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夏芸提著行李搬到了這所房子裡。
那天夏芸突然收到經理打來的電話叫她不用再上班,很快掛斷了。夏芸嚇得馬上想打回去,公司電話卻一直發出忙音。晚上,夏芸看到新聞報道才知道她就職的公司倒閉了。夏芸剛獨自搬出來不久,就遇上這事,而且公司倒閉的原因,她全然不知情。
第二天早上,她的客戶不斷地致電她的手機,詢問公司倒閉的情況。當她看見顯示外地的電話號碼忍不住接聽,是一個男人的來電,說她的弟弟被賭場趕出來,要夏芸前往澳門接他,替他還清賭債。當初夏芸就是看不下去才決定搬家的。
夏芸聽到弟弟淒厲的哭喊,心慌起來,走到銀行提出對方要求的金額,再買了船票前往澳門預備接弟弟回來。夏芸的弟弟夏生還在唸高中,假日在蛋糕店做兼職店員。蛋糕店的老闆娘是個身形豐潤的婦女,個有跟夏生一樣大的兒子,於是她老是向夏生提出跟進修有關的疑問和他討論。然而夏生總是提出無梭兩可的答案。身邊人老是跟夏生提起剛大學畢業的姊姊夏芸,又將他們互相比較。夏生認為他興趣不在讀書,對將來沒有長遠的計劃,於是先做兼職。夏生偶然會跟朋友到賭場玩玩,一整天才回到香港。
第二天中午,客戶還是瘋狂的來電,夏芸關掉手機,到碼頭乘搭船到了澳門。
夏芸來到賭場附近,就看到夏生穿著四角褲坐在路旁,身旁站著兩個凶巴巴的大漢。「姊姊!姊姊救我!」夏生聲淚俱下地道。「對不起!我以後都不賭了!」夏芸曾經以為是詐騙集團的技倆,沒想到她的弟弟還真的在她面前,而且狼狽不堪地對著大漢求饒。「我姊姊來到了,請放了我!」大漢問夏芸:「有預備錢嗎?」夏芸掏出一個公文袋交給其中一個大漢,大漢數著裡面的錢,「一萬元,剛好。小子你可以走了!」夏生幾乎用撲的抓住了夏芸。「姊姊謝謝妳,若不是妳的話,我到了現在還不知道如何是好!對了姊姊,這件事怎麼說都不可以給媽知道,不然她會趕我出來。」夏芸打了他一記耳光說。「你做了什麼?因為你,我剛剛交出了整個月的薪水!」
夏生不停地道歉,夏芸一聲不吭地拉著他回到香港。
還是將這件事告訴母親吧?不過母親向來對夏生寵愛有加,夏芸無法理解母親和夏生的價值觀。避免見面吧。於是,夏芸帶著穿好了特意新買的便服的夏生,把他帶到家門前,轉身要走。
「姊姊,不進去坐坐?」夏芸停下了腳步,看了夏生一眼。「對了,董姐姐幾天前來到,說沒有看到妳,非常擔心。」
「你說董桂童來過?」夏芸一想,她該是告訴過好友董桂童她搬出去住了,難道她忘記了?
「是啊,她還特意帶了經典藍芝士來拜訪。」
「你有跟人家道謝嗎?」
「沒有,我在她面前直接打開了禮物,還分給母親吃。」
「你怎能這樣呢!人家大老遠的跑來,就是要看到我們夏家的孩子原來這麼無禮嗎?」
「董姐姐明明笑著說不介意啊!」
這時候,家門打開了。應門的人是母親。「夏芸!妳在外面吵吵鬧鬧的是怎樣?還嫌失業不夠丟臉嗎?妳不會是回來討錢的吧?為什麼不像妳弟弟那樣先找個工作呢?」「媽,我的公司昨天才倒閉誒,妳的寶貝兒子還在過大海,把相等於我整個月的薪水的錢通通輸掉啊!如果不是我,妳的兒子還在澳門的街上穿著四角褲,被兩個大漢威脅,嚇得屁滾尿流呢!」
「姊姊!」「夏生!」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媽!」夏生被母親拖進屋裡。「你哪來的錢到澳門啊?說!」「就是兼職賺回來的錢啊啊啊!」「不過就是家蛋糕店!哪有這麼多?你姊剛畢業都有萬多元的薪水了。」「媽,除了兼職,我在網上賣精品啊,就在那邊賺到的錢嘛!」
夏生可憐兮兮地道。夏芸冷眼地看著面前夏生被母親狠狠地刮耳光,他的臉上還隱約浮現出母親的手掌留下的微紅指痕,這種情景,讓夏芸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她盡量以平靜的聲音說:「對了,媽,我替他把錢還了,沒事的話,我想先走。還有,夏生怕痛,妳打他的力度放輕一些吧。」夏芸不是未被母親打過,她體會過小時候做錯事,被母親打時,肌肉發痛得像被火燒的回憶。
小時候的夏芸打翻了湯,被母親責備浪費食物,瘋狂地打了她一頓。自此之後,母親稍有不順心就體罰她,以致夏芸總是下意識避開母親。
即使夏芸怎樣疏遠嚴厲的母親,卻不知不覺地被母親影響,培養出認真的性格。夏芸那樣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家。
在大學最後一年,夏芸在那公司實習,當時的上司說她工作表現良好,畢業後一定會娉請她。那知道,在她正式上班一個月後,她的上司被辭退了。到公司突然倒閉,本來發薪的日子,她沒收到工資。
但是,夏芸不太擔心,她相信她很快會找到一份新工作,在那之前,夏芸慶幸先前有儲蓄,於是她邊追討欠薪,邊休息一段時間。
薪水都給了弟弟,房東催促要付租金了。
一個月後,夏芸的大學同學介紹她當另外一份工作,在公司當文員。夏芸最近看了電視節目,以揭露女性的醜態為賣點的節目,她決定不能像那些女人那樣。夏芸有一套標準,但跟大眾一樣的標準。她是個平凡人,在過勞碌的生活。上大學找份好工作這樣的思想觀念影響著她。感情方面,夏芸沒有男朋友,她把時間投放到事業上,沒時間培養感情。
半年後,一個人跟夏芸表白了,要求夏芸跟他交往。
夏芸沒有答應他,但樂意跟他成為朋友。
夏芸對他沒印象,何時認識,在什麼地方見過也沒有記憶,這個人像突然出現,突然對她說那樣的話。
「雖然不知道二人會如何,但我喜歡妳這事卻是真的。」他這樣說。
「我不想依靠愛情。」夏芸冷著一張臉回答。
「妳不容易相信人?」
「我不認為我是這樣的人,站在朋友的立場,我不介意告知你有關我的事。」
「到底為什麼?」
「我沒有可以依靠的人,之前從來也沒有遇到過快樂的事。」
「家裡的事?是遇過家暴之類的?」
「嗯,家暴,很多年前。」
「告訴妳,我以前也遇過這樣的事。」
「啊?」夏芸沒想到面前的男人也受到如此的遭遇。
「我的父親經常打我。我也以為暴力能夠解決問題。可是我發現,我錯了。」男人稍頃,望了望夏芸臉上的驚嚇的表情道。「再怎麼說,父親是我的長輩,我當然要尊重他,我不能那樣恨他。」
「是這樣嗎?」
「是的,我能理解妳的心情。」男人說:「我現在也能跟父親見面了,他患上了腦退化症,忘記以前所有的事,連我的事也……而我要照顧他。」
「妳也回去見見妳的母親吧?」
夏芸聽了男人的話,沉思了半晌才道:「你說得對,我也是要回去見見她的,畢竟她也照顧了我許多年……」
夏芸望向玻璃窗外,一絲絲陽光照亮了整片天空。
於是夏芸動身,來到了她以往的「家」門前。夏芸伸出手,灼熱般的疼痛自她的手背傳來。
又想起來了。
母親的一切。
夏芸嘗試牽動嘴角,使得她看起來正在笑著,而且是無比燦爛的笑容。
一陣細微的腳步聲逐漸移近,一道熟悉的身影前來應門,夏芸不會錯認婦人的臉。
「是妳呀?」
「媽,我打算搬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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