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覺時,一個阿拉伯人總會穿上筆挺西裝,然後坐在床邊,孜孜矻矻的勸我自殺。
精確點說,我很清楚他並非真的在我床邊 ,他只是我精神的投射,有天突然就出現了,從何而來則不得而知。無論如何,他的存在已經為我帶來莫大困擾。
他總會用該日的某個經歷作切入點:「你今天聽了The Smiths的 ”There’s a Light that Never Goes Out” 。你聽到那句 “To die by your side, is such a heavenly way to die” 的時候忍不住雞皮疙瘩。你是個富感情的人,那種『能在你身旁死去,死而無憾』的意境,詩意盎然,確會令人浮想無限。」
他頓了頓後繼續說:「人控制不了出生。但在你自然死去那天前,可以控制你的死亡,包括死法、時間、地點、人數,那將會是你人生中最後、最莊嚴而又最浪漫的儀式,不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嗎?親手令你的人生圓滿落幕,我認為那是件很幸福的事,畢竟不是每人也有這個機會、這個勇氣。」
我是一片沉默的海,沒有半句回應,只有默默容忍。他卻不為所動,不斷用說話製造暗流,打算在平靜的海中泛起一個漩渦,一個能把海吞噬下去的漩渦。
上星期三,他又在床邊出現,說詞如下:「今天你與同事們說起環保。你真是個了不起的人,願意關心環保議題,關心這個地球。」
他的稱讚是這世上最沒意思的了,因為讚美只是帶出主題的引子:「那就讓我們來研究一下如何讓地球回復生機吧。現在地球上有七十五億人,且不斷上漲,每人都不可避免的佔用了極多資源:衣食住行、醫療、教育等等。地球早已供不應求⋯⋯」
說畢,他沉默了好一陣子,只是用他深邃的雙眼盯着我,最後整個人突然失去蹤影。他的留白令我留下無限聯想,加上他以往的舉動,我很自然的得出「自殺」這個減少人口數量的結論——雖然那是歪理。
如果他直截的說「請你自殺吧」,我就能簡單拒絕掉,且不會殘留半點餘想,但那滿面鬍子的阿拉伯人卻非常狡猾,從未試過說出一句直接的話。他抓住我極富好奇心的特點,話留半句,誘出無限聯想,且每每跟自殺有關。
直至今日,那阿拉伯人已經好幾天沒有出現了。本以為能安枕無憂,卻在臨睡時不斷猜想:到底他今晚會否出現呢?今天有什麼話題可以令他連去自殺呢——這些猜想卻諷刺地把我變成了他!我開始主動去想今天有什麼事可以連結到自殺上呢:是巴士上面露死色的乘客嗎?抑或是每天上班、下班的無間地獄?還是這個死氣沉沉的城市⋯⋯我竟開始主動想像自己會有什麼經歷可以連結去自殺!
也許他的目的就是這樣,即使他不出現,我已經會自發地沉思自殺這個問題。他已把名為「自殺」的種子埋在我的腦海。海面已有暗湧,令我輾轉難眠。睡眠不足又令心情更差劣,使那種不安、煩燥和厭惡變本加厲,形成惡性循環⋯⋯
已萌芽的種子與身體的時針鬥快,誰能先把我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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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有天,聽到林夕填詞的《黑擇明》時,感觸甚深。歌中最後那句猶如當頭棒喝:「死亡遲早都找你,切勿憑自己」。希望有過這樣心情的大家都不要輕言放棄,只要你願意說,總有人願意傾聽的。不然就寫出來發泄一下吧!3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FFrTFZVd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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