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跑數神仙與迷茫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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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耳相傳的塵世間有此一句:「何謂凡人?所謂凡人,就是被煩惱纏繞的人,凡人生活即是煩人的生活」,這句話說來,古今中外,俱為通用。然而,脫離凡人的神仙妖怪,是不是也無甚煩惱?倒也未必。只因天界一亂,九天俱動,麻煩事更是一鑼鑼,沒有誰人逃得掉。要講這件麻煩事,恐怕範圍太大,或許只聚最為特別的一樁,眾看倌自然明白清楚。
話說,這眼前是香港的黃大仙,名副其實,獅子山下體現香港精神的地方。於九龍的東面,因這裡有著名的黃大仙祠,好不出名。黃大仙是香港人最信奉的神仙的頭幾名!每年都有善信去討頭炷香,因為遠近馳名,最後變成站名,又變成地名。因為是山腳附近,以前就聚居了很多平民,到現在也一樣如是,因此也是「舊區」,所以其實不少學校都建在斜坡上。故此在放學時間,在斜坡上的中小學都回見到同學們魚貫而出,打鬧聲不絕。
不過,近年小孩子就沒有這般幸運──他們要考試,學校們為了「業績好看」,著他們要留堂補習,再加上不是為了興趣的興趣班,一補就是晚上六點。碰上秋冬時節,一放學,天就黑齊了。
兩個穿著寶藍色毛衣的男孩子,走出學校,腰早就累彎。兩個孩子都是一頭短髮,並排而行,左面沒戴眼鏡,樣子有點鬱,眉毛有點像八字,右面那個比較瘦,但高,帶著奇怪的圓框眼鏡。
他倆沿著斜路往下走,戴眼鏡的已經在手舞足蹈:
「今晚的新番,我get得他得蛇啦!是愛-咪-Jam!yeah!」
對於這奇怪舉動,他身旁的男孩子一臉鄙視。「戴志良,這處是條街,不要搞到所有人都看著我們,好嗎?」他說。
「這些叫做率直的生活,你是不會懂的!不會懂的!」戴志良說。
「每次都拿一堆漫畫甚麼海賊甚麼學院甚麼偶像的然後推到別人面前,你都不管人家受不受得了?」
「你可以不看啊!」戴志良說完,然後又壓著喉嚨,唱起只有他懂的小女孩腔調日語歌。
「我真不明白!」男孩說。「下年要考DSE了,為甚麼你可以一點都不緊張,一點都不為自己未來的打算想想?居然……還在我面前說哪套動畫好部好看!」
「這就是我跟你的分別啊!鄧亦邦!」戴志良伸出手指,他的語氣明顯是那種裝出來的威嚴,不過並非指責。「我所注重的世界!是我展示的世界!任何要改變我世界的人,都不能攔住我,你懂嗎?你不懂!因為你是遵從社會法則的服從者,而我則是改變世界規則的破壞者!」他食指指頭,閉上眼睛。「如果你從動畫中感受到那種感動,你會明白的。」
鄧亦邦冷笑幾聲,想駁他幾句,怎料對方馬上打斷,並伸出手掌攔住他道:「我們該是時候分道揚鑣了!」然後戴志良則是手舞足蹈的跳開。
「……這是甚麼脫離現實的舉動!壓根就是神經病!」鄧亦邦搖搖頭,無奈之下也拐彎離開。他坐完地鐵,在荷李活站出來,然後走上天橋。
這是他回家必經之路,因香港的道路常是車來車往,天橋相對就給了行人更多便利,所以大部份學生跟居民都情願用天橋。
這時,於天橋上,好幾個站得筆直的人在並排,手上拿著《相信主》等等的宗教書籍。
「末世來了,相信主吧。」
「孩子,心裡有問題嗎,東方神起大師在我們會館裡啊。」
一個個教徒都在慫恿天橋途人入教。
「有哪些蠢人會相信這些不明來歷的傢伙啊!」鄧亦邦碎碎念。「不對……為甚麼現在這麼都這些奇奇怪怪的宗教啊!」
如果有這麼多宗教的話,一定是世界快末日了!啊,不是我說的,是網絡遊戲裡的故事表達的。
鄧亦邦突然想起戴志良的話。
對。世界快要完蛋了……他想。
現在是個甚麼世界啊。
「啊……糟糕了……」鄧亦邦想起他可能把東西留在學校,隨口一句地說出,沒想到,他一講完「糟糕」,後面傳教的怪人如鬼魅一樣,頭部180度轉過來盯著自己。
「你是不是要幫忙啊!」
「信神吧!神會拯救你!」
鄧亦邦嚇得臉色發青,連忙逃跑,在商場與樓梯間穿插,終於擺脫了那些煩人的傳教者。他先是滿嘴咒罵,但是冷靜想想看,現在連醫生律師都買不起房子,生活不下去,那我這種也不算特別優秀的人要怎麼活下去?離開了學校,也不知道該做甚麼,好像甚麼都沒答案,甚麼都沒錯與對。而不知道該相信甚麼的社會,實在讓人討厭,如果完蛋的話,也許不壞。
他這麼想著,腦海都沉在灰暗的妄想之中,當他稍微想回神的時候,感覺原本不過數十米的天橋,像是延長了十倍足。腳下更是虛浮,毫無感覺,不論怎麼走,總是去不到下一個出口。
奇怪……怎麼會?……
他加快了腳步,卻依然原地踏步,用力奔跑,周圍景色動也不動,說是熱氣騰騰的時候,周圍影像都緩緩扭曲,現在,明明是秋風起的日子,周圍卻是不成直線!
他覺得自己被吸進靜止的扭曲空間,鄧亦邦渾身不自在,他四處顧盼,用神一盯,只見遠處少女低泣,泣聲幽幽,他再用神看,竟覺得被對方吸了過去──一陣尖嘯直闖耳朵!
「鬼啊!救命啊!」鄧亦邦捂著額頭。幻想自己要被撕碎,他做好心理準備,同時陷入一陣的沉默。
甚麼都沒發生。
奇怪?好像完全沒反應?鄧亦邦暗忖。他再次抬頭,發現天橋出口就在身旁,哭泣的少女站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則是抱頭攤坐。扭曲空間不見了,紋風不動也消失了。
那少女跟一般女生無異,一樣是有一副水汪汪的大眼睛,楚楚可憐的神態,身上是麻色的長衣。
少女見鄧亦邦跪在地上,馬上收起哭臉,強顏歡笑道:「吶,你是不是對我們的教會有興趣啊?」
鄧亦邦剛從灰暗的想法中脫離,又見到少女哭臉,竟突然萌生一種鋤強扶弱的情緒。實在讓人摸不著頭腦。
他想,現在那些騙人的教會進化到甚麼程度了!居然找女孩子「企街」!(借街上流鶯的稱呼以篾稱該類推廣者。)而且是這麼可愛的女孩子!要試著跟她交朋友然後讓她脫離邪教嗎?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鄧亦邦開始有些超現實的想法,將自己奇怪的心理運動,自圓其說起來。然後他為自己得出一個暫時又衝動的想法:
救救這個少女看?
於是他故作認真地打量起來:
「這甚麼教會啊!這樣不是有點奇怪嗎?」他說完,拿過少女手上傳單,說:
「金花雀婆婆?好像很老舊呢。」
「沒錯……金花雀婆婆事實上生存了有幾百年了。」少女說道。
啊,果然是這種被遺忘超能力的的論調呢?真是個邪教,鄧亦邦一臉詫異。「那她有甚麼超能力之類?」他故作打探。
「在清朝,她是有預告天氣的能力,曾經幫助好幾條村莊避過洪水。」
真是好一個邪教!竟把時代拉到幾百年前來證明自己!鄧亦邦心想。「但是她會保佑人嗎?」他繼續打探。
「當然可以!金花雀婆婆可以保佑孩子平安喔!」女孩子似乎感到對方可被說服,漸漸喜出望外。
不行,這天真的少女一定被騙得很慘,我要想辦法幫幫她才行。不知道為甚麼,鄧亦邦生起了各種奇怪的聯想,不如說他對面前這個少女很有好感,想找些理由牽扯進去。
「那,可以向她求籤嗎?」
「婆婆她沒有這種能力,但是如果求學業的,她也可以嘗試幫忙……」少女搔了搔腦袋。
竟然說到好像真的一樣……這些邪教真的該天誅地滅。
少女看了看月光,又捏了捏指頭,臉色刷的變青了。
「先生,你能不能馬上相信金花雀婆婆啊?給十塊香油錢,然後上上香就好!求求你!」
現在的邪教都已經卑劣到這個地步了嗎!「嗯……也可以吧?」鄧亦邦不情願,但是又應諾。
「請你跟我來!就是這邊!」那個麻色外衣少女,拖著鄧亦邦的手,往慈正村跑去──那正是一條公屋屋邨。而由於這個女孩子的思想行為跳脫,兼是拖著鄧亦邦的手,這個思春期少年的腦海中也開始胡思亂想。
慈正邨貼著大老山與獅子山,跟一般屋邨差異不大。但由於屋邨中最靠山的一條,所以花的時間也很長。
他們穿過幾個遊樂設施,來到正泰樓後面。這裡有一面早已用水泥鋪過,並修過的山坡通道,橫列其上,欄杆上掛著居民的床單,右面遠處的樹林中,插著兩面旗,又立著「太陰夫人」「太上老君」這樣的牌子。兩旗之間有一石梯,隻直通廟宇。
麻色外衣少女拖著鄧亦邦來到村中,在正和樓後山附近,找到一間「太陰娘娘廟」。這時少女繃緊的外貌終於放鬆了一點。
「先生,請你來為太陰娘娘上香,然後再幫幾個小神上香……」
鄧亦邦見了,雙腳用力一站,少女馬上發現自己拉不動對方。
「這些東西都是騙人的啦!」鄧亦邦伸出手指。「我雖不知道你有沒有受薪,但是我們是不應該拜這些東西,孫中山先生的故事你有聽吧?他拆了人家的神壇,幫大家破除迷信」
少女怔了一下,發出了一聲「吓──」的長問,表達了極度的鄙夷。但似乎因為有其他事更重要,她馬上變得粗魯又著急。
「先生,求求你……上柱香就好,請你幫個忙,只要金花雀婆婆平安,我願受差遣!」
願受差遣?
這已經是甚麼歪歪小說的情節了吧,不不不!我不該乘人之危!
「這樣,你跟我一起,不要相信那個甚麼邪教了,脫離他們的控制吧。」鄧亦邦道。
少女氣得半死,咬牙咧嘴的道:「你發甚麼神經!剛剛不是說好要幫我為金花雀婆婆上香麼!」
由於面前這少男好辯爛纏,就正當兩人吵鬧之時說到這裡,天上突然射下一道金光,飛來幾個影子:一對牛角、一雙大耳,手持長槍,聲如狼嘯。
幾個影子飛進廟中,然後強光一閃,廟宇恢復原狀。
鄧亦邦遭光一閃,只得閉上雙眼,當他再次張開眼睛之後,少女便一臉茫然的看著太陰娘娘廟,嘴巴都驚訝得合不上了。
「哈……哈……」少女哭笑不得兩聲也不知是哭是笑,百感交集以後淚水就如水壩洩洪。「金……金花雀婆婆!嗚!璃珠不才!璃珠無能!不能為你找千八十個信眾,留住你的神仙銜頭……如果你被迫去投胎了,請告訴我您將在何家落腳,弟子願再伺候你一輩子!」少女跪在地上,報上姓名,向著廟宇磕了三個響頭。
鄧亦邦見狀,搖搖頭道:「你不要拜啦,那些都是神棍之類的東西……世界上哪有甚麼不科學的東西……甚麼神,甚麼魔法,都是騙……」
「好痛!」
鄧亦邦冷不防遭對方抽了一巴,灼熱的感覺在臉上游走。
「都怪你!都怪你這個傢伙突然就神經病發作!你裝甚麼偉大正義,理智高尚!你不願幫金花雀婆婆就不要跟著來啊!又要嫌,又要答應人!還說甚麼人家是邪教!」
鄧亦邦覺得怪了,答:「甚麼金花雀婆婆?你說甚麼?根本就沒這號神仙啊!是你帶我來要拜太陰娘娘什麼的吧!根本不知道你說甚麼?」
璃珠驚呆了。「甚麼……你……太陰娘娘?等等!」
璃珠在廟內翻箱倒櫃,見不到金花雀婆婆的神主牌,然後又翻了翻大小古籍,全都見不到「金花雀婆婆」這個名號,她又看了看鄧亦邦,幾乎怔得魂飛魄散──「你對金花雀婆婆完全沒有記憶的意識!……那麼,也就是說婆婆她已經……」璃珠雙手發抖,然後捂著臉,又再大哭起來。
女孩子哭的場面實在惹人憐惜,鄧亦邦不知所措,也有點心軟,於是伸手想拍拍璃珠的肩膀,哪知道她一手推開,然後瞪大了眼珠,惡狠狠的盯著鄧亦邦。
「你這個臭小子!天殺的死小孩!我恨你!恨死你!你情願發表你那半吊子的假道學,也不願上柱香去幫金花雀婆婆!就算日後我變了厲鬼,我也饒不了你!」
鄧亦邦聽來背脊發涼,硬咽口水,回過神來,那麻衣少女早就不見了,取而代之卻是數陣狂風與幾縷清煙。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1gpv5pRua
「這麼厲害?這麼猛?」
他咬咬自己下唇,似乎是對著不存世的某個幻影,講著「我不知道!」此般推卸責任、裝傻的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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