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中西屯,人潮洶湧的逢甲夜市。
「代號?」歐陽淩初入自由身殺手這行的第一天,負責歐陽淩的殺手經紀人—無名,這麽問道。無名與歐陽淩在人群堆裏閑逛,邊目不轉睛地盯著周圍排著長龍的食客隊伍。隨處飄溢的美食香味讓無名有些心不在焉。
周圍的人群有些吵雜。歐陽淩遲疑了一下,用同樣的語氣提高了聲量,重複著無名剛才的問題。「代號…?」歐陽淩開口說完後,就忍不住倦意地再次打起了呵欠。
外表幹幹淨淨,斯斯文文的無名推了推細邊銀框眼鏡,似有若無地歎了口氣後,緩緩開口解釋道:「殺手都需要一個代號。算是行內人對你們的稱呼吧!」無名又一次用眼神掃視站在身邊的歐陽淩。還算清秀的模樣,一頭黑色中長發隨意的紮了起來,隨性散落的發絲垂在臉龐兩側。白色無領短袖T恤,配上懷舊破洞風格的淺藍色丹甯牛仔長褲,散發著莫名的頹廢感?或者該說是邋遢…?看得出歐陽淩應該出來得很匆忙,就連腳下的拖鞋都一大一小,一舊一新,很明顯不是對稱的鞋號。盡管人字拖的款式相同,不過不難看出左右腳上正穿著的這兩只有著明顯的差異。
這小子看起來就普通的青少年一名,初出茅廬的22歲,年紀雖然輕,不過歐陽淩的眼神中總是透著不符合年紀的冷冽,甚至對周遭的一切都有著一種事不關己的淡然感。在剛才正式見面的十幾分鍾前,老實說無名依舊抱著饒有興趣的心態看待這名素未謀面的歐陽淩。不可否認的,無名對歐陽淩這個人充滿著好奇心。因爲引薦歐陽淩跟自己合作的那位中間人,給了歐陽淩相當高的評價。不過當無名見了歐陽淩的真人後,說真的,無名開始默默地擔憂起來。因爲不管橫看豎看,這個歐陽淩明明就是一個普通得不得了的少年吧了。甚至這個歐陽淩連正常青少年該有的活力都沒有。
歐陽淩眨了眨泛著淚光的眼眸,又一次打了一個呵欠。
無名終于受不了地開了口。「你的師傅沒跟你說過嗎?進這行的都需要一個行動代號。」無名開始感到有些困惑與不耐煩了。聽那位中間人說,歐陽淩其實就是傳聞中『那個女人』的救命恩人。所以『那名女人』才會破例開金口幫歐陽淩搭線,將歐陽淩引進殺手界之門,並對外宣稱歐陽淩是自己徒弟的。不過現在無論怎樣觀察,無名真的無法想象眼前的這個歐陽淩究竟有什麽厲害的本事?
雖然說人不可貌相。但是……眼前的這個年輕人,真的有那麽厲害嗎?不過據無名所知,『那名女人』在道上出了名的冷漠無情,因利落不拖泥帶水的做事風格和特立獨行的行事作風而聞名,厲害的身手自然不在話下。如果真如傳聞那般,歐陽淩若真的是『那個女人』的救命恩人的話,那到底歐陽淩的厲害之處又在哪裏呢?不得不說的是,殺手這一行對後台背景,也是蠻講究的,畢竟工作的機會直接跟信譽挂鈎,新人開山的第一單通常機會都不是那麽好得到的。不過如果有引薦人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話雖這麽說……
不過眼前這個歐陽淩跟殺手這一行怎麽顯得如此格格不入,那麽有違和感呢?
「小子,你知道這行是幹什麽的嗎?」無名終于按捺不住郁悶的心情,脫口而出道。
「當然知道。」歐陽淩停下腳步斜睨了比自己高上半個頭的無名一眼。
無名跟著停下腳步,等待著歐陽淩的回答。
「不就是做掃除工作的嗎?」歐陽淩抽出原本放在口袋裏的手,然後用雙手比劃了一個『掃地』的動作。
「是掃除工作沒錯,不過我們清除的可不是普通的垃圾汙垢那麽簡單。一個不小心,可是會致命的。」無名實話實說,並不是存心想要嚇唬歐陽淩。
明顯的不是錯覺,無名能看出歐陽淩的眼神瞬間銳變。歐陽淩微微擡頭看著無名,用的是一種殺氣滿溢的挑釁眼神。好似在對無名無聲地說道:『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你用不著那麽多廢話。』
這大概是那麽沈悶的對談會面裏,無名第一次感受到歐陽淩的認真與顯露的殺手特質。那麽的危險且冰冷無情的氣息。但僅僅只是一秒吧?歐陽淩就再次邁開腳步,回到那副懶洋洋的散漫態度。
被抛在歐陽淩身後的無名回過神後,立刻追上歐陽淩身側,道:「餵,你都習慣這麽無視人的嗎?我們以後可是要合作的咧!你真打算繼續用這種無謂的態度和語氣調調對我……?」
「殺手經紀人都像你這麽的煩人的嗎?『那個女人』不像是可以接受這種廢話的人。」
「……」一陣無言後,無名過了好半晌才回應道:「你都跟我們一樣這麽稱呼『那個女人』的嗎?她不是你的師傅嗎?」
歐陽淩無聲的歎了口氣,然後又打了一個呵欠。這才慢條斯理的開口問道:「我可以換經紀人嗎?」
「……咳咳……」毫無預警的,無名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到。
這小子……我都還沒嫌棄你乳臭未幹沒資格入行了,你竟然還敢嫌棄我這個經驗豐富的殺手經紀人?不知怎的,無名默默地感到有些憂傷和自信心受創。
「……別太認真,我開玩笑的。」歐陽淩面無表情的說。
無名有些無奈地望著前方的人海,心裏頭的郁悶可想而知。
「那個女人說你對新人很好。」歐陽淩東張西望,閑著沒事地觀察著周圍的檔口在賣些什麽食物。
「是嗎?真是受寵若驚呢。」無名回答。他可不記得自己跟『那個女人』有什麽特別交情。若真要說的話,大概就是無名曾經對『那個女人』毛遂自薦想要做她的經紀人時,被毫不留情地當面拒絕了。那是無名在某次殺手組織難得的私下聚會時,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那個女人』。那個女人還真是如她的殺手代號『那個女人』一樣,那麽的特別獨一無二,莫名的讓人産生敬畏之心,如清冷高傲的女神般不可猥亵,卻又自然地在舉手投足談話間,流瀉出女人特有的妩媚和誘人氣息。
「聽說你救過『那個女人』的命?」無名難掩好奇心的發出提問。原本也沒多大期待歐陽淩會回答,但意料之外的,歐陽淩不僅開口回答了,甚至還說了目前爲止最長的話。
「算是吧…?其實我也不是很確定。我只是學過一些緊急救援的方式,又剛好看過類似的電影情節,然後就有樣學樣的照辦了。不過替她取出了子彈後,她還真活了。那種感覺很特別。反正就她硬要我想個願望讓她報答,我就回答說讓她幫我找份工作了。」
「……」這次,無名是徹底的無言以對了。『敢情你這小子只是陰差陽錯地就入了這行?!所以說,除了所謂的急救常識外,什麽都不會了嗎?』無名此刻的心裏有多只草泥馬在狂奔的節奏,整個心情猶如坐著過山車飛馳在軌道上,原本好端端的,卻又突然間發現前方的鐵軌因故斷裂。那樣的不幸,那樣的……唉……這種心情,已經無法用任何言語來形容了。就兩個字,複雜!
似乎看出無名的想法,歐陽淩打了個呵欠後,接著說道:「好困……哎喲,反正我這人就兩袖清風,拍手無塵,無牽亦無挂。進這行也沒什麽不好的。」
「這個不是小孩子扮家家酒鬧著玩的。你可知道工作性質是什麽嗎?你有所謂的自保能力嗎?你……」
「你想親自試一試嗎?」歐陽淩沒頭沒腦的丟出這麽一句話。
「什麽?」無名露出困惑不解的眼神,但那份疑惑轉瞬即逝,後來只剩下滿滿的震驚與羞憤。不給無名有任何緩衝思考的機會,歐陽淩瞬間突變,惡狠狠地給無名來了一個完美的過肩摔又接著將無名反手扣著,整個人就這樣居高臨下地將無名強壓在腿下。就這樣,無名直接毫無形象可言的趴在人來人往的街上,錯愕得不知該如何反應。只聽見耳邊傳來周圍人群的驚呼聲和歐陽淩波瀾不驚的聲音……
「既然你那麽不放心,與其白費唇舌,不如這樣子直接點更省時省力。我究竟有沒有資格勝任這份工作,這答案你就自己去找吧!」在留意到周圍的人開始拿出手機開啓相機或錄影模式後,歐陽淩二話不說放開無名的手。接著歐陽淩若無其事地將雙手插入口袋,一副事不關己的路人模樣,慢慢地往前走去,淹沒在人山人海的人群裏。
那之後……是過了三天的事情了。
無名擺出一副不屈不饒的堅毅樣子,再次嬉皮笑臉故作友善熟絡地,主動聯絡起歐陽淩。
歐陽淩與經紀人無名通話中。
「餵~」無名的語調輕揚,但是這並不代表他此刻的心情愉快。
「嗯。找我有事嗎?」歐陽淩嗓音低沈地應了一聲。
「呃…咳咳……」輕咳幾聲,又吸了吸鼻子。無名略微尴尬地開口說道:「我充分地了解,以你的背景和實力絕對有當殺手的潛質和資格。」或者該說有過之而無不及?
此刻身在家中的歐陽淩撥開窗簾白紗,眺望窗外的景色。
他漫不經心地回答,道:「哦~是嗎?」
「那個……你的殺手代號想好了嗎?」
「當然。」
零。
一切歸零,重新開始。
歸于塵土化爲塵埃,不留一絲痕迹。
「零?哈,還真是個好名字。不過……」無名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問出了口。「不打算用回『鬼』作爲代號嗎?『地獄門的鬼』,你之前的名號要是一亮出來,生意肯定源源不絕。」
聞言,歐陽淩的眼神黯淡下來,眼神有些陰郁可怖。歐陽淩拉上窗簾,轉身背靠著白牆看著昏暗的室內,用略微低沈的聲音回答。「地獄門的『鬼』已經死了。現在……這世上只有『殺手零』。從今往後,不再受限于組織的命令,自由自在,潇灑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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