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的情人 - 向死而生

我從未想過我會有如此落魄不堪的一天，我一直幻想婚後的生活就是童話般的美好。

其實剛開始是，但後來便是錐心刺骨的痛。

果真凡事都是要付出代價的。而我就是他事業的代價，而我就是享受一切物質的代價。

之後，他給我說很多自己的假日，我們能到哪裡玩，我們又能有多少未來的計劃。

像一首美妙卻憂愁的催眠曲。

……

這次孤兒院的活動是我用自己之前的積蓄贊助舉辦的，然而我卻與這場精彩的表演無緣。

「安妮太太，你真的這麼快要走了嗎？不留下看我們待會兒的聖誕表演嗎？」

一個身高只到我大腿的五六歲孩子拉著我的手掌，她身上穿著很可愛的紅色聖誕裝，臉上也都是精緻的妝容，像個洋娃娃一樣。

「沒辦法，安妮有事呢，之後再陪你們好了。」我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腦瓜，其他在後台的孩子見狀也紛紛走了過來。

他們見我要離開了，其中一個男孩輕輕攥著我裙擺搖晃幾下，說：「但這是我們第一次表演，安妮真的不看嗎？」

「如果可以我肯定會看的。」我淡淡笑著，蹲下身環視一眼每個人興奮又期待的表情，說，「下一次安妮一定陪你們。」

同一個女孩問：「下一次是什麼時候啊？明年的聖誕？但那時候不知道還會不會有表演。」

「下一次見面會在不久後的，畢竟我這麼想你們。而聖誕節，只要你們玩得開心，肯定會有表演。安妮什麼時候騙過你們了？」

我又不是某人，次次說陪我過聖誕，然而每一年缺席的節日更多了。今天也一樣。

可悲，可笑。

掀開舞台紅簾布的年輕女子走到後台拍拍手道：「親愛的孩子們，觀眾已經快到齊了，是時候排起隊列準備哦。」

女子看向了我，說：「他們沒阻擾到你吧？如果你有事忙的話要說哦。」

「嗯，我現在要走了。」我轉頭對女子點了點頭，回過頭後孩子一窩蜂的撲到我身上，眼神里盡是不捨和牽掛，但我只能視若無睹的微笑，展開手盡可能抱住他們每個人，鼓勵道：「你們加油！安妮會替你們打氣的！」

「安妮真不留下……那好吧，你以後要記得來看我們，再見！」男孩撅起嘴，再對我露出一口大白牙的揮了揮手。

我身負滿滿罪惡感的站起身，從後方一個台階走下。偶爾回幾下頭，都會看見他們站在原地對我揮手喊再見。

走出舞台，我才得以嘆口氣，終於逼自己不看這場表演。

我從包里翻出手機，打開信息欄，明知不可能，卻明知故問，仍是發了句：我可以留下看表演嗎？比起參與任何聚會，我更想欣賞他們的演出。

對面當然沒有馬上回復，畢竟是個大忙人，可能連回復都必須等到明天了。

我自討沒趣的收起手機，走到表演廳的門口悄悄的探出頭，往里看那排正在眾人如雷貫耳的掌聲下整齊走出紅布的孩子。

不知不覺，我的手也跟著拍了幾下。

在我被他們稚嫩的臉龐給吸引得差點忘了要緊事時，包里的手機明顯震了一下。

我拿了起來看，是回信：也就一次。這麼多年了你都沒回去，對長輩基本的尊重還是要有。至於表演，你什麼時候想看都行吧？

我瞬間一肚子氣，把手機塞回去，小聲抱怨：「他媽的……這麼敬重家人你怎麼不回去。」

再不捨，我還是難逃一劫。算了吧，可能一會兒就過去了呢？只是一晚而已。

「Deck the halls.....」

我始終是背向孩子的歌頌聲走出了孤兒院。

走到院外，司機替我打開車門，我提著快碰到地面的裙擺小心翼翼的坐上了車。

司機回到駕駛座後，我死氣沈沈的說：「去那鬼地方。」

聽這回答十有八九知道我在說什哪裡，畢竟我和威廉不穩定的關係是在住同一間屋檐下無人不知的事。

即使威廉平時沒有和我大吵大鬧，但僕人或管家通過經常聽我自言自語的埋怨，又或者電話里冷嘲熱諷般的話語早發現了端倪。

只是沒人有資格插手，他們連聽我說心事都不敢，各個都藏匿在自己的工作崗位，像個鐵石心腸的機器人完全不顧我的情緒波動。

但威廉的家裡人對我們感情的淡化和惡化並不知情，甚至以為我們仍然恩愛如初。

只是，他們肯定介意我沒法替他生下個孩子。

去那人間地獄的路上我的神經是緊繃的，因為我又要面對人類可怕的現實的眼光了。

看著不斷變化的時間，我自知已經比約好的聚會時間要晚了半個小時。

儘管他們不可能會為了我而延遲進餐時間，但待會兒見了面米婭肯定也會先對我作一番評頭論足指指點點才甘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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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死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