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的碗筷,我不自覺地長嘆一口氣,正在吃早餐的媽媽發現我的悶悶不樂,帶著無奈連安慰地輕聲問道,「還在想一郎的事情嗎?」
我誠實地點點頭。
昨天放學時我去找了老師,說讓他能不能多關心一下一郎的家庭狀況,他就只是用很難堪的表情說著「有些事老師也左右不了」就推托掉,那副表情就像是我第三次跟同一位客人說關東煮真的不能夠加雪糕上去一樣。
不過感覺老師也是想做些什麼但無能為力吧,畢竟長大後負的責任真的好多好多,我始終也是一個擁有二十歲靈魂的七歲小孩,多少都會明白這種無力感。
媽媽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輕撫著我的頭髮溫柔地安慰我,「事情都會好起來的,不用這麼擔心啦,想想今天去熊熊樂園玩什麼更好啦!」
一聽到「熊熊樂園」四字我就忍不住露出雀躍的笑容,可、可惡,七歲小孩的情緒起伏真大,上一秒在擔憂下一秒就這麼開心了,可惡!
吃過早餐後等了好一會,一輛黑色的汽車就停泊在家門前,記憶中這輛就是爸爸的汽車,大概三個月到半年才會看到他一次,還真的沒什麼印象呢。
將後座車門打開,媽媽讓我先進去,剛坐下映入眼簾的是坐在副駕駛座的男人,我長得還滿像他的,他看起來三十來歲吧?很整齊的短頭髮跟黑框眼鏡,身上穿著的襯衫也是高級貨,好像滿有錢的?
也對,現在的媽媽是不用工作的,家裡經濟都是可以的,好像到了我上中學的時候突然變差,媽媽需要出去工作來維持生計,才漸漸地成為未來那副年老、疲憊的模樣。
我靜靜地盯著陌生的爸爸,也許是因為見面的次數不多,我們也不是很親密的關係所以當他說不會再見時才會沒多大悲傷吧?
不過我真的完全不了解他呢,不明白為什麼只能間中見一面也不明白為什麼他要離開。
媽媽坐在我的身旁,用充滿愛意的表情看著鏡中爸爸的倒影,「我今天做了便當,全都是你喜歡吃的菜式呢!」
臉上沒有半點喜悅,他很冷靜地發動車子,淡然地回了一句「是嗎」就跳過話題,媽媽有點受傷地苦笑一下也沒再說話了。
好像、一直以來他們都是像這樣的相處方式,爸爸總是比較強勢跟冷淡的,永遠都是媽媽主動找他聊天,難不成是不喜歡她?
瞥了一眼受傷的媽媽,我假裝不樂意地扁起嘴巴抱怨著,「媽媽可是一大早就起來弄的,全都很好吃很用心的呀!再多誇誇嘛!」
現在的我只是七歲小孩,就像我告訴一郎那樣稍微任性一點也沒關係的,因為還是小孩嘛!
然而爸爸對於我的說話露出不滿的表情,像是在教訓我怎麼可以任性,媽媽也著急地阻止我繼續說下去,滿臉都是焦慮。
我乖巧地閉上嘴巴不再說話,眼尾察覺到他們二人的反應,看來爸爸想要的是乖巧、不說話不頂嘴的孩子。
爸爸是店長、媽媽是我的前輩而我是新人,感覺有點像在便利店工作時的關係圖呢,完全不像是一家人。
到達熊熊樂園後放眼望去都是可愛的建築物跟一大堆人,畢竟是兒童向的遊樂園所以客人群多半都是一家人,很多都是穿著同款的衣服,總覺得有點羨慕呢。
我靜靜地看著正在買門票的爸爸,察覺到我的視線後他用眼尾盯著我,我則是假裝可愛地展開大大的笑容,舉起右手雀躍地提議著,「我可以牽著你的手嗎,爸爸!」
一旁的媽媽著急地瞪大雙眼,雙手猶豫不決地想要拉走我又怕尷尬,爸爸則是思考了一會後輕輕地伸出右手,「沒所謂。」
只見他的臉上出現一絲的笑意,完全搞不懂他想要的是什麼呢,既然願意那我就牽上吧,順帶連媽媽的手也牽上,擠出興奮的笑容我原地跳了好幾步,「一起進去玩囉!」
這一刻我們看上去跟一般的「幸福家庭」沒兩樣吧!
熊熊樂園裡的都是面向兒童的遊樂設施嘛,完全沒有半點刺激性可言,最刺激的就是一層樓高的跳樓機,話雖如此,我玩得很開心!
不知道是因為很久沒有來遊樂園了還是自己的身體是個小孩子,對於新奇的事物都很感興趣,整個人都是興奮得跑跑跳跳的。
現在只剩下我跟爸爸兩個在長椅上坐著,媽媽上洗手間方便方便,不過氣氛好像有點尷尬。
「……你今天,好像比往時還要活潑?」
眨了眨眼,沒想到他會跟我搭話呢,我有點猶豫地搖了搖頭,雙腳悠閒地晃動著,「不是呀,我平時就是這樣性格的呀!」
他若有所思地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盯著我回答,「是嗎,可是你是第一次主動要求跟我牽手。」
是第一次嗎,小時候的事情也忘得七七八八了真的不清楚呢。
咬著飲管,我不在意地搖了搖頭,朝著他擺出最可愛最期待的笑容,「是因為今天比較開心吧,這可是我們第一次全家人一起來遊樂園呢!下個月也要一起來!」
他的笑容凝固了,眼神中閃過一絲的懷疑,「……她跟你說過什麼嗎?」
假裝聽不懂,我歪著頭呆呆地注視著他,像是在表達「什麼意思」,他遲疑了好幾秒後放下戒心地搖搖頭,「沒什麼。」
好險!差點就被懷疑了,要是被發現我知道這是最後一次見面、他會責備媽媽亂說話吧?
不對,也就是說媽媽早就知道這件事了嗎,知道但一直忍耐著嗎……
也就是說這件事早已是米已成炊,我再怎麼努力也沒有意思的嗎,好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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