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繩結 - 3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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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八千子

Sep 12,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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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早上送完報紙回家，看見青小姐正在我們家客廳沏茶。我們互道早安，隨口提了些瑣事當開場白。

　　「我昨天晚上也撞鬼了。」我說。

　　雖然吊死鬼叫我別把這事說出去，但既然是青小姐就無所謂。

　　「你真是好心人，阿九。」青小姐說。

　　此時，一個男人從廚房探出頭來，問道：「九少爺，你說的是真是假？」

　　那男人是父親的其中一個徒弟，叫阿廣，體格很精壯，是父親的得意門生。

　　原本我是沒打算告訴其他人的，想不到立刻就走漏風聲，只好硬著頭皮稱道：「當然是真的！」

　　阿廣放下手邊正在放血的雞，走到客廳說：「那肯定是共匪。」

　　「我們村子哪來的共匪？」

　　「就是看你們小孩子傻，才專嚇你們。換作是給老師和我碰上，真要他去做鬼。」阿廣一邊摩著拳頭一邊說。「這事我以前聽別人說過，那時政府抓了不少，想不到現在又冒出來了。」

　　說完，阿廣又問了我昨晚的細節，我總覺得對那鬼不太好意思，雖然是共匪，但不像是壞人，只好含糊蒙混過去。

　　不過仔細想想，在那裝神弄鬼就算了，還偏偏選在我家後面，若是再有機會讓我碰上，一定要叫他改個地方吊，否則半夜起床尿尿看到也是怪嚇人的。

　　沒想到機會很快就讓我碰上了。

　　幾天後的晚上，我又看見那傢伙吊在我家後面的路燈下。

　　因為知道這東西的真面目所以也沒什麼好怕了。

　　看見我從房裡走出來，反而是他嚇了一跳。

　　「你是共匪吧？」

　　就算我再怎麼瘦弱好歹也是從小練氣功長大，再說他吊在路燈下，行動受限也不可能有法子加害於我。

　　「什麼共匪！別瞎說！」

　　就像犯人不會說自己是犯人，若他真是共匪想必也不會老實承認的。

　　「你別緊張，我沒打算叫警察。我只想問問，你吊在這裡有什麼好處？」

　　我看他緊咬著豬肉長舌，不肯透露，又問道：「這樣吊著可有錢拿？」

　　「……一個月給一千七百五十元。」

　　哇！我每天早上累得要死爬起來送報紙也才賺六百塊，你這王八蛋在這邊吊著啥也不用幹就有一千多元？這什麼狗屁世界！

　　我隱忍著憤怒，追問道：「你的工作就是在這嚇人嗎？」

　　因為實際上繩子並沒有套在他的脖子上，所以能看見他輕輕點了點頭。

　　「不能去別的地方嚇人？一定要吊在我家後面嗎？」

　　他又點了點頭。

　　「你老闆說的？」

　　他繼續點頭。

　　「很多小孩會跑進竹林裡玩，多虧你沒事就給人家吊在這，現在沒一個小孩敢進竹林了。」

　　「……對不住了。」

　　雖然他嘴上說抱歉，但我也看得出來他只不過是口頭客套罷了。

　　所以，我決定換個說法。

　　「你知道，你要是被巡邏的警察發現了，是要送監獄的。你也不過是多比人賺個一千多塊，沒必要冒這險。」

　　我怎麼看都不覺得他有辦法靠自己吊上去，肯定是有人幫忙，所以如果警察來，他一個人絕對跑不了。

　　「沒辦法，我好不容易才找到這份工作……」

　　「被通報匪諜，你全家老小都會被牽連。」

　　「我已經沒有家人了。」吊死鬼說。

　　我想想也覺得有道理，聽他口音也不像是內地人，應該是被共產黨買通的遊民跑來我們村子裝鬼，以此賺錢溫飽。

　　這麼一想，反倒覺得這傢伙怪可憐的。

　　於是，我也放棄勸他離開的念頭，如果他非得吊在那就給他吊吧！隨著我看見他吊在窗外路燈下的次數變多，我也逐漸習慣了。我常常偷拿家裡冰箱的涼茶給他解渴，畢竟盛夏夜晚還得吊在那幾個小時，又悶熱又無聊，如果我那天心情不錯又剛好睡不著覺還會隔著窗戶小聲地跟他聊天。

　　我常勸他趕快再去找份正經的工作，但是對一個一無所有的男人而言，似乎連一點抱負都不被允許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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