人不好意思，抱歉，我從沒看過這麼彆紐的戲碼。」

「講的太過分了吧，話說我在跟妳道歉耶！？」

啊，太好了，還是平常的相處模式，並沒有出現芥蒂。

「可惡…….我也這麼覺得，說實在的，應該丟臉死了吧。」

「不擅長跟女生聊天的你，怎麼可能和阪上同學這種可愛的女孩子交流啊，你的額頭都冒出一堆汗了。」

「……我該不會看起來挺噁心的吧。」

我傻笑著。

為什麼……為什麼會感到開心呢？

為什麼會湧上一股想持續這種關係的念頭啊？

矛盾透頂，明明不該露出笑容的，這不就背叛了我的想法，肯定這種偽物了嗎？

認清現實吧，七宮史也。

不准給我享受啊，七宮史也。

「而且，你剛剛說謊了吧，明明就是你要補償我的。」

「那是因為比較好說服阪上啦……」

「既然如此，連同剛才的份，你可要好好地用錢包取悅我才行喔。」

「可以不要說的這麼露骨嗎？」

我和深田相視而笑。

好快樂，好開心，卻也十分難過，高興到讓人想哭，矛盾到讓人想哭。

當我強迫自己去理解這些全部都是偽物的時候，內心便彷彿流淌著血淚。

「所以，你為什麼會說那些話呢，七宮，跟平常的你完全不一樣。」

「沒什麼，因為我答應妳的事情拖了太久，我才想在今天補償，反正妳也沒事吧？」

「恩……你看出來啦？」

「妳原本就故意空出時間，讓他們來邀請妳的吧。」

既然阪上的態度沒有這麼強勢，為什麼深田卻不願拒絕他們呢？

她一直沒有向任何人求救的理由，究竟是為了什麼……

「不過，妳明明答應他們的邀請，卻一直不給我機會補償妳，難道妳一點也不想跟我一起玩嗎？」

「不、不是這樣的……」

「我開玩笑的啦，深田。」

看見她慌張的樣子，我便莫名地感到心痛。

『為什麼要接受他們呢？』

不能嘗試問她這個問題，我有預感，這是直觸核心的一道問題，是深田不願傾吐的事情。

「只是……我稍微有一點吃醋罷了。」

「七宮？」

我用細微到不行的聲音低喃。

「那麼，今天就把時間留給我吧，深田，雖然這是我第一次跟女生出去玩，不介意我占用妳一天吧？」

「嗯、嗯，既然是以前說好的事情那就沒辦法了。不過，七宮你今天給人感覺好不一樣，總感覺有一點強勢耶。」

「會嗎，就跟以前一樣吧，哈哈……」

我拼命地擠出乾笑。

如果不像這樣一意孤行，若是有所迷茫的話，我就沒辦法救妳了啊。

所以，我才會難看地虛張聲勢。

但是，只能用一次的這張手牌，已經被我打出。

到了明天，再次看見阪上的時候，我還能這麼有自信嗎？

那種事情，我已沒有餘力思考。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hAhhTQp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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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張聲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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