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起無名(已完結) - 衰弱

越來越虛弱了。

王皺眉看著手指前端不受他控制流出的灰色思緒。

按照這個速度...大概半年?不對，大概三個月吧。

他竟然出乎意料的沒有恐懼死亡，這幾年他越來越像個人類了，除了生理的構造改變不了，光是他會有各種各樣的情緒就是訴說著他的變化。

「王上?你在發呆嗎?」深夜裡點著燭火，對面和他談論到此刻的人有著肖似巴魯輪廓。

「沒什麼，你繼續說，我在聽。」隨手扯過桌上散佈的卷宗，他親自教導眼前人所謂的帝王學。

沒錯，他不可能有子嗣，因此選定了巴魯的孩子繼承王位。

「王上，你懂這麼多，為什麼不直接參與內政阿?」名為巴爾巴德的年輕人，不解問道。

「我不想留下太多痕跡，這樣我死後你也比較好接手吧。」理由有很多，但是他考慮的事情並不需要全部說出來，巴爾巴的只需要這點就夠了。

「您說的是比較好偷懶吧?」巴爾巴德眨眨眼，促狹的笑道，並不把他死亡的預告放在心上。

「...你這小子，快點繼續念!」實在很想從這傢伙頭上敲下去，他看在巴魯的面子上忍住了衝動。

焦躁開始在他心中翻騰，比起害怕死亡，他更恐懼的大概是時間不夠用...

他還想多教這個孩子一點。

他還想要慕容虹陪在身邊久一點。

他還想要多看看這個沒有戰火的世界。

想要做的事那麼多，可是他卻沒有時間了...

---實現了那麼多願望，他卻沒辦法實現自己的願望。

多麼可悲阿，他越來越迷網自己的存在了。

「呃...王上?你今天走神很嚴重喔?要不要休息阿~」巴爾巴德在他面前揮手，一點尊敬的王感覺都沒有。

「囉嗦，你快點念，別想偷懶。」

最近慕容虹來找他的時候都拿著一堆奇怪的食物，然後都塞到他的嘴巴裡...或是她自己的嘴巴。

他依然嚐不出任何味道，面無表情的說好吃倒是沒問題，只怕被發現端倪。

「喂，我做了這麼多食物給你吃，你喜歡吃哪一個阿?」慕容虹搖頭晃腦的拿著新出爐的桂花釀喝著，臉頰微紅。

「都很好吃。」看著連衣服都冒出灰色的思緒，他漫不經心的眨眨眼，然後掩飾痕跡。

「欸~~說一個代表性的吧?這樣我很難辦耶?」慕容虹伸出食指，戳戳沒什麼表情的他。

「煩，你不是很忙嗎，走開。」揮開冒犯的手指，他跟著喝下沒味道的桂花釀。

慕容虹說，這個甜甜香香的，很多侍女都喜歡喝...可惜做不了很多。

「嘖，我還想幫你辦慶生會的...」慕容虹沒好氣的說道。

「慶生會?那是什麼?」被沒聽過的詞吸引了注意力，他轉頭問似乎很博學的女人。

「慶祝你來到世界上的那一天...就是誕生日阿。」看見某人上當，慕容虹愉悅的瞇起眼睛看著他。

「我不記得告訴過你我的誕生日是什麼時候...」因為我自己也不記得，或許巴魯知道，可他已經死很久了。

「唉呀沒關係阿，你看我掉下來那一天不是就在三個月之後嗎?我們就在那一天慶祝好了?」慕容虹眨眨眼，比了個東西掉下來的手勢。

「...還是算了吧。」沉默了一下，慕容虹還以為自己說服他了，頓時氣的抓住他的衣領，柳眉倒豎。

「你在想什麼阿!我今天就是要問出你喜歡吃什麼!三個月後不管你參不參加我都會幫你慶生!!」

紅色的眼睛倒映出紅色的慕容虹。

「甜甜圈。」濃重的紅色似乎比以前淡了?慕容虹心底浮起淡淡的懷疑。1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GNOkfSv6d

直視她的眼睛很快轉開，扒開她的手，熟練的把她扔開。

「呃...你說...?」慕容虹愣愣了。

「我喜歡甜甜圈，你第一次做給我吃的東西。」扯了扯領子，把衣服整理好後他站了起來，看起來又要外出。

「你要去哪裡?」這已經成為每次他出門，慕容虹一定會說的一句話。

「我去找巴爾巴德。」扶在門上面的手映著夕陽，看起來有點透明...慕容虹揉了揉眼睛再看，那人已經離開了。

他能撐到那一天嗎?手指沒精神的揭過一頁又一頁，看起來淡淡的透著光。

好像太明顯了，要不要找個地方躲起來?

算了吧，反正自己不是人，慕容虹不會太介意的吧?

「王上，您又不專心了喔?」巴爾巴德抬起頭看他。

「巴魯都沒這麼嘮叨，你是遺傳到誰了。」一隻手撐著側頰，他隨便一個動作都讓巴爾巴德覺得充滿了上位者的氣息，眼前的人畢竟已經身居高位很久了。

他從誕生之初就被推上王座，直至將死也無法離開那個位置。

「恩...母親吧?」裝作聽不出來對方是再讓他閉嘴，巴爾巴德傻笑。

「...國家竟然要託付給這傢伙...」他有點後悔了，怎麼辦?

「王上，您活不久了嗎?」對面的人突然拋出這個問題，他放下手臂，睜著紅色的眼睛看著對面他教了很久的孩子，平靜的。

「為什麼這樣問?」1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aeDoUhZGq

「因為嘛，我不是很好的材料阿，但是您硬是用在短期內把做為王事情都教給我，這不是很明顯了嗎?」巴爾巴德手指在桌上畫來畫去，有點訥訥的。

「態度不要畏縮，王要震攝內閣，內閣牽制王，你必須自信。」他不因為被巴爾巴德揭破事實而動搖，反過來喝斥他不適當的態度。

「是，我知道了。」巴爾巴德露出笑容，端正姿態後繼續和王討論他不懂的地方。

那天下課，臨走之際，王低頭看著同樣變的單薄的黑衣。

「不要和任何人說...尤其是慕容虹。」他半是警告的囑咐巴爾巴德。

「咳...噁..」袖子掩住嘴角，再拿開，上面是一灘正在飄散的灰色思緒。

他重重的擰起眉，無論怎麼拖延，似乎是...撐不到那個時候。

可惡，枉費他還很期待的慕容虹為他辦的慶生會阿...

「外面有人在嗎?」第一次，他主動呼喊了總是在外面待命的侍女。

力量流失的比他想像的快。

「有何吩咐?王上。」隔著門，侍女的聲音有點模糊。

「把所有大臣召集過來，還有...如果慕容虹沒有和內政大臣在一起就不用叫她過來了。」這麼狼狽的模樣，他才不想被那個女人看見，想要永遠當那天拯救王城、拯救她的人。

他想永遠是她的英雄。

不過，他也知道自己的願望不會成真，那女人很早就把王城裡的書都看完了，最近正在磨著內政大臣把重要的設計圖給她看。

人類，真是永遠都貪得無厭阿。

「王上?!您怎麼了!!」一把鬍子的大臣看不出來如此忠心，看到他越來越淡的身影撲了過來，要死要活得哭了起來。

「我要死了，在此宣布下一個繼承人。」比想像中平靜的，他無視掉站在最後的女人。

現在看著她，他會覺得痛苦的。

「王...請不要這樣說，國家不能沒有您阿!」內政大臣老淚縱橫，抓住他的手嚎啕大哭。

「怎麼可能呢?你看我這不是一直都沒插手內政嗎?沒有我你們也可以運作得很好阿。」嘴角的笑容似隱似現，狡黠的態度。

「下一個繼承人是，巴爾巴德.巴薩克，做為一個應該怎樣我都教給他了，嘛，不滿意就想辦法把他罷免吧。」

「王上!請您不要拋下我們阿!!」

「抱歉，這是我沒辦法回應的願望。」難得的，他露出歉意的笑容，濃稠的紅色眼球褪化成淡粉色。

「可以...讓我和慕容虹單獨說點話嗎?」那雙變的粉紅綺麗的眼轉向倚在門邊，一臉驚嚇過度的女人，他慢慢抬起手。

他曾經想過很多種最後的結局，想過那麼多...卻是最倉促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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衰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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