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吋的筆記型電腦屏幕上映照出一個19X19路的棋盤,岳雨快速點擊棋盤,讓黑白棋子接連不斷地落在棋盤上,延綿不絕的落子聲效交織成一首讓人心情舒暢的交響曲。
岳雨現在正在打譜為明天的圍棋比賽做準備。學圍棋一年的他如今已經初段,初步具備參加圍棋比賽的資格。
正當他摩拳擦掌之際,他收到了一通電話,原來是女朋友叫他不要去比賽,明天去陪她。
「我比賽的費用都繳了,一百多港元耶!」就算岳雨想強調女朋友的要求有多不合理,女友也絲毫不動搖,甚至以死相逼,說甚麼不陪她她就割腕,最後留下一句會在咖啡廳等岳雨的消息。
老實說,岳雨覺得陳允的行為真的是無理取鬧。但究竟是圍棋比賽重要還是女朋友重要?答案呼之欲出。
岳雨本來是一個一無所有的孤獨少年,在學校內幾乎沒有朋友。那一天,陳允唐突地出現在他面前,對他說出那句,「我對你一見鍾情,可以跟你交往嗎?」這是岳雨第一次感受到被他人需要。
和陳允交往的日子很快樂,雖然她的脾氣有點捉摸不定,但還是會關心岳雨。只是,和陳允交往的時候,岳雨總有一種發自內心的自卑感。
如果我更加能言善道,更加在社交場合閃閃發光,更加帥氣和有魅力,更加風趣幽默,陳允會不會比現在更幸福呢?如此這般的思緒佔據了岳雨的腦袋。
「正因為我如此卑微,所以才更應該讓陳允幸福。」岳雨把圍棋打譜的網站關上,開始上網搜索資料安排明天約會的行程。
岳雨忘了和陳允確認等待的時間,只記得陳允說過在岳雨樓下的咖啡廳等她。臨出門的時候,岳雨才發現自己的手機忘了充電,現在連開都開不了。
岳雨不知道陳允會甚麼時候到,所以趕緊拿了個便攜充電器,穿了一身輕盈的裝扮便出門。那套衣服也是陳允幫他選的。
岳雨本應在咖啡廳和陳允會合,下樓的時候陳允正在眼前慌張地奔跑。岳雨也搞不懂發生甚麼事,便追了上去。最後,陳允在一條岳雨平日途經的馬路停下腳步。路上似乎發生了一起車禍,但無人受傷,兩名車主正下車對罵。
岳雨見到陳允的一瞬間,陳允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但馬上打個哈哈裝作沒事。岳雨心想大概是錯覺吧!便沒有多理會。
隨後,岳雨和陳允步行回咖啡廳。今天陳允穿得特別隨意,一件白色印有醒目logo的白色短袖T,一條隨處可見的牛仔熱褲,及肩的中短髮型比剛見面的時候長了一點。
「我親愛的女王大人,今日不惜要小弟放棄圍棋比賽,也要叫我出來想做甚麼呀?」岳雨用揶揄的語氣問陳允,但陳允表現得很冷漠,最後甚至一聲不坑,岳雨總覺得她想說些甚麼。
他們在咖啡店吃完一頓豐盛的早餐,吃完陳允說想看一部電影,於是他們便開始了這一天約會的行程。
岳雨依照和陳允相處的經驗,帶她去冒險樂園玩遊戲機、夾娃娃、商場到處逛、看電影,一整天都排得滿滿的。其實岳雨做的事情,跟普通的情侶約會很接近,但不知道為甚麼陳允今天一整天都提不起勁似的。
分別的時候,天空已經染成一片橘黃色,漂浮的雲朵就似火焰,在高空中靜靜地燃燒。陳允在背包裡掏出一個空白的錦囊,端詳一陣後以一種斷然決然的眼神盯著岳雨,讓岳雨感到有點心虛。
「抱歉。」陳允微微彎下了腰,「我們分手吧!」
岳雨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揉了揉耳朵。當腦子終於消化這五個字之後,一股讓人窒息的空虛感佔據了岳雨的內心。
兩個月以來的回憶剪片在岳雨的腦中一幕幕地播放,吃飯、逛街、拌嘴、賭氣、跟著陳允買衣服看飾品、聽著陳允說哪個韓星帥、陳允差點被貨車撞到之後抱緊了她從而感受到胸前柔軟的觸感……
「好吧!」一句有氣無力的話從岳雨的唇間漏出來。
岳雨強忍著淚水轉過身,背對陳允之後才敢讓淚水放肆地湧出來。他不想被陳允看到自己難看的模樣,裝作平靜地緩緩地步行。
也許自己本來就配不上陳允,陳允本來就可以更幸福。岳雨早就知道了,卻不敢承認,岳雨抱著這樣的想法漸漸遠去,影子在夕陽的照射下拉得長長的,孤獨的影子在地上輕輕晃動。
兩個月過去了,升上高中的岳雨依舊沒有朋友。他的學校低年級不允許外出吃午餐,但是高年級可以,所以午餐的時候岳雨自己出去吃飯。
岳雨找了一間離學校起碼步行十五分鐘的茶餐廳,避開同校的學生,這樣那種被孤立感會相對沒那麼突出。
正當岳雨點了一盤學生A餐附送凍檸茶,一名身穿水手校服的少女走茶餐廳。雖然頭髮變長了,但岳雨當然不會不認得那就是自己的前女友陳允。與陳允同行的,還有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粗黑的眼鏡後藏著一雙不懷好意的雙眼。
陳允和岳雨尷尬地對上了眼,旋即別開眼裝作沒看見對方。陳允身旁的男人正好伸出他骯髒的手搭上陳允的肩膀。
不久,學生A餐來了,那是一盤在肉味全無的急凍雞排淋上一坨黏糊糊的黑椒汁,彷彿地獄景象的頹餐。岳雨一邊將此等劣食送進嘴巴,一邊偷看著陳允的動靜。
那個男人一會兒用手扎陳允的臉蛋,一會兒又將手像是蛇一般纏上陳允的腰。岳雨雙手都起了雞皮疙瘩,心臟就像一條被擰緊的毛巾。
他想起自己和陳允交往的時候,自己也沒有這麼輕浮。女朋友應該是用來尊重,不是用來毛手毛腳隨意擺弄的。
岳雨把凍檸茶一飲而盡,飯也只吃了一半就付錢走人。這大概是岳雨出生以來吃過最難吃的午餐。
走出茶餐廳,岳雨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在褲袋中掏出一個白色錦囊,上面刺上了紅色的道教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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