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在我眼前晃動,睜開眼睛,一個人舉著燭火在放置武器的倉庫裡找東西。
那個只在上輩子看過的、穿著古長袍的背影熟悉的令人心碎。我沒想到之前一直穿著連帽衫的佐殊會穿回當年的青藍長袍,那是承襲自夙雨的顏色喜好,連那股孤獨的感覺都完美的傳給了他。
「佐殊,你要去哪?」我問。
佐殊沒有轉頭看我一眼。
「打完沒打完的那場戰爭。」他說,終於找到了他要找的東西。
那是外出用的戰袍。標誌性的黑色帶兜帽的寬大長袍,其實就只是有一點防護作用的大衣罷了,在夙雨死前的那幾年,除了夙雨和佐殊已經沒有多少人會穿。衣襬太長,經歷的歲月不夠多的小鬼是不會習慣的。歷代大多死神都早死,能活幾百年的極少見,很多傳統就這麼消失了。
他綁著衣帶,肩上有一塊洗不掉的血漬,我意識到那是夙雨的血,夙雨死的那天他就是穿著這一身揹著垂死的夙雨逃跑的,一路跑一邊感覺到那些血越來越冷,背後的人呼吸越來越淺。多喪心病狂才會留著這種東西?
「你要自己去挑戰跫?」我說,「你瘋了,你沒有勝算,你連我都打不過。」
我站了起來,披在身上的毯子滑落到地上,是佐殊蓋的。
佐殊轉過來看著我,我討厭死神的眼睛,太空洞,我總覺得他們在看著更遠的地方。
「逍鳴,你不是夙雨的第一個轉世,卻是唯一一個想起所有事情的。」他說,「從夙雨死後已經過了幾個世紀。我一直在等待,等夙雨回來,我們能在這裡再次一起準備對抗跫,比肩戰鬥。我收拾著這個地方,因為這是夙雨最常待著的地方。當我發現你的時候,我以為這些等待都值得。」
他的表情很平靜,我卻覺得他掐著我的喉嚨,讓我無法呼吸。
「但事實是你已經放棄了。」他繼續說著,「儘管我看得出你比夙雨更強大,你繼承了夙雨的所有技藝,在陽世的歷練讓你的思考更靈活,甚至你學會了很多不曾有人發現的咒術。或許你說的沒錯,你只是一個活人,還不想死。你不是死神,」他比了比我的雙眼,「你根本不是當年的夙雨,夙雨早死了個徹底。」
他轉過頭,被掐著脖子的感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一股怒氣從心裡爆了出來,或許是夙雨的怨氣,或許是我的。
「你怎麼看待這個演武場的?」我問,「你以為夙雨真的喜歡待在這個地方?你不了解他,這是他的牢籠,整個冥界都是他的牢籠,你以為夙雨真的滿腔熱血的在戰鬥?」
夙雨死前的那份感覺又出現在心裡面。他想站起來,他想戰鬥,因為如果不衝上前去揮刀,他的人生就沒了價值,他沒有目標、沒有夢想、沒有活過。
「他那麼做,只是因為那是他這輩子活著的意義,是你們給他套上的價值,因為他除了這麼做,已經什麼都不會了。」
佐殊沒有轉回來,他不想聽,但我還沒有說完。
「你想把我變回夙雨,但我不想。對,我不是死神,只是個人類。夙雨為了你們塑造的人生死了,我不想讓歷史重演,我只想活著,和你,還有小鬼,反正其他人無論如何都會死去,因為在對上跫時我們不可能贏得勝利,所以我只求達成我們做得的到最好結局。」我說,「拜託你,佐殊。」
佐殊低聲的笑了。
「你很聰明,逍鳴。」他說,「但你恐怕不知道跫不接受討價還價,我無論如何都得和剩下的死神綁在一起。你不願再去對抗跫,我去。我戰勝了,天下太平,小鬼也會回來,我死了,再也沒有人阻止你交易,也不用再和跫商量,果斷的換回小鬼,你們無論如何都會過得好好的。這也是個很好的結局,你接受嗎?」
「你會死。」我說。
「不一定。」佐殊笑了笑,又是那種該死的悲傷的微笑。地上閃現白光,他逐漸消失,「畢竟我和夙雨開始的戰鬥,必須由我們終結。別來追我,別被我害死第二次,這不是你的戰爭。」
我張開手掌,青藍色的光分散成細線試圖綑綁住佐殊不讓他走,但佐殊早已消失在空氣中。
我看著佐殊留下的燭台,和那條他為我蓋上的毯子。
恐懼充滿了心裡,我想著我是否要踏足戰鬥。我已經仁至義盡,是他自己選擇了死亡。
不,我只要搶先和跫完成交易就好了。一切都沒問題。
腳下青光閃現,我前往夙雨死亡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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