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酒行 - 第三十章-暮虢朝虞

　　戌時，揚州。

　　城東，運河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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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換上一身粗衣麻布的江河和俞陽，正混在堆積人流的岸邊茶館外。

　　「真想不到，預了有所犧牲的一場戰役，如今竟能全身而退。」俞陽一邊包紮手臂，一邊細思剛才所發生之事。

　　江河沒有回應，雙唇緊閉，眉頭皺起，不忿的目光由下而上掃到遠方的天香樓上。

　　「他......還是如斯讓人感到不快！」俞陽望到江河的表情，想著不知該說什麼，便隨心找個話題來。

　　「所謂的大義是什麼？」江河卻自顧自著地說起來：「百行以孝為先，一個沒有孝道的人，憑什麼說大義？」

　　俞陽對江家也認知不多，面對當下江河的言詞，一時半刻不懂該怎樣反應。

　　只想到昔時與江湖離別之際，他在自己耳邊說了一句說話：「世間之事理，並非全是非黑即白。」

　　明白故中道理，卻也感耐人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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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他跟你說了什麼？」江河視線依舊停留在遠方。

　　「沒......沒有，就是跟我說，叫我代他向我姐道歉而已。」

　　「道歉？如此自大狂妄之人，心中還懂得何謂歉意？」江河不屑一笑。

　　俞陽也反射性回笑，心思著親姐俞雨與江湖的事情。想到，六年前忽然收到了俞雨的書信，提及本來與她一同歸隱的江湖，有一天只留下一封紙條便不辭而別。

　　紙條中，江湖表示要離開一段時間，請俞雨暫回娘家安頓。

　　接著這六年來，大家各自收到江湖重返武林的消息，卻沒有再三聯繫俞雨他們。到今天，竟在青樓攜眷相遇，難道真不是移情別戀？或是另有所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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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江湖的印象，俞陽不像江河般，有著兄弟情仇。但只停留在七年前，還在「伯仲堂」之時。

　　那時候的俞家姐弟，為了在武林中行事有自保能力，登門拜師學藝，其姐俞雨更直接由江湖指導下習武。

　　豈料，習武之下，其姐俞雨竟轉折成為了江湖伴侶。期間，還發生了「伯仲堂」內變，江湖被冠上欺師滅祖之名，俞雨同時追隨江湖消失在武林當中。就在這般錯中複雜的關係，讓俞陽對江湖此人亦印象不佳。

　　今天再遇這人拐跑自己親人，後再拋棄之輩，卻從對方的行徑表現，感受到一絲異樣。

　　是出於自身的偏見，還是自己根本看不透此人？俞陽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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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緒紊亂，俞陽嘆息之時，不自覺隨江河的眼神，朝天香樓頂層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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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香樓，頂層。

　　司馬嫣的廂房內，此人只有二人。

　　坐下來的司馬嫣，與站在窗邊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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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輕皺眉頭，雙唇輕輕閉上，深深倒吸了一口氣，遙望遠處城東河岸。

　　此刻的司馬嫣，臉上已回復平靜，有儀態地一步步沏茶、倒茶，再淡然喝下。

　　「多年不見，想不到你養成了背對他人的習慣。」司馬嫣放下茶杯，看著為江湖準備的茶說。

　　「哈，所謂人心隔肚皮，盡管給人面對相處，也難保對方同樣誠心相待。」江湖依然負手背著司馬嫣。

　　「所以，倒不如故意露出破綻，引誘對方露出真面目？」

　　「有時候，敵人比起親友更為可信。」江湖回首，半開半合的眼神，含有閃爍的目光。

　　「請問江少俠，你我當下是為敵人，或是朋友？」

司馬嫣的雙眼瞇成一線，猶如狐狸般的雙目投向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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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了，一切看你的造化了。」江湖走到來桌前，坐了下來。

　　「我這般全數放過鐵血尋梅的人，難道也瞧不見我的誠意？」司馬嫣把茶推到江湖面前。

　　「只因為你沒法選擇。」江湖伸手握起杯子，但沒有進一步動作。

　　「你要救的人，不是已經救了嗎？」

　　「我要救的人，不只是我的舅子和親弟。」

　　「江少俠不愧是俠之大者！敢問還有何人，要驚動到閣下拜托本人出手相救？」司馬嫣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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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香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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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表情不變，司馬嫣卻笑得更是大聲。

　　「江湖啊江湖，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司馬嫣用手指抹去眼角的水珠，再三追問。

　　「愛笑的人，只有兩種。一是看透世事，二是自以為是。你猜......你我會是哪一類？」

　　司馬嫣完全毫不將問題放到心上，腦海只想到眼前這小子，多時不見還以為成長了不少。想不到竟然依舊狂妄自大真讓人貽笑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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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端起茶杯，仔細地打量杯上的紋理，繼續說：「六年前，雪梅落一案後，武林名門、算術大家的白梅山莊覆滅。六年後，從陳氏山莊分道出來的伯仲堂與閣下的香嫣樓，瞬間成為武林四大幫派之一。眾所週知，伯仲堂是因接濟多方英雄好漢，吸納各方勢力強大後成名。但是女流之輩的你們，又是憑什麼可以跟伯仲堂平分南方武林？」

　　江湖的眼睛終於離開了茶杯，望到笑容逐漸僵硬的司馬嫣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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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個月前，因晚輩的羈傲不馴的個性，大鬧伯仲堂，並於各分堂地下掘出多具屍骸。奇怪在，屍首均為男性，有的女性也只有四十多歲以上。問題來了......難道大江南北的幫派名門，他們都沒有妻子兒女？」

　　司馬嫣的笑容，已經完全不見。

　　「有云：男兒以武奪權，女子以色奪利。只是我看來，司馬樓主更是高明。以他人之色爭權奪利，以女色換取錢財地位，巴結達官貴人，成為今天地位。厲害厲害。」

　　「這一切都只是你自身單辭作證，有何憑據？」司馬嫣強擠笑臉，反駁回問。

　　只見江湖又一輕蔑，她便心感不妙，頓時覺悟自身已做出丟人現眼舉動。

　　「請問，司馬樓主知否，堂堂武林四大幫派的伯仲堂，權傾南方、殺人如麻，又何故不棄屍荒野，或沉屍大海？皆因，這一切所制於朝廷內部，以暗中滅口換取權勢同時，反過來以屍首撳掣他們，以防有人過海神仙，不受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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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碰」的一聲，司馬嫣突然站起，撞翻椅子倒地。

　　江湖瞧了她一眼，便低頭給熱茶吹涼。司馬嫣就此站住靜候一會後，又自以為非咧嘴笑笑。

　　「嘿嘿......就算如你所說，你又何來證明？到現在，都只是你自說其圓。你讓官府的人知曉你得悉內情，也只會招惹殺生之禍！」

　　「不，我們的命運已連成一線。」江湖輕輕喝了一口茶，補充說：「就在剛才，我的雷火彈已經炸斷你的後路了。」

　　「炸了？哈哈哈哈......沒有爆炸，何來炸掉？天真！天真啊！」

　　面對眼前連翻開玩笑的江湖，猶如小丑般給自己提供笑話，司馬嫣終於再次忍無可忍放聲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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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著，笑著，笑聲又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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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沒有爆炸，才能炸斷你的後路。」笑聲再起，不過此時的笑聲不是來自司馬嫣，而是方才一直保持沉穩的江湖。

　　通緝犯江湖獨身潛入天香樓，鐵血尋梅沒人犧牲全數撤離，還能與身為樓主的司馬嫣獨處密斟。

　　以上本來都可一一拆解，只限於伯仲堂一事還未爆發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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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廷處事方式，想必司馬樓主比晚輩更為熟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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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枉勿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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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嫣樓既然掌握了朝廷祕密，現在又與曾得悉伯仲堂背後隱諱之人接觸，自然促成謀反的嫌疑。

　　「江湖......你好狠啊！」

　　此時的司馬嫣，已被江湖的步步進逼，氣到七竅生煙。臉上的胭脂水粉，也隨怒火燃掉，瞬間顯得年老色衰不少。

　　「要我不如此辦理，難得你又認為香嫣樓對朝廷的把柄，可以持續多久？」江湖一喝而下，盡清杯中茶。

　　「就算如此，也不輪到你這等小輩出面干預！」

　　「若我能保你香嫣樓不失武林地位，不知道又是否跟我這等小輩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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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馬嫣呆滯了。

　　一個她曾遐想過的可能，卻不敢爭取的結果，竟然從這等從不放在眼內的小輩口中道出。

　　「所以你是次前來的真正目的是......？」司馬嫣忽感全力無力，放軟身子坐下來。

　　「還是那一句。」江湖把空杯子推前，說：「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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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俠之大者，救人不分親疏。

　　該救，能救，必然會救。

　　只是，人生在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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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怕......難如所願！」

　　說話的不是江湖，既不是司馬嫣，而是一個臉戴銀製狼頭面具之人。

　　司馬嫣驚愕瞪眼，江湖深鎖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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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何以來此？」江湖問。

　　「和你一樣：救人。」戴面具的人說。

　　「怎救？」江湖不禁皺眉。

　　「把你殺掉。」透過面具中的眼孔，清晰可見此人瞬變目露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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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冷笑，江湖苦笑，司馬嫣譏笑。

　　那人踏出一步，江湖隨即反應，司馬嫣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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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就是數聲巨響，一個身影從天香樓頂層的窗戶破裂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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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夜，江湖身受重創，從天香樓最高處飛出，跌落一旁運河之中，生死未卜。

　　那一夜，一個名號震驚整個武林。此人以一己之力，單憑三招大敗武林萬惡的江湖，並向整個武林發出戰貼，約戰武林四公子。誓言要成為武林唯一的文武雙全的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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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人名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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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狼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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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天香樓篇已經完畢

或許讀者們稍感奇怪

怎會如此短篇快速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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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因這只是一個前奏

真正的動盪現在才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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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篇-「狼噬武林篇」

從今以後，中原武林，

公子之名，只容一人。

那人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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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公子。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Uf14ntN2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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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暮虢朝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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