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見留美,留有一頭略帶紫色的黑長直髮,四肢修長,臉蛋精緻,一句說到底就是很可愛。比企谷喜歡稱她為留美留美,與海濱綜合高中合作辦聖誕會時,請來小學生做小幫手,留美也在其中。對於比企谷來說,留美留美是偶像,他身兼制作人、提督與拉拉人,很想和留美留美一起展開熱情的偶像活動(霧)。
回歸正題,鶴見留美登場於小說第四卷。暑假的時候比企谷原本想在家悠閒度日,平塚老師卻對比企谷發起奪命追魂call,比企谷本想無視,誰知老師聯合可愛卻帶點狡猾的世界之妹小町把比企谷騙出來。最終比企谷和其他侍奉部的成員來到深山的千葉村,被迫與葉山等現充社團一起在小學生露營活動中作為工作人員幫忙。同時,這也是平塚老師給侍奉部的課題,要求比企谷與其他團體共事,好好完成事情。共事並非一定要和對方成為朋友,而是要學習「不跟對方爲敵、不忽視對方,抱持公事公辦的心態彼此相安無事」。
在那群小學生中,有一個五人的女生團體。正確來說是四個小女生以及一名被排擠的小女生 — — 鶴見留美。於是,眾人圍繞著如何解決留美被欺負的問題展開討論,這樣的故事便展開了。
▎欺凌為何物?留美所面對的究竟是甚麼?
首先,我們需要認識欺凌,雖然不同學者對於欺凌的定義都有些出入,但有三點是通常被強調的,分別是重複性(短時間內不斷持續發生,而不是單一事件)、惡意(包括言語甚至身體上)以及權力的不平等。欺凌的成因五花八門。樣貌、不合群、家庭、謠言各種原因都可以導致一個孩子被另一群孩子孤立。
又或著說,其實欺凌一個人根本不需要特別的理由。動機可以是因為一些小事情而心生憎恨,或著是因為從眾使然,理由只要隨便找就可以了。比企谷早就告訴我們了:「他們到昨天爲止還稱讚很沈著的人,將被解釋成高傲自大;頭腦聰明、頗受尊敬的人,將被說是看不起成績不好的同學;活潑外向的人,則被扭曲成聒噪、得意忘形。他們揮舞正義之劍,制裁顛倒世界中的惡人。」
根據艾瑞克森的成長八階段,青少年面對的人生難題在於如何在群體中自處,並找到自己的定位。在這個過程中,由於他們長時間待在學校,朋輩的認同與關懷,其重要程度甚至不亞於家庭。青少年在學校待的時間很長,而學校幾乎又是他們世界的一大部分。被朋輩否定,甚至欺負的他們的心情有多壓抑,可想而知。
在欺凌的過程中,家庭的期望也可能會給小朋友帶來壓力。小朋友被欺凌的時候不一定敢向家裡傾訴,因為父母往往希望小朋友在學校好好表現,與同學和睦共處。放在留美的情況,留美的母親甚至給了她一部數位相機,希望她和朋友多拍一點照片。父母對孩子的期待,無疑也會給孩子帶來壓力。
留美一開始還會抱有希望,覺得欺凌她的同學們都太幼稚了。只要她畢業的話,在新的環境她就一定能交到新朋友,問題一定就能迎刃而解,但雪之下卻提醒她這並非必然,投入新的環境並不代表一定能和其他人好好相處,一切都是未知之數。雖然後來比企谷也安慰她升上中學後,遇到小學同學的機率微乎其微。
其實留美也曾經和其他人一起欺凌別人,這並不是因為留美是個存心加害別人的壞孩子,只是身邊的人這麼做,自己也自然而然地照做。當你身處於朋輩之間,基於同儕壓力,對於身邊的人的所作所為有樣學樣是很自然的,畢竟誰都不想當跟其他人不一樣的那個人。
留美被欺負的原因,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所致,如她本人所述:「只因為我跟那個人聊過許多東西。」,而留美又遭到了背叛,那不能說的秘密被公諸於世。前一天還是朋友,第二天卻拿妳的秘密來調侃,這種如同八婆般的惡質就是留美被欺負的原因。如果是共享秘密,那至少也是共犯的關係,兩者互相牽制的同時分享著禁忌果實的甜美,如果是留美這樣單方面告知對方秘密,那只是留美單方面被抓住把柄(如果透過交友軟體私信留下紀錄,要小心對方將你的留言公開的可能性。口述稍微好一點,但也需要考慮到對方可能添油添醋甚至造謠抹黑,正所謂責任全在□□□方)。
至於人為何會如此?我們可以從《心》這篇出現在文章開首的小說看出端倪。在《果青》第四卷小說的開頭,比企谷寫了日本文豪夏目漱石的小說《心》的書評,他對於《心》的感想是不要輕易相信別人,人都是孤獨的。看似只是為了突出比企谷扭曲的性格,其實不然。如果你有讀過那篇文學小說,再回去看《果青》第四卷,會發現比企谷不僅總結得不錯,那篇書評也不是隨意放在開頭,反而為整篇小說作了一個點題。
《心》的內容大致如下,故事中的「我」去東京讀書,結識了孤獨而性格怪癖卻有個漂亮妻子的「老師」,並對「老師」異常尊敬。「老師」總是對「我」說甚麼人不能盡信,尤其面對錢財糾紛。後來「我」因為父親的病情回到家鄉,卻收到「老師」的遺書,得知「老師」的「過去」。原來老師原本出生富貴,父母雙亡後卻被叔父騙去遺產,所以「老師」才會說「人不可盡信,尤其在金錢問題上」。「老師」甚至連自己都信不過,因為自己曾經與好友「K」一同愛上一個女人,卻偷跑告白導致「K」自殺,「老師」為此內疚一生。
《心》有一句名言:「你認為世上會有那種明擺著的壞人麼?這種模子裡鑄出來的壞人,當然世上是沒有的。平時都是好人,至少是一般人,但一到關鍵時候,就立刻變成壞人。真是可怕。所以切不可等閒視之。」,而《果青》開章的結尾便提到這點,如果套用在留美的情況,正如留美所說,一開始那些女生欺負人的時候,儘管那個人是留美的朋友,留美也會下意識地疏遠他們,不知不覺,欺負的對象就換到留美頭上了。留美絕對不是壞孩子,但是群眾的壓力還是迫使她連同其他人一起排擠他人。好人與壞人的界線並不是那麼絕對的,敵人與朋友亦然,今日你們情同手足,換個場景,平日對你無話不說的人分分鐘就是把你推下懸涯的那個人,又就正如菜月昴給我們的想像,可靠的朋友可以變成敵人,冷酷的敵人也可以變為同伴,上一個輪迴殺了你的人,下一次輪迴也可以交涉甚至拉攏。
▎為甚麼人的既定印象難以改變,為甚麼很難做到讓其他人對留美改觀?
當然不是說我們無法透過努力,讓他人對自己改觀,但是很難。
這裡要提到一個心理學理論,基本歸因謬誤(Fundamental attribution error)。所謂的,基本歸因謬誤就是人看待其他人的時候,經常會看重個人因素多過環境的影響,例如他人考試成績差是因為他不夠努力,卻忽略了家庭(如家暴問題困擾著學習、家裡貧困連補習都沒有錢)、通勤時間或其他環境因素。
對於留美的失敗,欺凌者只會認為是留美不好,不會想到是其他因素(甚至自己的態度)造成這個情況。而這種對於留美的負面印象只會越來越扎根於心中,成為既定印象。就如比企谷的自白:「位於校園階級底層、惹人厭的家夥再怎麽努力,都只會換來『他幹嘛要那麽拚命啊?噗、呵呵呵』的訕笑;要是用錯誤的方式讓自己太醒目,反而會成爲大家攻擊的目標。」、「現實充必須做現實充該做的事,獨行俠必須盡獨行俠的義務,禦宅族也得表現得像個禦宅族。校園階級高的人物理解階級低者,大家會認爲是寬大有教養,但是反過來則不被允許。」
▎面對留美被欺凌,眾人的解決方案是?
侍奉部和現實充組的各位對於如何解決留美被欺負的問題展開了一場討論。三浦認為留美只要主動開口,他們就可以成為朋友,事情就可以解決。這是最天真的意見,因為留美現在已經被排擠,並不是跑去跟對方說一句「我們可以當朋友嗎?」,問題就能化解的。除非是岡田麿里的腳本中欺負女主的小混混,因為通常岡媽筆下的那種人,到最後都會洗白,覺得自己過分並主動向主角認錯,雙方握手言好,但現實並沒有那麼簡單。
雖然葉山否定了三浦的說法,實際上葉山的行動和三浦並無二致。葉山在小朋友製作咖哩的時候,作為一個風雲人物當眾關心留美。如果留美對於葉山的關心熱情回應,只會被其他人覺得她得意忘形,掀開覆蓋的陷阱卡,所以留美拒絕葉山的關心,即時逃離現場是正確的決定。
葉山認為應該要讓大家「好好相處」,所以製造給予留美和其他人交談的機會。然而「好好相處」卻是一個魔咒。社會、家長、老師將這樣的社會期望強行家加諸於學校這狹窄的空間中,彷彿無法達成這件事的人就會被視為原罪。「好好相處」這種天真的願望,如果真的那麼輕易就達成倒還好。正如海老名所說:「即使他們當面對你說好,私底下還是會故態複萌。女孩子可是遠比隼人你想像的可怕喔!」,不負責任地希望(強加的)她們好好相處,卻忽略了人們交際的複雜性,最終只會如同留美掛在胸前的數位相機,徒給留美留下無形的壓力。
海老名的建議反而有建設性。海老名建議留美可以尋找自己的興趣,多參加各式各樣的活動,拓展自己的交際圈子,找到真正能容納自己的地方。交友並不一定要限制在校內,就算在校外認識的朋友也可以給予自己很大的鼓勵。
比企谷的方案是「只要大家都變成獨行俠,就不會再有那些紛紛擾擾」,同時也是最終方案。他知道在小孩建立的王國中,留美只會受到異端審判,遭到烈火燒灼。既然這個國家是由那些藐視留美的惡人所建立,那要拯救她,就必須將這個國家摧毀。比企谷聯合其他現實充組的人,打算假裝小混混嚇唬留美身邊的人,用這種方式迫使她們友誼破裂。只要欺負留美的團體瓦解,那留美就得救了。
其實比企谷的方案,更加完美呼應了《心》的那一句話。大家平常都是好人,至少都是普通人。只有在面對「熱氣球上有五個人超重必須扔一個人下去」這種困境,人們利己、貪生怕死的醜陋一面才會被揭露。
▎留美的事對於《果青》整個故事結構有甚麼作用?比企谷的真的拯救了留美嗎?
留美被欺負的事情,對於《果青》中很多人物都有特殊意義。比企谷和雪之下都曾經遭受欺凌,而與雪之下從小認識的葉山也因為自己無法幫助被欺凌的雪之下自責至今,比企谷和雪之下也一度猜測過度察言觀色的由比濱可能也有過類似的經歷(有可能是因為相模南)。所以,留美事件對於故事中許多人來說,都是一個反思過去的機會。對葉山和比企谷來說,這次亦是別有意義的第二次正面交鋒。即使葉山聽從比企谷的建議,但葉山還是和比企谷打賭,相信人性的光輝,友情一定會戰勝這小小的阻礙(雖然最後比企谷贏了)。
比企谷的破壞留美身邊人際關係的目的大體達成,但是留美那小小的反抗,卻是始料未及的。比企谷很清楚,建立在互相傷害的友誼肯定是虛偽的,但是明知道是謊言,留美仍選擇去相信,那這份心念肯定不會是假的吧!
比企谷是否真的拯救了留美,實在很難說,至少他沒有得到留美的感謝。按照他本人的說法,他也只是集體弄哭小學生,破壞她們的友誼罷了!但是曾經與留美有過相同遭遇的雪之下卻表揚了比企谷,儘管比企谷將一切,包含虛假的人際關係和人與人之間的互信一起破壞殆盡。就算只有一點點,留美還是得到拯救了。
對於雪之下來說,這是比企谷第一次在她面前拯救了某人,因為留美事件的嚴重性與之前侍奉部接到的委託都難以相提並論,而那個某人正好與兒時的自己擁有相同的經歷,如同過去自身的幻影,這為日後比企谷拯救雪之下埋下了伏線。
在現實情況中遇到欺凌事件到底該如何解決呢?其他人應該介入嗎?我認為這肯定沒有標準答案,因為每一次的情況都略有不同。但如果真的要介入的話,我認為我們應該注意介入方式,切記不能讓受害人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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