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五十年代,南部二高眷村附近的一所高中發生了這樣的故事。
胡玉書是一位高中的國文老師,任教於前鋒高中。
他的外表斯文冷俊、不苟言笑,金色圓框的眼鏡,配上梳理得油滑整齊的頭髮,無意地擄獲不少女學生的芳心。
但是沒有一個學生提起勇氣傳遞出自己心意,除了當時純樸的民風外,胡玉書的個性太過儼然且剛直。
傳聞過去寫情書給他的前輩都被他訓得狗血淋頭,甚至體罰。
然而不只學生,更有許多女教師對他傾心,但都涼於他冷淡的回絕態度。
這一天是農曆的五月二十,胡玉書與教導數學的秦光遠一同下了班,兩人行至校門,胡玉書赫然發現自己重要的手錶遺落在教師室。
秦光遠牽起不遠處的單車與胡玉書道別,當秦光遠到家後便和妻兒共進晚餐,隨後洗了個澡,便教導孩子作業,一切都如往常。
但這時妻子接到了一通來自胡玉書家人的電話,接聽得知是胡玉書的母親,胡玉書的母親口氣焦急地問:「光遠老師嗎?抱歉⋯⋯這麼晚打攪你。」
「不會!怎麼了胡媽媽?」
「我們玉書到現在都還沒回家⋯⋯學校的校工說他看見那孩子與你分別後走回學校,就沒印象見他出來了⋯⋯想問你是否知道玉書去了哪裡?」
「咦?胡老師說他的錶忘在教師室,所以他回去拿了,那時我先行離開,沒有詢問胡老師今天要去哪裡呢!」
「哎唷⋯⋯那可怎麼辦?這孩子從來沒這麼晚還沒回家,就算會在外過夜也都會早早打電話告知我,他會不會是出事了?」
秦光遠看了看鐘已經是晚上八時三十分,他也感到不太對勁。
胡玉書和自己都居住在二高眷村,那時的眷村晚上是沒什麼店家的,而這裡離都市最起碼要騎兩個小時的單車才能到達。
他所知的胡玉書是個作息非常規律的人,對自身的紀綱嚴不可犯,不可能這時間會在外頭鬼混,於是決定去他的住處和胡母碰面。
兩人一見面,胡母的眉頭緊鎖,擔憂之情不在話下,報警過後兩個人便拿著手電筒一起去了前鋒高中。
到了學校,警察正巧也來了,三人決定找到留宿的校工,校工的說詞和胡母在電話裡頭說的無異。
只是校工巡視教師室時並未發現胡玉書的身影,三個人還是決定在校內先搜找,大半時間折騰下來,終於在離操場最靠近圍牆的一棵榕樹下發現胡玉書倒在樹旁。
他瞪大著雙眼,貌似非常驚恐,呼吸平穩,嘴角還流著口涎,胡母與警察將他攙起,不斷地叫喚與拍打,胡玉書仍呈現癡呆狀態。
送往醫院也查不出任何病因,醫生還表示胡玉書非常健康,但就是不知什麼原因陷入癡呆狀態,而且茶飯不進。
不久,胡玉書的事傳遍校園,學生們相互謠傳傳,各種猜測不絕於耳。
連教師們都開始猜測,其中最廣的說法就是胡玉書中邪了,因為民間相傳,榕樹下最容易聚陰。
秦光遠自然不信這套怪力亂神,可是連日來看著胡母以淚洗面,和日漸消瘦的胡玉書,秦光遠也開始向胡母提議尋找民俗辦法。
走訪了幾間香火鼎盛的廟宇,那些乩童作法,卻紛紛無效,有的乩童甚至一見胡玉書的情況,嘆息連連,要胡母準備辦後事。
胡母傷心欲絕,身為胡玉書的一起長大的同村和一起授課同事,他請學生多幫忙,協助張貼傳單及登報,期盼找到任何能救胡玉書的人。
一個星期過去了,胡玉書仍吊著大筒,沒有任何恢復的跡象,也沒有因傳單報紙而前來提供幫助的人。
看著面色暗淡的胡玉書,胡母輕輕地撫著他的臉,一向乖巧孝順的孩子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
第二個星期、第三個星期、一個月⋯⋯全無關於胡家的好消息,就在眾人唏噓感嘆之時,一個外型不修邊幅、年約而立的男子出現在前鋒高中的校門口等待秦光遠。
這名男子名叫何人豪,他看了報紙找上秦光遠,秦光遠一見他邋裏邋遢便心生懷疑,問道:「何先生,請問您真有辦法救我的朋友嗎?」
「不確定,但我會盡量試試。」何人豪沒有任何表情,淡淡地說。
「那⋯⋯需要如何協助你呢?」
「第一,把姓胡的接出醫院,我要在三年五班的教室幫助他。第二,幫他的同時不准有任何人在內。第三,到時候不准開燈,只能用蠟燭。」何人豪說。
「好!我會將這些話轉達給胡先生的母親,真的非常謝謝你!」
「三日後的晚上十一點,在我說的地方會合,再見。」何人豪說完轉身離開。
秦光遠將何人豪的話轉達給胡母,胡母一方面抱著期待,一方面很是擔心。
因為何人豪不准任何人在一旁,萬一胡玉書出了什麼岔子,胡母不敢想像。
對此秦光遠和對方進行了妥協,只准一名女性在場觀看,但此人不能是胡母,他指名要一位名叫柳晴的教師在場,而且所有人必須離教室十公尺以上,這讓秦光遠和胡母大為不解。
消息很快的傳開了,三日後,眷村的人,和學校的師生都在晚上十一點準時來到學校,多數人都好奇這個何人豪有沒有辦法將胡玉書救醒。
再看何人豪,他只揹了個背包前來,既不像醫生,也不似法師,校長與秦光遠安排了柳晴在現場觀看,並囑咐一有變故馬上大叫。
眾人在外等了約一個小時,忽見胡玉書安然打開門走出教室,走出的柳晴一臉驚魂未定,最後出來的何人豪面容更像受了打擊。
三人除了胡玉書失憶以外,其他二人閉口不談,胡母打算包個紅包給何人豪,何人豪冷笑,謝絕了。
自此,柳晴對於那晚的事守口如瓶,半年過去了,漸漸地再無人提起,某一天假日的中午秦光遠找了柳晴來家裡吃飯,在秦光遠的追問下,柳晴才說出當晚的一切。
當時他們一起進了三年五班的教室,何人豪厲色囑咐她發生什麼事都不可以大叫,也不可有任何動作,否則胡玉書將有生命的危險。
待柳晴答應後,何人豪便點亮蠟燭,將其以自己和坐著的胡玉書圍成一圈,從帶來的背包裡取出一套女性的衣物,和一套前鋒高中的女生制服,單膝跪在胡玉書面前,深情地道:「芷涵⋯⋯我是人豪啊⋯⋯看看我給妳帶了什麼?這是妳生前最喜歡的衣服⋯⋯是我送給妳的第一個禮物呀⋯⋯!」
胡玉書沒有反應,柳晴卻瞪大了雙眼!
「芷涵⋯⋯自從妳離開後,我日夜都思念著妳⋯⋯拜託妳,看在咱倆夫妻一場,從姓胡的身上離開吧?」
胡玉書還是沒有反應,柳晴則終於明白為什麼何人豪要指名自己在場觀看,因為他口中的芷涵是柳晴五年前的學生,耳聞畢業後就嫁人了。
「芷涵⋯⋯當初妳要和姓胡的私奔⋯⋯是姓胡的失約在前,為何還要纏著他呢⋯⋯?他至今未娶,而且還有年邁的母親,妳如果真的愛他⋯⋯就讓他過回自己的生活吧?不然妳來纏我,我也心甘情願呀⋯⋯!」何人豪哀傷的說。
柳晴萬萬想不到胡玉書和自己曾經的學生有過這麼一段!
「芷涵⋯⋯如果妳能離開胡玉書⋯⋯我便立刻離開人世⋯⋯到妳身邊陪著妳⋯⋯好不好⋯⋯?」
胡玉書依舊沒有任何回應,在何人豪不斷地深情傾訴,直至他恨意橫生,從背包拿出菜刀,想砍向胡玉書。
「既然妳這麼愛他!好!芷涵,我愛妳!我成全妳!我讓他去陰間陪妳作伴!」何人豪說完,舉起菜刀要砍去。
柳晴驚嚇地叫不出聲,此時胡玉書突然開口問:「咦?這是哪兒?你是誰?」
何人豪頹喪地道:「妳只愛他⋯⋯從始至終⋯⋯妳只愛著他⋯⋯。我到底算什麼⋯⋯?」
原來這就是事情的經過。
而後秦光遠找向胡玉書提及此事,胡玉書這才感嘆地娓娓道來⋯⋯。
當時,他和這個名叫芷涵的學生確實有在一起,兩人最常幽會的地方便是他失神時的榕樹旁。
胡玉書承諾在女方畢業後,便去女方家提親,以避世俗的指責,可是這段師生戀情竟在芷涵畢業前讓父母知曉了。
芷涵的父親勃然大怒!拒絕了胡玉書的提親,還威脅他如果繼續糾纏自己的女兒,將要告發他,讓他身敗名裂。
後來兩人相約私奔,胡玉書臨走前因放不下自己的母親而失約,芷涵的父親為擔心女兒再有如此有辱家門的念頭,在她畢業後,便找了個風評還不錯的何人豪嫁了。
知曉此事,胡玉書傷心欲絕,所以對於女學生的愛慕嗤之以鼻,因為那是不被世俗倫理所接受的事,避免同樣的悲劇再次發生,他嚴厲斥責所有對他表達愛慕的學生。
在前陣子,他耳聞芷涵染病逝世,胡玉書鼓起勇氣來到芷涵的家裡上香,芷涵的父親很是感慨,而何人豪也是在當時知曉了胡玉書與芷涵的往事。
想起失神前的那一天,剛好是芷涵的百日,胡玉書謊稱忘記拿錶,其實是想再去一次那棵榕樹下悼念芷涵,一直到了晚上臨行前便突然失去意識。
秦光遠聽完很是感慨,默默將此事記載,直至二十年過去,才將所有人化名,把這個故事投於報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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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跟大家抱歉,我知道我的文與標題不符,但苦於近期剛完成一部校園戀愛的作品,實在沒其餘靈感⋯⋯懇請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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