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巡迴》 - 林敬陽

　　一如往常的早晨，我坐在教室裡，等待著上課鐘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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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其實也不是只等著上課，會喜歡上課的國中生不多吧？主要呢……我等的是，坐在我左前方的同學。雖然和我一樣，是個男生，但是身材有點嬌小，皮膚白白的，眼睛大大的，嘴唇粉嫩得像是有擦唇膏，總之是個長得很可愛的男生，感覺有點像黑色的貓咪，可愛的外表下，有著沈默神秘、獨立孤高的個性。

　　他不太愛說話，聽其他女生說，那男生以前有說過他看得到鬼什麼的，所以班上同學不太想跟他講話，他也不會主動打招呼，沒有朋友。

　　對了，他叫什麼名字呢？

　　有點期待見到他，今天我想試著主動和他說聲早安。這就是我一直注意著教室後門的原因，他總是會從後門進教室，安靜得像不想被發現那樣。

　　啊，他來了。

　　又是一副旁若無人的態度，自顧自地，越過我身邊，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蕭羽宸！」一見到他，我就想起了他的名字，而對著他出了聲，並提起勇氣，勉強撐個笑：「早、早安啊！」

　　「林敬陽啊……」他回過頭看向我，以著略顯冷淡的回應：「早安。」

　　然而我發現了，他的脖子上、手臂和腿上，纏著多處的繃帶，白色的布裡透出了黃紅等顏色，看起來像是受了不少創傷：「你怎麼了？怎麼渾身是傷？誰欺負你，告訴我，我去替你教訓他！」

　　別看我只是個國中生，我哥兒們可是一大把！敢欺負我的人我分分鐘給他往死裡虐！

　　「……不用了，事情都已經過了。」他在直視著我的臉思考了三秒後，別過頭去，冷淡地回我。

　　「那至少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你身上的傷，看起來很嚴重啊！」

　　要是被人欺負了，那肯定不是一次就罷休的，如果我不給你撐腰，你會一直讓人欺負的！

　　「比起那個……上課鐘響了。」他很顯然不想理我。

　　這傢伙對人總是這麼冷漠的嗎？

　　好、好吧，這事兒我是早就知道的，早就知道他就是個這麼冷漠的傢伙，但還是很想跟他做朋友啊！！！

　　我豁出去了！！！

　　趁著老師還沒來上課，我起身扯著他的手臂：「蹺課吧！」

　　「哈？喂！等等！輕一點！很痛！」

　　　　　＊　　　　　＊　　　　　＊　　　　　＊　　　　　＊

　　越過老師們拉起的禁止標示，我打開逃生門，將他帶向四樓樓頂，今天天氣，晴。

　　這裡的空氣最新鮮，有還不錯的視野，攀在有我們胸膛高的水泥護欄上，可以把學校操場看得一清二楚，風一吹來，感覺什麼煩心的事都能被吹散，我和哥兒們一直很喜歡蹺課來這裡偷抽菸。

　　所以我想把這好位置好地方也介紹給他，希望他也會喜歡。

　　他的左手捏著剛才被我揪著的右臂，表情有點痛苦，臉色有些發白……

　　「很痛嗎？對不起，我不曉得……」我感到很抱歉，但我很喜歡他這樣痛痛的表情，很惹人憐惜，會讓我想伸手摸摸他的臉頰和那頭有點長的黑髮。

　　「不，其實沒什麼。」他這麼回答，頭一偏，避開了我想碰上他臉頰的指尖，這讓我有點受傷。

　　但我還是忍著，耐著性子問他：「這裡沒有其他人了，有什麼難受的事情，儘管告訴我。」

　　「沒什麼。倒是你，太糾纏了。」他回瞪了我，那雙黑色的眸子，卻正發著青色的光芒。

　　那感覺有點恐怖，我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眼睛，不是照光反射的那種青光眼，而是真的有自瞳孔深出射出的光芒。

　　但是，不是感到恐怖的時候，我有預感，有些事情現在不說清楚，以後會沒機會說的。

　　所以，我鼓起勇氣，反正四下無人：「你會覺得我糾纏，那是因為，我喜歡你。」

　　他瞪大眼睛，那在瞳孔深處的青光也消失了，這樣呆呆的表情，其實很可愛。

　　「我們都是男的，你喜歡我哪裡？你是同性戀嗎？」

　　「可能吧？我應該是同性戀沒錯。」

　　我好像在很久以前也有喜歡過男生，只是現在我回憶不起來了，大概，無疾而終吧。

　　所以現在才想踏出第一步，想抓住自己喜歡的人吧？

　　至於喜歡他哪裡嘛？我想了想，告訴他：「身材比我嬌小，臉又很可愛？」

　　啊，我以前喜歡上的男生好像也是這樣子的人。

　　「外貌協會啊……」他嗤之以鼻，在我想對他發脾氣之前，笑著問我：「接吻嗎？」

　　這、這是表示我能成功上壘嗎？！

　　「你也是同性戀？！」

　　「屁啦，怎麼可能。」雖然是罵我的話，但卻是笑著說的，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直直看著我，要是我現在怕了，他一定會不把我的話當真了吧？

　　「你不是同性戀，但你問我要不要接吻？」

　　「有意見嗎？」

　　風吹來，亂了他的頭髮，掩了他的眼睛，雖然他伸手拂開散亂的瀏海，但有那麼瞬間，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也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歡同性啊。」

　　伸手拉住他，我將他扯了來，他的身體很輕，這麼輕易就讓我扯進懷裡這件事，讓我有點訝異，但，那對眼睛瞪得大大的，像很意外我這麼做似的，讓我有點生氣，為什麼不相信我的話還要試探我呢？

　　接受就接受、不接受就拒絕，為什麼要懷疑我是不是說假話騙你呢？

　　不過，生氣歸生氣，他的嘴唇粉嫩，微啟的模樣像有話要說，稍稍露出的白牙晶瑩得像玉石似的，既然都那麼說，那我不客氣了。

　　雖然是第一次接吻，我學著電視上看到的，張口含上他的嘴唇，他像被嚇到似地抽著身子想推開我，但他的牙沒咬下，任由我的舌頭伸進他的嘴裡，我說不清那該是怎樣的感覺，雖然嚐到他的口水，但不噁心，一開始他的舌頭像是想把我的舌頭推出來，但很快的就和我的舌頭纏在一起，就像在他的嘴裡跳舞那樣，他的舌頭很軟、很細緻的觸感，我好喜歡，而不感到厭煩地，重複著撩撥他舌尖的動作……

　　他喜歡嗎？

　　他的身體放鬆了，任由我抱著，在極近的距離下，覺得他的眼睛都要開始矇矓了……無法克制地，用力地擁抱著他，他的眉頭一皺，鼻子裡傳出一聲「嗯！」的呼痛，我才立刻放開他：「對不起！讓你覺得痛了嗎？我忘了你身上……」

　　「沒、沒關係……」他低下頭，雖然那話聽來有點逞強……

　　「我、我可以抱著你嗎？我發誓我不會再弄疼你！」

　　眷戀著剛才擁抱的觸感與悸動，我大膽地向他提出要求。他抬頭看了我一眼，就主動地靠上我，把他的額頭輕輕地靠在我的胸膛上，就如小鳥依人那般可憐可愛……

　　我覺得我都要爆炸了！

　　但是我不能再弄痛他，他全身都是傷……所以放輕了手力，只是輕輕環著他單薄的肩胛。油然而生的愛，我想像這樣，一直保護他。

　　而他，正低頭扯著一條白色繃帶，將它往手腕上纏。

　　　　　＊　　　　　＊　　　　　＊　　　　　＊　　　　　＊

　　「所以我們現在是正在交往嗎？」

　　輕輕攬著他的肩，一起趴在水泥護欄上，看著空無一人的學校操場，我問。

　　「我沒答應吧？」他冷淡地回答，眼睛則看著前方的幾掠浮雲：「我只問你接不接吻哦。」

　　「那算什麼啊？不是在交往卻是可以接吻的關係嗎？」他讓我感到相當困惑，更多的是被玩弄了的感覺。

　　「不高興嗎？不過我也沒說可以接吻哦。」

　　在我正要發脾氣前，他看向我，以著淡淡笑意：「你喜歡我，你想要我喜歡你，那你要讓我喜歡你才行。給你個時間，在今天放學之前，試著讓我喜歡上你吧。」

　　挑戰書似的，我喜歡。

　　只是：「你喜歡怎樣的男人？」

　　「我不喜歡男人。」

　　在我要發脾氣前，他笑嘻嘻地，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朝逃生門溜去了。

　　我從來不知道，一向沉悶的人，也有笑鬧得像個小孩子的時候。不得不說，要他喜歡上我，我反而更喜歡他了。

　　跟貓咪一樣，難以捉摸、讓人又愛又恨……

　　想被他喜歡，想要他多看我幾眼，想要他主動碰觸我，想要他倚靠我，想要他輕輕蹭著我的臉頰親吻我，想要他在我耳邊，輕輕訴說只願意我聽的悄悄話……

　　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他喜歡我？

　　追上他，在逃生門口，一把抱起他。

　　到底是我力氣大還是他太輕？公主抱是這麼輕而易舉的事嗎？

　　總之我問他：「那你告訴我是誰打你，我去替你教訓他。」

　　一被我問，他立刻停了掙扎的動作，冷了眼神：「不用了。」

　　「要我猜嗎？你這是家暴嗎？你爸爸打的嗎？」

　　會這麼猜，是因為我不記得以前看他這樣傷過，我猜他是在昨天放學回家之後才受的傷，所以我猜是他爸爸，而且我爸也有酒醉後亂打人的不良紀錄。

　　「別猜了，你永遠猜不到的。」

　　永遠猜不到？難道是他媽？他姐？咦？他有姐姐嗎？如果是女人下的手，的確不會有人猜得到……

　　他笑了起：「不是想在我面前展現男子氣概來讓我喜歡你吧？」

　　他這話戳得我發怒，但我覺得我現在的臉一定紅通通的：「不、不行嗎？！我說我喜歡你了！有誰看自己喜歡的人受傷可以不聞不問啊？！」

　　不知為何，他看著我，在那眼眶裡浮了淚光，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看著他別過臉去，伸手掩上眼睛，我總覺得，好像看到他的眼淚掉下來了。

　　我剛剛的話，可能觸碰到他傷心的事情，這讓我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他肯說的話，我一定能把欺負他的人弄個半死，讓他能開心的笑出來，但是，如果他不肯說的話……

　　我只能抱著他，任他默默流淚。

　　　　　＊　　　　　＊　　　　　＊　　　　　＊　　　　　＊

　　對於一個全身都是傷的人，我最後決定把他放在保健室裡休息。

　　很意外的保健室裡一個人都不在，所以我自作主張，把他放在最內側靠窗的床上，將隔離簾拉起，去替他倒杯水來。

　　「好點兒了嗎？」我把水交到他的手裡。

　　而他只是點點頭。

　　在他喝了點水後，我把杯子拿出去，再回來時，他已經躺在床上，只是眼睛還睜著，直視著天花板，不知想著什麼，那雙眼，看起來愣愣的。

　　「想什麼呢？」

　　這麼問著，我爬上床，伏在他的身上，見他沒要掙扎也不反抗，只是回視著我的眼睛，我放大膽，低頭親吻他的嘴唇……

　　「做什麼？」他只冷淡地這麼問。

　　「我只是想做點事安慰你。」

　　要是不反抗，就是也有那個意思吧？一樣都是男生，我不覺得他不曉得我想幹嘛，所以我的手，在他的腰上撫摸，摸著摸著，就往他的下方去……

　　「別這樣，我說過我不喜歡男人。」

　　「但是你說過在今天放學前，要我試著讓你喜歡我吧？那我得先讓你喜歡男人才行。」

　　我覺得他在瞪我，不過我說的沒錯吧？所以我專注在他的上衣扣子上，一顆顆地解開來，但是，我沒想過在那身薄薄白制服下，他的身體，也纏著許多繃帶。

　　「該死的……是哪個混蛋這麼狠，把你打成這樣？」

　　當我這麼說時，原先還想推開我的他，卻癱了身子別開視線，一副任由我擺佈的樣子：「別提了，你不是想做嗎？那就動手吧。」

　　真的可以嗎？這麼乾脆？就因為不想讓我追究傷他的人是誰？

　　我不明白，我開始焦躁，我想要他的人，我也想要他的心。

　　「那我開動了。」

　　他的話讓我的理智斷線，所以我也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同意我這麼幹，總之，我就照我想做的來了。

　　我的手撫摸上他柔韌的腰，細細地品嚐那柔細得有如花瓣那樣的肌膚，我的嘴唇再度親吻他的嘴唇，而他也開了口，任我的舌尖探入，在他的唇與舌上游移。我想到A片裡的情節，對男生，我應該先讓他的肛門習慣才行，那我不能花太多時間到處摸、給他打手槍啊……

　　拉下他的褲子，我一邊吻著他，一手摸過他沒有硬起來的陰莖、一手就可以完全包握住的蛋蛋，往他的下面滑……雖然他沒有反抗，但是他在發抖，拉扯著我胸前的衣服，讓我覺得，這樣的他好可愛，我好想進去他的身體裡，讓他像A片裡的主角那樣，發出很興奮的淫叫。

　　手邊沒有什麼油，我從自己的龜頭上頭，沾了滿指尖的透明液體……對，我好想要他，光是接吻，我的陰莖就流了不少東西出來，所以我沾著這些東西，去弄他的肛門，這很滑，應該能用。

　　我怕弄痛他，所以小心的把指尖插進去，慢慢的伸進去，再拔出來，他的肛門縮得好緊，咬著我的手指咬得好緊，而且他也全身僵硬很緊張似的，所以我吻他吻得更深、更長、更久，他的喘息，讓我好興奮、好想要。

　　我把手指拿出來，打開他的雙腿，用我的龜頭頂上他的肛門，慢慢的，推進去，很爽，那種感覺真的超棒，他的屁股夾得我都快射了，我想要他，停不下來，就這樣直直貫到底，而他，很有感覺似的僵直了身子、雙手擰緊著被子，嘴裡發出一聲哀鳴，好像很爽似的。

　　我慢慢抽離，他的身子就跟著放鬆，我用力挺進，他就跟著叫了一聲，我好像完全控制了他的身體，而他的洞也確實把我的GG夾得很爽，所以我想讓他更爽，我用力蹂躪起他的小穴，這騷小穴夾得我好緊，緊得像欠人操、欠人幹，儘管他哭了，但他沒有喊停，只是死命咬著牙，任由我往他的身體裡衝撞……

　　他也一定很爽吧？幹沒幾下，本來軟趴趴的陰莖都硬起來了。

　　「怎樣？喜歡被男人幹了嗎？」我故意壞心的問他，一邊用力衝頂他的小穴，弄得他哀叫不停，還伸手握住他的陰莖，擰他硬起的龜頭，讓他哭得更厲害。

　　像發現我的壞心眼，他又瞪我了：「混、混蛋！啊！要幹不會快一點！啊、啊！」

　　被我頂得連罵人都罵不好，這樣子真有點搞笑，不過還是很可愛的，欺負自己喜歡的人，應該是每個男人的天性吧？總之我覺得我現在應該笑得挺傻的，不過他也沒那個心思認為我是個笨蛋，因為我可是把他．幹．得．超．爽．的啊！

　　唉對，他好像是想要我趕快射一射放過他是吧？

　　「才不要，我要慢慢來，沒插滿你兩個小時不放過你。」

　　「你、你別！嗚嗯！啊！不要！」

　　「唉？是不要做了還是不要那麼久？反正申請駁回啦。」

　　「啊、啊、嗯……！」

　　在我身下，他哭著顫抖，但是他的腰興奮地一直扭，他的小穴不停咬著我的雞雞說想要。

　　真的是……口嫌體正直啊。

　　　　　＊　　　　　＊　　　　　＊　　　　　＊　　　　　＊

　　幹累了，我和他一起就這樣睡在保健室的床上，他哭紅了的眼睛沒有視焦地、愣愣地對著我的胸膛發呆，而他的身體，像是興奮還未退，還有著輕微的顫抖。

　　是我的錯覺嗎？他身上的繃帶，好像比早上看見時要乾淨上不少？

　　不過那不重要，我攬抱著他，輕輕吻著他的頭髮、他的額頭、他的鼻尖、他的嘴唇，在吻到嘴唇後他終於把視焦放在我的臉上時，我問他：「有沒有稍微喜歡上我？」

　　「……你讓我上一次我就知道有沒有喜歡上你了。」

　　……居然還有精神貧嘴啊？！不過算了，我也好喜歡這樣的你啊！

　　今天，我看到好多好多和平時不一樣的你，會哭會笑，會酸人也會罵人，我覺得，能向你表白，真的是太好了……就算在今天放學後，也沒能讓你喜歡上我……

　　反正你以為一天就會讓我放棄嗎？你讓我更喜歡你了，我會一直死纏著你，直到你喜歡我，直到你會說愛我，直到很久很久以後，直到我們其中一人不在了的時候……

　　我吻著他的臉頰、他的耳下、他的頸項、他的鎖骨，隔著繃帶輕咬他的乳頭，他抱著我的頭發出很有感覺的顫抖和低吟，這樣的回應，很棒。

　　「已經做過了別弄啦。」他抱怨的低語。

　　「但是你的身體還這麼有反應，像是在說還不夠啊。」我厚臉皮的回應。

　　我是真的很喜歡你，所以我想吻你、想抱你，要是我對你的喜歡能透過這些舉動，傳達那麼幾分給你，那你一定要喜歡我的。

　　因為我是這麼愛你。

　　　　　＊　　　　　＊　　　　　＊　　　　　＊　　　　　＊

　　放學的鐘聲響了，天色漸漸暗了。

　　我和他一起離開保健室，但其實我還不想跟他說再見的，想想話題，還有什麼能聊的？

　　然後我想起了：「聽班上女生說，你看得到鬼是真的嗎？」

　　他先看了我一眼，才回過頭去直視前方：「嗯，真的啊，現在我旁邊就一隻色鬼。」

　　唉這是在婊我嗎？

　　「我色是只對你色，那是因為我喜歡你。」我回得很理所當然。

　　他沒有答腔，只是往樓上走，而我以為他是要回教室，緊緊跟著他……

　　直到他停下腳步，而我卻身不由己地繼續朝頂樓逃生門去的時候。

　　「奇、奇怪……我的腳，停不下來……」

　　我慌了，看向他我投以求助的語氣和目光，但他的神情，卻冷得像冰：「那是因為時間到了，剛才放學的鐘聲你聽見了吧？」

　　「我是聽見了，那跟我現在一直往頂樓走有什麼關係？」身不由己的感覺，讓我怕得快哭出來了，我有預感等一下會發生什麼恐怖的事情，但我卻無能為力。

　　「那是因為……

　　時間要到了……

　　距離你跳樓自殺的時間……」

　　他的聲音越聽越不清晰，而他說的話，我不敢相信：「為什麼我要自殺？我不可能自殺的！我沒理由自殺啊！」

　　但我的腳，卻仍然一步一步地往階梯上踏。

　　「理由？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他跟在我的後頭，一步一步地……這時我才發覺，他走起路來，半點聲響也沒有，在狹小幽暗而且靜得滲人的樓梯間……

　　對，連我自己走路都是沒有聲音的，明明我的腳不聽我的指揮！

　　我的手自己打開了逃生門，我的身體就這麼跨過老師們拉起的封鎖線，我就這樣站到夜風吹拂的頂樓，直直往前走，攀上水泥護欄，站在那護欄上。風吹得我身子搖搖欲墜，我怕得渾身發軟，但我的腳和手卻不聽使喚！

　　「救、救我！」

　　對著站在我身後的羽宸，我發出絕望的求救聲，不知為何，我覺得他不會救我，他會冷冷地看著我掉下去，摔個粉碎……

　　但在我的腳奮力往前一躍時，羽宸卻朝我伸出了手，他的身子攀上水泥護欄，他的手拚命地抓住了我朝他伸出的手，在幽藍的天空為背景下，我看見了，他的身體，散成碎塊－－

　　像是禁不起我的拉扯，繃帶散開了，他的身體，被我扯碎了……

　　身體失速下墜，一陣劇痛帶著冰冷感狠狠砸進我的腦袋裡，緊接著是熱辣感擴散了我整個頭部。陌生的畫面，躍於眼前，我想起來了－－

　　一見鍾情，你相信嗎？

　　國中入學的第一天，我就喜歡上了那個看起來不起眼，在我眼中卻異常亮眼的同班男生蕭羽宸。但是我不敢和他搭話、不敢向他告白，原因是因為……

　　他讓我想起了，小學五、六年級時，我和幾個哥兒們，一起霸凌過的一個同班男生。羽宸的外表和那男生有幾分接近，所以想起這些事之前，我誤會在羽宸之前喜歡過別的男生，但其實不是，而是我霸凌欺負過一個……和蕭羽宸有點相似的男生。

　　霸凌他的原因，就只是因為他和女生說過，他雖然不討厭女生，但是他也不討厭男生。

　　我們取笑他是同性戀、死玻璃，朝他身上丟石頭，我們故意絆倒他讓他撒了他的中餐，讓他不只要打掃乾淨而且沒中飯可吃，我們在他的椅子上放圖釘，在他的抽屜裡放狗大便，弄得他沒幾個星期就再也不敢來學校了。

　　而且他也不敢跟大人說發生什麼事。

　　欺負人對我們幾個男生只是遊戲，玩玩而已，我們不會去在意那些被欺負的人有多難受，我們只在意他們會不會把這些事告訴大人，不過就算說了也沒差，我的死黨裡有人的爸爸可是議員的朋友，還有一個是校長的兒子，沒人敢惹我們，包括老師和教務主任，我們就像學校裡的山大王，說一沒人敢說二，不管是誰，看到我們都要讓路給我們。

　　直到我意識到，我喜歡上一個男生了。

　　我看著A片時，腦子裡自動把女優代換成他，我想和他做那種事，所以我開始偷偷背著朋友看男同志的A片……我想我可能真的是同性戀。

　　同在一間教室裡，我的視線總不由自主的飄向坐在我左前方的他，然後在腦子裡，幻想他光著身子勾引我的模樣……我覺得很痛苦很壓抑，我覺得我有病，但我不能跟任何人說。

　　「喂，阿陽，你是想拿他當這次的目標嗎？」

　　「蕭羽宸啊？長得一副女人樣，跟我們以前欺負過的那個誰呀？不是挺像的嗎？」

　　「該不會也是個死同志吧？噁心。」

　　坐我隔壁的朋友，注意到我的視線一直停留在蕭羽宸的身上了。他們口中的對白，像把剪刀一樣插進我的腦袋，我無法思考，瞬間跑出的畫面，都是他們怎麼凌虐我，就像我們之前對待的那個男生一樣……

　　我怕！

　　我怕他們打我，罵我死同性戀！將我驅逐出校園！

　　他們會用什麼方法凌虐我我完全一清二楚！因為我和他們曾經是一丘之貉，下場我最清楚！

　　我很恐慌，我怕他們知道！

　　所以我……

　　放學之後，攔下蕭羽宸不讓他回家，一群人圍著他……

　　「長得一副娘砲樣，你就是個死同志吧？」

　　「噁心，你身上有愛滋病啊！」

　　「我才不是同性戀！是說不管我是不是又關你們屁事啊！我要回家！」

　　「幹！有說你可以走嗎？！」

　　起初，蕭羽宸試圖反抗，他推開我想離開教室，卻被我一拳打回教室裡，我的那一拳，就像一聲號角，我的朋友們開始放肆的對他拳打腳踢、謾罵嘲笑，甚至拿了桌椅砸他……

　　等我們回過神，冷靜下來的時候，他已經倒在地上，動也不動了……

　　「哎？不是吧？才打幾下這傢伙就死了嗎？真虛。」我的朋友對他並沒任何同情與憐憫。

　　「這下怎麼辦呢？要叫救護車嗎？」我傻在當場，這句話是另一個朋友問的。

　　「拜託，這要上少年法庭吧？雖然我們還未成年不會有事，不過被爸媽知道要麻煩死了。」

　　「把他分屍，就像電影裡面演的那樣。」爸爸是議員朋友的那個友人，冷冷地這麼說：「我們把他分屍埋在學校裡，被抓到再說，我才不想浪費時間在死同志身上打官司。」

　　明明是五、六年的好朋友，我卻頭一次，因為他們的冷靜和冷血，從頭冷到腳……他們看我愣愣的，也只以為我嚇到了，商量起把他抬去男廁，誰去買黑色塑膠袋、誰去弄短鋸之類的事……

　　而我也是真的傻了，聽著他們的指示，看著他們一起把蕭羽宸拖去男廁，在門口掛上清潔中的牌子……當所有人都去準備東西時，只留我一個人下來看屍體，我跪在被打得渾身是血的蕭羽宸面前，除了哭，我還是哭……

　　對不起……我沒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我只想揍你幾拳作作樣子的，我不曉得會……

　　真的很對不起……

　　大概只半小時，那群朋友回來了，他們先是把自己的衣服脫下免得沾上血漬，再合力脫了蕭羽宸身上的衣服，拿起短鋸開始鋸他的身體。

　　「啊！」

　　蕭羽宸哀叫了一聲，並睜開雙眼回神過來，看著我們，卻無力反抗。

　　「幹！他沒死！」「他剛剛只是被打暈過去而已吧？！」「是誰說他死了的？！」

　　我忍不住出聲：「快住手啊你們！現在叫救護車還來得及……！」

　　「你給我閉嘴！」

　　朋友威嚇我：「要是把他打個半死又想分屍他的事情傳出去，我們都要死定了！不想動手就給我站在旁邊安靜看著！」

　　我嚇到腿軟，當著我的面，他們就這樣，幾個人合力壓著他、摀著他的嘴，一個人手上拿短鋸，朝他的脖子鋸了下去……血噴了出來，噴得好多好多……滿地都是……

　　那之後他們是怎麼切割他身體的，我只能靜靜看著……看著他們把他分成好幾袋，提了水桶拿了拖把，把廁所的地上洗得乾乾淨淨，只有血腥味散不去……

　　有辦法切小塊的碎肉和內臟，直接沖進馬桶，其他沖不進馬桶、有骨頭的地方，約好了要去花圃裡挖洞埋起來，正好最近花圃裡的花被重新舖植了一遍，土被翻過的事可以被隱瞞起來，而他們把他的頭交給我了。

　　「你也是共犯，這件事不准說出去，敢透露半個字，讓你跟他一樣下場！」

　　我很害怕，我照著他們的話做，在學校裡找了塊不起眼的小花圃，努力的挖，挖了快一公尺深吧？我覺得不會那麼容易被狗挖出來的深度下，我把他的頭埋進去了。打開黑色塑膠袋，讓他的頭和血水一起滾下土窪，我看都不敢看他最後一眼，就立刻倒土把他埋了。

　　隔天，我的死黨們都來上學，當老師問起「有沒有人知道蕭羽宸的去向？昨天他沒回家，他的家長很擔心……」時，他們都能擺出一副完全不知道的表情：「誰曉得那個死同性戀去哪個男人家給人捅屁眼啊？」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如果我再有勇氣一點，事情一定不是這種發展……

　　他不是同性戀，我是。他會死，只是因為，我是個膽小鬼。

　　那天放學後，我就從校舍頂樓跳了下來，我才是那個該死的人，真的很對不起。

　　雖然成了幽靈，但還是，偏了身子落在地上，而羽宸染滿鮮血的頭就正好落在我的頭旁，和我四目相對。

　　他只是靜靜的看著我，瞳孔裡發著青色的光芒，眼裡溢著兩行血淚。早上時我覺得那樣的眼睛很可怕，現在我明白了……聽說，厲鬼的眼睛，會發出青綠色的光芒。

　　「對不起，對不起，羽宸……」

　　我明白了為什麼你一直不說你身上的傷是誰造成的……

　　要是我能更有勇氣一點，是不是我們的人生，本就該像我們所一起共渡的今日？不在乎別人的眼光，開心的、幸福的……一起笑著，渡過每一天有你陪伴的日子？

　　對不起，沒能告訴你我喜歡你……

　　對不起，沒能站在你身旁保護你……

　　對不起，沒能阻止那些人殺死你……

　　對不起，直到最後……我還是……沒讓你的爸媽知道你的事情……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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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敬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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