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神仙跑數吧！ - 第四章(2)雀仙重病與少年尋物

　　在灣仔的洪聖廟中，璃珠早已躺在床上休養。至於在內堂中，少年鄧亦邦在來回踱步，心亂如麻。他的眼珠也是滾來滾來，看了看躺在房中的璃珠，嘆了口氣，又開始踱步了。

　　二伯公摸了摸璃珠的脈，摸了摸身上幾個重要穴道，一副凝重的神色。他搖了搖頭，拈了拈鬍子，然後就大聲叫喊，把花粉夫人喚了進來。

　　夫人也趕到了，見到二伯公那種臉色，嚇得倒吸了一口氣。二伯公撥了撥手讓她過來，兩人各扶著璃珠的手，用力發功。

　　幾分鐘後，璃珠臉色終有些血氣，這才離開房間。

　　「怎麼了！璃珠她怎麼了！」鄧亦邦見兩人從房間出來，就一個箭步奪上前去，抓住二伯公的手臂。

　　「……怎麼跟你講好呢……」二伯公搖搖頭。「還是等我好友帶來的證明些再推斷情況吧！」

　　「如果屬實，就真是醫人原來未曾自醫啊……」

　　鄧亦邦聽得花粉夫人的話，半懂半不懂的，又急了起來。

　　「夫人現在你能不能說些我聽得懂的話啊？」

　　他這麼一鬧，夫人也被嚇到了，於是二伯公拍拍鄧亦邦。「我來說吧，璃珠的跡象就跟當時白侍郎的情況一樣，仙魄受損，因此保不住身體，但是她卻不曾受重傷，所以我還需要找別的神仙證明一件事，我想他現在該是時候回來了？」

　　一說曹操曹操到，二伯公方才遠望，一個老者馬上就從地板上螺旋的鑽上來，停在二伯公面前。

　　「見過二伯公。」他拱手道。

　　「有禮了。」

　　「二伯公大人，依你所說，在最近需要除名仙家的名單上，確有麻雀仙璃珠這一號。」

　　二伯公恍然大悟，他頓了頓首，向對方回禮，然後送土地公出門。在他回來的時候，臉色卻告訴眾人，有些事恐怕是回天乏力。

　　「生死有命，怨不得啊……」二伯公把消沉兩個字都幾乎寫在頭上了。

　　「到底怎麼樣啦！」

　　「璃珠姑娘……香火不達標啊。」1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9MLSa2xC1

　　鄧亦邦大驚。

　　「香火不達標，要不就去投胎，要不就打回原形，是有回這樣的事？」夫人說。

　　這晴天霹靂的消息再次打在鄧亦邦的額頭上。

　　鄧亦邦先是一驚，後來想想，反倒笑了：「這有甚麼難啊！我去！我去就行啊！這是我最擅長的不是嗎？」

　　二伯公點點頭。「你知道璃珠的神主牌放哪裡嗎？」

　　鄧亦邦怔了怔，這才發現不得了，他壓根就不知道璃珠的神主牌放在哪裡。「不對……」隨即他又開始思考。

　　「我記得了！我記得！第一次跟璃珠見面是在太陰娘娘廟！在慈雲山！二伯公、花粉夫人！能不能借個雲給我？」鄧亦邦喜出望外，表情誇張，看起來根本就是在壓抑自己的不安。

　　兩個神仙互相對視，好像欲言又止，後來糾結一陣子，夫人淡淡然地拿出一張黃符，道：

　　「握著這張黃符吹口哨就好了。」

　　鄧亦邦一把抓住黃符，冷冷無語，招呼沒打，再見沒說，頭腦一股熱的就就騰雲駕霧一樣飛往慈雲山。

　　大家都意識到，鄧亦邦急躁得幾乎歇斯底里，半點鎮定都沒有。花粉夫人看著離開的身影，搖搖頭道：「定數當該如此？讓邦邦一個人去，真的好嗎？」

　　「讓他去吧……至少給他一個曾經努力的機會。之前我們瞞著他，找了許久都找不著，況且，若是在旁邊陪著璃珠，豈不是要他眼睜睜看著對方消失，然後自己忘了她嗎？」

　　「去也眼睜睜，留也眼睜睜，有甚麼分別呢？如果是我的話，讓情郎在身邊伴著死去，也不枉了。」

　　花粉夫人幽怨說道，也令二伯公渾身的不自在。「……難怪阿邦會受不了你。」

　　「夫人，二伯公，阿邦怎麼了？」

　　聽得是璃珠的聲音，兩人馬上走進了璃珠的房間，守在璃珠身邊。握住她已發冷的手心。

　　璃珠躺在床上，知道有人找她，便艱難的吸了幾口氣，睜開眼睛，用盡全身的力量說話。

　　「阿邦剛剛要去哪裡？」

　　兩個神仙沉默了好一陣子。

　　「他要找你的神主牌。」夫人道。

　　周圍的空氣好像凝固了。

　　「我們之前也沒找到吧？」璃珠說。「就因為這樣，我才說沒救了呢。」她虛弱的苦笑。「本來想在離開前見見早就消失的親戚們，然後跟阿邦說聲再見，在她面前瀟灑的離開，結果……還是給他看到最虛弱的樣子。」

　　花粉夫人聽了很不是味兒，說道：「傻丫頭，說不定邦邦會有所獲呢！」然而她卻忘記自己的眼睛也紅了一圈。

　　「夫人你總是這般的有情誼呢。」璃珠艱難笑起來。「其實已經很夠了。除了夫人跟二伯公外，當初我就沒預計能讓這麼多快消失的神仙得救，那時候跟阿邦就有不少誤會，根本沒想過可以一起面對這麼多困難……我只是可惜……沒能跟他講再見而已。」

　　她嘆了一聲，看著天花，呆呆的出神。

　　話說在另一邊，心急如焚的少年，踏著花粉夫人給的法寶過了海，飛到慈雲山，然後降落在太陰娘娘廟面前。

　　他狂奔進廟中，把那個穿著白色小背心，橫紋短褲的中年大叔嚇了一大跳，這也罷了，等亦邦抓住對方的小背心，害那大叔以為是甚麼風化犯，「嬌嗔」地捂住自己。

　　「廟祝！有聽過金花雀婆婆還有五雀小仙嗎？」

　　廟祝推開他的手。「你再這樣……我會叫非禮的！」他冷靜了一下，轉過頭來問，「你剛剛來問甚麼神仙來著？」

　　「金花雀婆婆與五雀小仙啊！有一隻是麻雀仙，還有……算了！有見過那種神主牌嗎？」

　　廟祝先是嚇怔，然後冷笑。「小子你是白撞，來找碴還是怎樣？這裡是太陰娘娘廟，因為香火不足，最近才請了太上老君來增加香火，不然早就荒廢掉，甚麼金花雀，甚麼麻雀仙的，都甚麼來的？」

　　「就是麻雀化成的神仙啦！」

　　「喔原來如此！」然後這個大叔突然變臉：「你吃飽撐著啦！麻雀化成的仙？你是要打麻雀（麻將）吧？打足72圈就能仙啦！都死掉那種啊！白撞都想個好點的理由吧！不是來裝香拜神就滾！」

　　鄧亦邦毫無辦法，抓了抓頭皮，後來就想到：

　　對啊，金花雀婆婆這樣的神仙早就不在了，大家又怎麼可能知道──

　　不，還有一個方法！鄧亦邦靈光一閃。

　　「廟祝廟祝，這之前是不是改建增建之類的？」

　　「是啊。」

　　「有沒有甚麼建築廢料留下的之類？」

　　「……一早都埋到堆填區了吧！」

　　「那告訴我，通常是哪個堆填區！」

　　「你……沒病吧？」那廟祝聽到這裡，吞了吞口水，臉色發青，他感覺自己惹了個瘋子，突然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小子，你到底是怎樣，一進來非禮我，然後又問堆填區吧？」

　　「我想找的，是麻雀仙的神主牌！」

　　「真的沒那種東西啦！」那廟祝被他弄到哭笑不得。「不瞞你說，這廟改建前後我都在，而且我也不是亂丟神主牌的人，若有你說的東西，早留下來了吧？」

　　「那你告訴我是哪個堆填區，該怎麼去吧！」

　　那廟祝沒他好氣，道：「……將軍澳。」

　　「謝謝！」鄧亦邦二話不說，奪門而出，然後乘上法寶離開。而廟內的廟祝見狀，思疑自己見了鬼，流了一大串汗珠後，忙著唸經，唸著唸著，又抽了幾口煙，發覺心緒不靈，然後馬上打了個電話給自己老婆。

　　「老婆……我見到一個少年喚來一塊雲之後飛走了。」

　　「啋！你這個死佬竟然日光日白喝酒？回來你就死定了！」

　　「老婆，我講真的！」

　　他的老伴聽罷，掛線不理他。

　　那個大叔冷笑了兩聲，翻白眼的摔在地上，昏了。

　　少年從廟祝拿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確切的消息後，就乘著法寶飛到將軍澳的堆填區。

　　因他情緒大好大壞而不定，現在他正以滿腔愚勇掩蓋自己。然而當他再飛三兩圈後，就發覺不對勁了。質疑化成的鉛錘，撞擊自己的心臟。

　　面前是一大片棕土，上面陸陸續續有挖泥機等等的工程車來回行走。

　　他完全沒想過結果會是這樣。到底堆到哪裡，根本無從入手。

　　這裡真的找得到璃珠的神主牌嗎？這裡到處都是荒蕪、平坦。神主牌也不會說話，到底要從哪裡找起？

　　鄧亦邦想了想，最近的事也就恍然大悟。

　　恐怕，在灣仔洪聖廟裡的幾個神仙，已經一早知曉了這樣的事，最近神仙們無所事事，只在緊急關頭找鄧亦邦，實際上，他們都在找璃珠的神主牌吧！因為無功而還，遍尋不果，所以才選擇在最後的時間，站在璃珠身邊默默守候。

　　鄧亦邦跪下了，心中的失落排山倒海的壓落下來，像雪崩，更像決堤。同時間，在灣仔洪聖古廟中，兩個神仙默默守候他倆的同伴，時間一點點流走，爐上的火星漸漸將香燭化為死灰，一陣詭異的鐘響隨之響起，寒風將洪聖古廟的門吹開了。

　　兩個人形跨進了古廟的門檻，轉左而深入，穿過凡人看不見的門，來到古廟的結界內堂。

　　兩個人形，臉是一牛一馬，都是手執文書樣子。他們來到後都不說話，只盯看著璃珠。

　　「閣下想必就是華南四邑金花雀婆婆座下五色雀雀仙琉璃珠子仙子吧？」

　　璃珠點頭。

　　「華南四邑金花雀婆婆座下五色雀雀仙琉璃珠子仙子聽命──」

　　璃珠沒法下床，只得看著對方。

　　二伯公跟花粉夫人攔著璃珠的房間面前，將門關上。

　　牛頭馬臉見兩人神情有些不悅，遂說：「兩位仙家，接下來是雀仙的事，請在房外等候，免得我倆難做啊。」

　　二伯公說：「好歹也是個仙家，竟找牛頭馬臉來抓，你當神仙們都甚麼人？現在仙界都沒人可用嗎？」

　　牛頭馬臉繃緊的臉終於露出幾分哭笑不得：「我們也不想幹這活啊……」他倆無奈的道。「你們就別一副找我們算帳的樣子嘛……我們也是打工的……說不上什麼無情啊……」

　　花粉夫人哼了一聲。

　　「小弟認出您是花粉夫人，你也常招待我們這些鬼差，我懂，但我們皇命難違啊！頂多送走她的時候著人美言幾句，讓她日後少點苦頭，好麼？」

　　二伯公也不想把事鬧大，也笑著拉開花粉夫人。

　　「謝過了。」牛頭馬臉向二伯公回禮，然後打開房門，轟隆的又關上了。

　　不消片刻，房門中傳來一陣微光，當它再次敞開的時候，牛頭馬臉跟璃珠都不見了。

　　兩個神仙，望著那道微光，緩緩在古廟的頭上消失，心裡祝福著璃珠未來的日子。

　　另一方面，鄧亦邦竟然當起「愚公」，隨手在堆填區裡挖起垃圾來。

　　換成是往日的自己，恐怕見了這一片棕土，就已經嚎啕大哭起來，但是這次他腳踏實地，一塊一塊，再沒有任何的侵擾，只有純粹的專注。

　　但就在幾秒後，他覺得腦袋忽然一陣天旋地轉，感覺有些東西在腦袋中被拔了出來，頭痛欲裂，這時他腦海中的璃珠模樣，越漸模糊，慢慢從輪廓化為一攤霧氣。

　　這時他好像明白甚麼了。

　　「不要，不要在這個時候！」他哇哇大叫，好像在阻止甚麼、掙扎甚麼一樣。這時他的腦袋開始不斷回憶著與璃珠的經歷，作最後的反抗。

　　然而，璃珠的頭髮顏色消失了，衣服消失了，輪廓消失了。

　　他跟璃珠互相疏遠的情境，只留下他自己，他對著空氣對罵，不知何故。

　　然後是聲音，他聽不到對方的哭與笑，只有自己的乾著急的模樣。

　　鄧亦邦拿出一張照片，那是他偷偷拍過璃珠的背影，但當他拿出來時，才發現自己根本不認識相片中的人。

　　是甚麼概念消失了呢？鄧亦邦心中傳來寒心的恐懼。

　　她叫甚麼名字？她是誰？

　　最後，相片中的人，竟然也慢慢消失了。

　　目睹這一刻，鄧亦邦流下兩串淚珠。

　　為甚麼？

　　我為甚麼流眼淚？

　　我失去了甚麼？

　　為甚麼好像缺了甚麼？

　　為甚麼我再也想不起？

　　鄧亦邦嚎哭起來，在堆填的工人，聽到哭聲，循著聲音來，見到一個捂著自己，滿身汙泥與臭味的少年，不知道為甚麼哭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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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2)雀仙重病與少年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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