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遠清睜開眼。
黯淡的光線拽著朦朧的陰影,游離於空氣中,身上纏著熟悉的體溫,濕熱的氣息呼在頸畔,黏黏膩膩癢癢,雲遠清伸手到枕頭底下摸了摸,摸出了手機,時間是清晨六點十五分。
雲遠清把未到點的鬧鐘關掉,用了一分鐘時間,默想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才輕手輕腳把身上的人扒開溜下床,一副纖長勻稱的身軀未著寸縷,一身皮肉緊緻潔白,隱隱泛著溫潤的瑩光。
他拿過一旁的深藍色絲質睡袍,隨意套在身上,往衣帽間取居家服,再到盡頭的衛浴間梳洗更衣。
洗把臉和脖子,用濕毛巾抹抹身體,刷牙梳頭穿衣,整套標準流程花不了十五分鐘,雲遠清把自己收拾乾淨,朝鏡子笑了一笑,便到樓下的廚房去。
「劉媽早。」
廚房裡傳來食物調理機高速運轉的聲音,一位身型微胖的阿姨正在忙活,回頭應道:「啊,小雲來了啊,今天你要弄的那個玫瑰饅頭挺麻煩呢。」
雲遠清今天要做的早餐,主角是豆漿與地瓜雙重口味的玫瑰饅頭,配白粥、炒菠菜、紅蘿蔔絲炒蛋,唯一的一點葷,是筍片炒肉片。
昨晚他做好了饅頭用的湯種,把竹筍水煮分裝,洗米浸米,劉媽早上來廚房幫忙時,便把需要用到的食材,分門別類放到流理台上,然後蒸地瓜、打杏仁奶,把泡了一夜的米煮成粥。
雲遠清圍上圍裙,苦笑了一下,打開水龍頭洗手,「誰知道那種哄女性的玩意,爺爺瞧見也有興趣呢。」
事緣週末他隨老人到白老太家裡拜訪。那是有名的女兒國,白老太是招婿入贅,膝下只有三個女兒,女兒也效法母親,招了三個女婿,到了孫輩有兒有女,但家裡的話語權依然握在白家的女人手裡。
白老太吃過他做的點心,認可他的手藝,當天白家三代同堂,他便做了兩款玫瑰造型的糕點,帶去博君一笑。
白老太偏向傳統的口味,他用包玫瑰餃子的方式,把一道山藥棗泥糕,山藥泥混和糯米粉揉成麵團,再分割擀成一張張圓形麵皮,四片頭尾交疊一字排開,對折裹著棗泥,再從一端捲到另一端,捲出一朵飽滿的玫瑰花。
他還特別用了白山藥與紫山藥做了兩種顏色的粉皮,一些玫瑰紫瓣包白瓣,一些則是白瓣包紫瓣,濃淡變化,更顯玫瑰的姿態靈動,又不失雅淡的韻致。
針對較年輕的女性,他做了玫瑰雙層塔。一種是抹茶配檸檬內餡的,一種是海鹽焦糖配黑巧克力甘納許,並以相應口味的奶油霜,在塔的表面擠出雙色玫瑰花,貫徹風格。
前者的花瓣淡黃與淡綠相間,綴以細碎的青色檸檬皮,清新可人;後者一深一淺的大地色交替,撒上可可粉,低調華貴。
色彩多變的玫瑰放在素色的紙托,齊齊整整的排在白色漆器的九宮格中,隨手拍也能放到社交平台秀出名媛的精緻人生,收穫廣大民眾的羡與妒。
味道方面,他也趕健康素食的潮流。以椰棗代替砂糖,腰果奶代替牛奶,橄欖油代替牛油,塔皮是燕麥、杏仁、糙米、椰棗和楓糖漿揉合而成,奶油霜則是腰果與豆腐為基調打成的純素奶油霜,儘可能保持同類型糕點的口感,味道卻更清淡輕盈,在場嗜甜不嗜甜的都吃得滿意。
就老人邊吃邊抱怨,「怎麼不見你弄這麼花俏的給我。」
劉媽在盆子上放好濾袋,再把食物調理機打好的杏仁奶倒進去,促狹道:「老爺只是不高興你花在別人身上的心思,比花在他身上的更多。」
老人幾年前換過肝,因而格外注重養生,這些年不喝牛奶,改喝植物奶,豆漿、米漿、腰果奶……每天輪換口味,昨天的是豆漿,雲遠清拿豆漿做湯種,也預留了一些豆漿,今天用來和麵粉揉麵團。
麵團要做兩個,一個是豆漿味的白色麵團,一個是揉合地瓜的黃色麵團。
雲遠清先做白色的,把豆漿、麵粉、酵母、湯種、橄欖油、椰棗糖漿在盆裡混合成形,取出在台上推揉,「只是造型迎合不同的人,當中應用的能素則素、低糖低脂的料理方法,一開始還不是為了爺爺而研究嗎?」
就像這椰棗糖漿。老人戒不了甜,雲遠清聽營養師的建議,試驗各種不同的砂糖替代品入饌,諸如椰糖、蜜糖、楓糖漿、龍舌蘭糖漿。
椰棗本來拿來打植物奶、添加甜味用的,後來他試著把椰棗打成泥、去渣,熬煮成糖漿,帶有焦糖似的天然甘甜,成了他常備的砂糖替代品之一。
「老爺就跟你撒嬌。」地瓜蒸得差不多,劉媽掀開鍋蓋,拿出地瓜,將之壓成泥,「老爺最疼就是你,吃的要你煮,去哪裡也帶上你,這兩年,你不是和人做點小生意,就是到律所實習,少了時間陪在他左右,覺得你冷落了他呢。」
「爺爺日理萬機,哪有那麼多閒功夫管我?」雲遠清手法嫻熟,把麵團當衣服般搓,又在流理台上滾了滾,光滑、柔軟且富彈性的圓滾滾模樣逐漸成形。「說起來,劉媽的孫女,今年要升高三了,志願是永大法律系吧?高考準備得怎樣?」
說到孫女,劉媽便滔滔不絕,「那丫頭,雅利語還是不行,其他科目馬馬虎虎,能考個25、26分就不錯了,讓她正經上補習班做練習,她就吵著說要參加遊學團、體驗學習——小雲,你這永大法律系的高材生評評看,這分數、這學習態度能考上嗎?」
「高考的話,保險線是35分,而且國文和雅利語也要五分,才有機會考入學試和面試呢。」雲遠清拿碗公蓋住已成形的白麵團,避免麵團與空氣接觸;拿過劉媽壓好的地瓜泥,加水,混合其他做麵團的材料,開始推揉黃色的麵團,「如果真有心唸法律,可以考慮鳶大法律系,只看高考分數,保險線大概是28分,不過Y語一定要合格。」
麗城大學不少,設法律系的只有三所,當中永大是麗城排名最高的學府,放眼全國也能躋身前九名,錄取學生的平均分冠絕麗城眾大學,法律系也貫徹這光榮門檻。
35分這道門檻,按高考的評級制,由E至AAA七個級別,換算一至七分,即使永大法律系對高考科目沒特別要求,只以成績最佳的六科計算,最低限度也得考一科A級、五科AA級才能跨過,差不多等於全國前10%拔尖兒的成績。
「那丫頭瞧不上鳶大呢。」劉媽搖搖頭,打開煮粥的鍋蓋,調大爐火,用勺子把粥攪得更綿更稠,「又想唸名牌大學,又不肯踏實唸書——小雲,你說,還有沒有方法可以搶救一下呢?」
「也只能靠大量做考古題、摸擬題啦。」雲遠清也沒多加打擊,「遲點寒假的時候,我看看能不能從高中的學弟學妹那裡,拿到講義和模擬題,給劉媽的孫女參考看看吧。」
雲遠清唸的建中,也是麗城的明星高中,幾乎九成學生考上全國的一流學府,當中四分一更是考上九大,升學率之華麗,叫坊間的補習班時刻盯著建中,第一時間將它最新出爐的講義與試題收入資料庫,加以分析,打造自己最強的升學攻略。
雲遠清這幾年也有回校帶學弟學妹。當年雲遠清高考考了個40分,近乎滿分,在永大的入學試與法律系的面試,也是以前段班的高姿態通過,無論是建中找前人傳授學生升學訣竅時,還是永大與建中有合作活動,老師總會想起這麼一個學霸。
「欸,虧你年年給那丫頭拿講義拿試題,還捎來範模生的答案,列學習資源的清單,那丫頭卻不知珍惜。」劉媽一鍋粥拌好,把爐火轉小,便把一腔恨鐵不成鋼的火氣,發洩在滿是杏仁渣的濾袋上,扭出殘餘的杏仁奶出來。「真不知她什麼時候才長大。」
雲遠清笑了笑,「青春嘛,多嘗試別的,總會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誰在找真正想做的事呢?」
這大宅的管家走進來,看著五十來歲,高高瘦瘦,髮型、衣著一絲不苟,身姿挺直,嘴角不苟言笑的抿著,從頭到腳予人尺子刻度般精準嚴苛的冷峻形象。
「我孫女啊。」劉媽繼續和濾袋奮鬥,「快考大學的人,依然吊兒郎當,旁人看得著急。」
「妳孫女還小,不是哪個年輕人,做什麼也有盤算。」魏管家瞟向雲遠清,「雲少,早飯做得怎樣?老爺今天約了陳總、馬總他們九點半打球,不能遲到的。」
雲遠清依然笑臉迎人,打開蓋著白麵團的碗公,展示一白一黃兩顆渾圓的麵團,「按進度的,饅頭的麵團已成了,接下來做玫瑰的造型,發酵時再炒三道配菜,我七點四十五分左右,就能上去叫爺爺起床。」
劉媽搭嘴,「就是啊,我在一旁幫忙,不慌。」
「趕緊點吧。」魏管家給劉媽遞了個不同意的眼神,冷淡的扔下一句,便離開這充斥柴米油鹽之地。
劉媽朝魏管家的背影撇了撇嘴,跟雲遠清道:「小雲,別放在心上,有些人多少年也不肯放下成見。」
「誰教我這個『孫子』,名不正、言不順,徒叫人笑話。」雲遠清倒比劉媽看得開,現下要把麵團做成一張張麵皮,黃麵團蓋上碗公備用,白麵團搓成圓柱狀,以便平均分割。
「我看親孫子也沒你待老爺那麼上心。」劉媽快人快語,手腳麻利,一大瓶細白的杏仁奶已完成,拿了一把菠菜,開始處理三道小炒的材料。
大家都是討錢的,好歹掛名的那個,每天切切實實的把老頭子服侍周到;親生的那些,仗著血緣,理所當然的百般要求,要他們當一回賢孫,則是百般推搪。
「劉媽——」雲遠清無奈的低聲喚道,劉媽的話聽在有心人耳中,可是大逆不道。
劉媽做了個把嘴巴拉上拉鏈的手勢。
兩人抓緊時間,分頭行事。雲遠清做菜講究,一朵玫瑰饅頭,形態要做得別緻靈動,除了在顏色上下功夫,細節也不能偷懶。
麵團留下一點搓成兩端尖尖的模樣,充當花蕊;麵團平均分成十份後,每份擀成一片的圓,邊緣擀得格外的薄,麵皮裏著花蕊捲成一束,從中央切成兩個花苞,剝開花瓣時,才能呈現綻放的優雅嬌美。
四朵玫瑰放在烘焙紙上,花瓣黃白漸變,或含苞待放,或燦爛盛放,雲遠清便把這盤玫瑰饅頭放進烤箱裡發酵;抓著這約莫二十分鐘的時間,把劉媽備好的料,下鍋快炒。
一道紅蘿蔔絲炒蛋要色香味俱全,油是不可或缺,雲遠清倒了一把橄欖油,把紅蘿蔔絲徹底炒熟,炒出甘甜味兒;蛋炒至八分熟時便關火,藉著炒鍋的餘溫,與紅蘿蔔絲拌勻,橘黃交融,蛋亦保持滑嫩。
一道筍片炒肉片,加入薑片、蒜片、蔥段、辣椒、黑木耳一塊炒,除了米酒、醬油、鹽巴、椰棗糖這些基本調味料,雲遠清還用上了少許自製的常備豬骨高湯,倍添鮮美。
最後的炒菠菜,菠菜先汆燙冰鎮,炒鍋裡蒜末煸香,再下菠菜大火快炒,加一點魚露調味,一整盤油綠油綠的,引人食指大動。
雲遠清看了看時間,摘下圍裙,「劉媽,我現下去叫爺爺起床,饅頭就拜託你去蒸和擺盤了。」
「行行行,快去快去。」劉媽擺擺手,昨晚雲遠清已與她溝通好擺盤怎樣擺,她來便行了。
今天老人約了朋友打球,雲遠清也會隨行。他跑到老人房裡,快快換了一身運動服,才到床邊喚老人起床。
「爺爺、爺爺,要起床了。」雲遠清輕推床上的老人。
老人是個容易起床的人,雲遠清推了兩下,便睜開眼,抓住他的手腕,「唔……清清,起得真早呢。」
「不早了,爺爺不是約了陳總他們打球嗎?現在起來吃早飯就差不多了。」雲遠清提醒道。
「呵,你那個玫瑰饅頭弄好了嗎?」老人要坐起來,雲遠清把他攙扶起來。
雲遠清順手在老人背後墊了個枕頭,「現在就在蒸鍋裡,爺爺梳洗下去時,就能上桌了。」
老人樂呵呵的,拍拍雲遠清的手背,「好好好,這就起床,吃清清弄的熱饅頭。」
雲遠清跟丘家的廚子做菜,為老人做了快七年的菜,做的大多是家常菜,卻是不斷調整至最適合老人的口味,深得老人的歡心。到了現在,幾乎是雲遠清沒空,或大排筵席,廚子才有用武之地。
老人按了按雲遠清的手,示意自己去梳洗便行,雲遠清轉身到衣帽間,為老人準備衣服。
老人年過七十,病癒養生的結果,比生病前更硬朗幾分,步子穩健,舉步生風。雲遠清侍候老人更衣,從上衣、褲子,最後跪在老人面前,替他穿上襪子。
雲遠清的跪姿是標準的正坐,垂首低眉,露出半截柔白的頸背,這姿態看在老人眼裡專注而溫馴。
「行了。」雲遠清抬眼,一雙桃花眼不笑時已帶三分笑,笑起來更似兩道彎月,波光盈盈,叫老人一時目眩神迷。
老人伸手,姆指摩娑雲遠清的眼梢,眼角輕揚,盡處墜著一點小淚痣。七年歲月,當年初到這裡的小少年,精緻的輪廓長開,更加端麗分明,臉容白如玉,青春逼人,宛如一株初發的紫花木,不復草木皆兵的惶恐,只脈脈看著老人,彷彿無聲的詢問。
老人嘆了一聲,「起來吧。」
雲遠清一手掛著運動外套,一手挽著老人下樓。老人行動無礙,卻喜歡雲遠清細心侍候的感覺,雲遠清替老人拉開椅子,桌上已鋪上兩個圓形竹墊,把今天的早餐菜式分成兩等份,以粗陶食器主次分明的盛著。
白粥、杏仁奶、三道快炒,群星拱月的拱著中央一隻碧綠葉形盤子,一雙黃白雙間的玫瑰饅頭靜靜綻放,幾朵紫色的食用小花散落其中,精緻與樸拙,清淡與鮮豔,構出奼紫嫣紅中孤芳自賞的意趣。
「哎呀,這饅頭真漂亮,叫人都不知該怎樣下嘴。」
「爺爺,就你會哄人。」雲遠清倒直接拿起饅頭,撕成兩半,吹了吹,放到嘴裡,「唔,爺爺,現在吃正好,又香又軟。」
「你這孩子。」這一手「辣手摧花」,瞧得老人搖頭失笑,也放開加入這薄倖的行列,撕開饅頭慢嚥細嚼,「清清做的饅頭就是好吃,之前不是說想開餐館嗎?我看你開個私房菜就挺合適,爺爺天天請朋友吃你的菜。」
「欸,我那小餐館,現在還在構思階段,爺爺只要開口,我什麼時候也能下廚啊。」
「你就一張嘴甜,主意多,人忙著往外跑。」老人眼角的笑紋掩不住,饅頭和白粥吃,正要挾點鹹的調劑口味,筷子懸在半空,哎啊一聲,「怎麼沒肉燥?連個醬黃瓜也沒呢。」
雲遠清挾了一口紅蘿蔔絲炒蛋,「爺爺,這幾碟的鈉和脂肪就差不多了,不如我明天弄個肉燥麵當早餐,順道弄個涼拌小黃瓜?」
「也行。」老人咕噥一聲,「你唸什麼法律,唸營養就差不多了。」
抱怨歸抱怨,這一頓早飯老人還是吃得美滋滋。玫瑰饅頭看著賞心悅目,吃著香甜綿軟;菠菜爽脆;紅蘿蔔絲炒蛋又甜又嫩;筍片炒肉片鹹鮮帶辣,尤其帶動食欲,最叫老人回味,追憶當年大魚大肉的日子。
不到九點半,雲遠清便揹著球桿,攙扶老人到了高爾夫球場,後面綴著助理與保鑣,與陳總、馬總碰面。
「老陳,你又換新伴兒呢。」老人聲如洪鐘,人未到,聲先至,「哎唷,這不是……清清你最近追看那仙俠劇的小師弟?」
老人拍拍雲遠清的手背,尋求認同,雲遠清點點頭,「是的,沒想到今天能見到真人呢。」
正如老人帶上雲遠清,兩位老總也帶了其他人來。馬總帶的是自己的親姪女,而陳總帶的則是當紅小生徐惜之。
這徐惜之模特兒出身,第一部登上電視的作品,是演一部宮廷劇的小王子,劍眉星目,唇紅齒白,身形玉立,即使神情從一而終的寡淡,萬千女性觀眾依然能自行解讀為含蓄典雅、貴氣天成,如痴如醉,從此徐惜之便成了古裝專業戶。
今天他回到現代,神色自持,一身時尚的運動造型,隨便一站,站出拍品牌代言的酷與帥,朝丘復聲揚唇一笑,「沒想到丘老也有看我的演出,真是榮幸。」
「就跟清清一起看了兩眼。」丘復聲呵呵笑道,指著雲遠清,「這孩子,快大學畢業了,還是個電視兒童。」
陳總也看過來,目光落在雲遠清身上,上下打量,「我看清清這外形條件,可以和現在的偶像一拼,儒叔正考慮投資影視製作,不如索性來軋一角?」
徐惜之嗖的瞟向陳有儒。陳有儒五十有六,卻相當講究,身形依然保持精悍,髮型精心打理,加上長年處於上位,發施號令,運籌千里,自有一股從容不迫的氣度、一切盡在掌握的自信。
與一米八七、風華正茂的徐惜之一站,陳有儒身高顯然矮了一頭,氣場卻全方位把對方鎮壓,臉帶微笑,打量雲遠清的目光,宛如審視一個投資項目,毒辣的挑剔每個細節,卻又對每項細節無從挑剔感到滿意。
雲遠清難為情的笑了笑,「欸,陳總您這麼說,我可真會忘了自己這點資質,頂多就是在學校做個才藝表演呢。」
「你上大學後,就只參加過辯論比賽。」丘復聲直接揭了雲遠清的底,轉頭對陳有儒說:「老陳,他那點才藝,就留著逢年過節,逗逗長輩開心吧。」
「丘老不捨得,也是沒辦法。」陳有儒的目光依然停駐在雲遠清身上,「清清不是有一手好廚藝?主持一個做菜的真人秀,可是徹底詮釋秀色可餐這四字。」
徐惜之不由得正眼看待這小年輕。
陳有儒和丘復聲抬頭商場見,轉身在同一個圈子裡追逐聲色,即使看上對方的人,也會維持面上的客氣,拿捏出手的尺度。
陳有儒尤其愛面子,當初派人送禮邀約,徐惜之為了資源半推半就,陳有儒也是順水推舟、欲擒故縱,豈似現在丘復聲已開口維護主權,依然不依不饒呢?
「呵呵,到時廣大的女性觀眾又有得忙了。」馬總這一笑,打斷了老男人間的暗潮洶湧。「我這姪女就是個追星族,今天不是知道小徐來了,才不跟我來打球。」
馬小姐扠腰嗔道:「哎唷,是誰球技不過關,特地請人來幫忙助陣呢?」
馬總年輕是個小胖子,從來放任歲月牽引,往一顆球的軌跡發展,配上圓圓的大光頭,是大家運動競技時的歡喜佛——有他在,大家也是贏家。
「不就讓你和男神一起活動了嗎?」歡喜佛輸多了也想贏一回,今回請來的外援是自己的親姪女,馬總向來對她沒轍,現在更沒脾氣。
馬小姐是個高球好手,從小在不少公開賽拿到好成績,儘管無意往職業界發展,但對付兩個中老年業餘愛好者,還是綽綽有餘。上回輸球的如今吐氣揚眉,忙著在旁為外援呼歡打氣,對球友耀武揚威。
丘復聲沒好氣的哼道:「有本事自己來啊。」
老人球桿一遞,一旁的雲遠清便接過去,並送上水給老人消暑解渴,用毛巾為他擦汗,低聲哄道:「爺爺,先休息一下,待會兒再重賽。」
陳有儒往他們那邊一看,「丘老好福氣,有清清乖巧侍候,輸球也解氣。」徐惜之警覺的上前,正要照葫蘆畫瓢,接過球桿、安撫敗者的情緒,表現貼心的一面。
老人得意一笑,握住雲遠清為他擦汗的手,「這孩子就只知道照顧人,哪像小徐?大家的男神,光到場一站,就夠鼓舞士氣。」
「丘老你也太誇獎這小子。」陳有儒似笑非笑的睇了徐惜之一眼,把球桿塞到他懷裡,「接下來你打吧。」
徐惜之臉上一僵,應了一聲好。
丘復聲拉著雲遠清的手,「待會兒你也去打兩局吧。」
「好——不過,爺爺您知道,我打得不怎樣。」雲遠清看了看馬小姐,先軟聲認個慫。
「嘿,誰指著你贏?就怕你悶,去活動活動。」
兩位中老年選手決定退下,由年青人接續新的回合。
還沒開打,陳有儒咦一聲,「清清你就這樣穿著上場?不怕中暑嗎?」
攻要第四章才重新登場。
註:雅利語,一種國際通用語言(這是架空背景嘛,國家、地方、機構、語言等,儘可能也是架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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