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修道院一如往常書香滿溢,學生及修道院的修女間洋溢著和諧、相互學習的氛圍。在院內的走廊,一名金髮灰眼,身穿深藍色修道院服裝的女孩,手拿深褐色外皮的書本,靜靜的緩慢前行,沉靜的雙眼中微微閃著光,似乎還沉浸在方才的文學課堂當中。
打破這平靜的是遠方傳來的急促腳步聲,院內禁止奔跑,但來者似乎恨不得直接飛奔起來,只是她好不容易忍了下來,全力快走前進。
「小姐!愛洛伊絲小姐!」走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中年婦女放大聲量呼喊道,原本慢悠悠走著的金髮女孩—愛洛伊絲,定住腳步,表情略顯僵硬,轉了過來。
在中年婦女身後還跟了兩位修女,她們也竭盡全力跟上,一邊提醒對方不要衝太快,很危險,不知不覺她們三人都來到了愛洛伊絲面前。
「修女小姐⋯⋯辛西雅女士,日安。」愛洛伊絲客氣的對三人點頭道,但平穩的音調仍藏不住她對前所未有的狀況,感到十分訝異且尷尬,當然,也有點緊張。
辛西雅女士是愛洛伊絲家中的資深女傭,和她認識很久了,甚至在她未出生前便認識她,這位如她第二個母親的慈祥太太會這樣著急的大喊,愛洛伊絲極少看到。
「愛洛伊絲小姐,恕我失禮,請您現在和我一起回家吧!」辛西雅女士還沒穩住氣,皺著眉頭有些痛苦的說到,愛洛伊絲這下更驚訝了。
看原本在一旁看熱鬧的女學生們被修女趕回教室,愛洛伊絲放低音量問:「辛西雅女士,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這時候⋯⋯?」她怯怯的環視面前的三人,想從她們的表情中先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您的姊姊她⋯⋯」辛西雅女士深吸一口氣,原本飄移的雙眼此時才鼓起勇氣對上小姐的,她知道自己的心理準備拖太久了。
「您姊姊今早⋯⋯去世了。」
語畢,辛西雅女士低下頭,淚水從眼眶直奔流出,她沒注意到面前小姐的反應⋯⋯站在原地,眼睛直勾勾看著前方,宛如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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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的葬禮只有少少幾個人來參加,愛洛伊絲家是法國布列塔尼地區的富裕家庭,但幾年前父親因病去世後,家境每況愈下,到了現在,已經沒多少富家貴族子弟願意跟她們往來。
這幾年來最大的轉變,是母親和姊姊在一場宴會上結識了一名來自米蘭的貴族青年,愛洛伊絲不清楚詳細情況,她那時仍在修道院學習,不過從姊姊的來信中得知,青年似乎對姊姊一見鍾情,那晚不只積極的邀舞,也邀她一同夜遊,期間情話不斷,手腳也有些不安分,還好她姊姊不是膽小的白痴,不失禮節的離開他身邊了。
愛洛伊絲信只讀完前段,就對米蘭青年留下極差的印象,她原本認為他們之間不會再有往來,但沒想到,米蘭青年無法靠自己獲得對方的芳心,便把目標轉向她的母親!
他在宴會上用了十分誇張的言語誇讚米蘭,米蘭很美,還是音樂之城,在那裡生活肯定十分美好等,一般來說,以他的口才無法說服大多數人嫁出女兒的⋯⋯但愛洛伊絲的媽媽是米蘭人。
面對20年沒回去的米蘭,她對青年所訴說的美好動搖了,再加上家中沒有男人這個支柱,原本富裕的家庭早就不如表面上那樣高貴,而且大女兒也到了適婚年齡,這麼好的機會一生能有幾次!
於是米蘭青年竟成了愛洛伊絲姊姊的未婚夫,這結果讓讀信的愛洛伊絲啞口無言,她也從信中看出了姊姊的無奈。
之後又過了幾個月,待在修道院的愛洛伊絲發現自己和固定通信的姊姊似乎越來越疏遠,信的內容不像以往,分享生活、分享知識、分享姊妹間的小秘密⋯⋯那些全都成了過去式,信中的姊姊語氣日益消沈,時不時抱怨著即將迎來的婚姻,愛洛伊絲很想回家看看她、安慰她,深怕姊姊承受不住壓力。
然而就在前幾天,愛洛伊絲最害怕的事發生了,姊姊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就在一個普通的早晨,和女僕一同散步時,她跳下懸崖,摔在海岸邊那一塊一塊的堅硬岩石上,粉身碎骨。
「你怎麼確定她是自己跳下去,而不是失足的呢?」愛洛伊絲趁著與姊姊的女僕獨處時,忍住哽咽問道,女僕蘇菲蒼白著臉,輕聲說:
「因為她沒叫,除了摔下去的撞擊聲,什麼聲音都沒有。」
愛洛伊絲點點頭,她其實大概能想像當時的狀況,因為她收到姊姊的最後一封信中,只有三個字。
「對不起。」
愛洛伊絲知道,那是為了將命運拋給她而說的,為了把那段婚姻託給自己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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